太監講話云山霧罩,張貴則只是微笑不語。
反正他是回陸上是換換心情,本來就無事可做,有大把時間玩‘謎語人’游戲。
兩個人閑話了好一會。
楚團團突然問張貴說:
“張都督,你是不是跟雙湖容家有什么仇怨啊?”
張貴心中一動,本來想要裝糊涂試探幾句,可看到楚團團認真的表情,沉吟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我幾個月前剛剛得勢,人有些得意莽撞。
衣錦還鄉的時候,被容家一個供奉當著遠親近鄰的面,重重的落了面子。
結果一時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氣,拿住那人一句‘區區八品武官,還不放在雙湖榮家’的把柄,當街把他捏成了肉醬。
那時咱們明宋剛跟元山國戰,情形特殊,容家就把氣吞下去了。
本來我覺得只要戰局不變,就沒什么。
更何況,說句不當講的話,現在的局面還不如最初。
我雖位卑職低,又是地方上的團練官不值一提,但說出去也是個掌印的統兵官。
容家這時候為難我,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因為小故而罔大局。
就算最后九成九的干洗在我身上,他們也一定得不了好。
所以應該不會輕舉妄動啊。”
“你真是個聰明人,想的一點不錯。
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陛下妄動無明,為了區區一百萬匹的細棉布,跟東勝第一強國擅挑邊釁。
他想要維系的這個大局便有人會氣迷心的‘罔顧’。
到時把你算在這些人的同黨里,隨隨便便枉殺掉也就是了。”
張貴眼睛一下瞪的老大,細細的琢磨了片刻,站起身鄭重的朝楚團團拱手行禮道:
“團團兄,你來芝海寨這一趟,免了我一場大難啊。
之前是我太想當然了。
位置不夠高,看的也就不夠遠。
覺得咱們明宋朝局除了北方兩三個鬧災的行省,時不時有亂民起勢,還算太平無事。
現在看來跟我想的頗有出入啊。”
楚團團聲音低沉的道:
“都督畢竟出身豪門,就算是最最不值錢的支脈子弟,可溫飽總是能有保障。
所以想象不到自己所謂的,‘北方兩三個鬧災的行省,時不時有亂民起勢’,是何等動搖江山的殘酷!”
“抱歉,是我說錯話了。
一個國家只要有一個愿意努力勞作,養家糊口的國民沒辦法活下去,江山就不可能,也不應當穩固。”
“你說話真是順耳,讓人明知道是假的,也心里舒坦。
不過適才你謝我謝的早了。
我身在龍門通埠局,只要留意,很多消息都能過耳朵。
但是可沒權沒勢的改變些什么。”
張貴認真的道:“這已經足夠了。
行謀如同打仗。
早一刻知道對手的行動,化解起來就容易十倍不止。
更何況從你告訴我的消息里,我還能分析出很多其他東西、
因勢利導,化險為夷甚至逢兇化吉,都有可能。”
楚團團沒有多問張貴打算怎么應付危機。
也沒有具體說雙湖容家打算將其牽連,置于死地的案子到底情形如何。
又聊了會天,便揚長而去。
而當天傍晚。
東粵海行省四陽郡軍府八品破賊校尉;
掌印‘芝海寨’都督兵民事張貴,便領兵四百余員,開著兩條百料戰船順著海路。
停泊在了距離京畿最近的大府津門近海,請命勤王......
津門府號稱‘明宋第二大府’。
距離稱號‘首善之地’的燕京不過百余里,還有國道相連。
普通人騎馬都能一天打個來回。
臨近六月的天氣,暑意漸升。
津門府尹官宅五進大院寬敞雅致,堪比王侯府邸。
府尹趙月半在正書房,濕腳打丫的雙腳泡在黃銅盆里。
用涼帕子抹著肥胖的身軀。
笑嘻嘻的朝自己最信重的師爺孫鐸撇嘴道:
“真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有個趣事給你瞧瞧。
看這條陳寫的是什么。”
“請戰書,這是什么起首,字怎么還是暗紅色的?”孫鐸放下手里的涼茶,拿起條陳看了一眼就心生詫異的嘟囔了一句。
繼續看下去竟然是一個邊陲小寨的團練,希望勤王的血書。
看完條陳后他錯愕的瞪大眼睛,抬起了腦袋,
“上書勤王的大將也有,可血書是什么路子!”
趙月半笑著道:
“所以我才說,‘妖風大,王八多’啊。
朝廷三大‘武家’請愿勤王,也需得有了上喻回復才能起兵,
他倒好直接從東粵海行省四陽郡,千里迢迢的跑來了咱們津門。
還把什么請戰書的血書遞到了我們衙門,這都什么狗屁玩意。
想拍萬歲的馬屁卻連一點規矩都不懂,一下子拍到了馬腿上,怕是腦袋都要掉嘍。”
孫鐸聞言眨了眨眼睛,突然說道:
“大人,那卻未必呀。”
明宋國軍鎮雖小,但位置錯落有致,非有兵部奉旨遷移,否則不可稍挪一步。
而不論是管著一個小小軍鎮的‘大星長;
管轄著七個大星,駐扎在‘千將所’的‘千將首’;
還是管轄著七個千將所組成的,‘萬將衙門’的‘萬將首’,沒有兵部調遣手令,離開衙門百哩,立斬不赦。
可團練兵卻無需如此。
作為戰斗力羸弱的地方武裝,成立初衷就是為了方便彈壓匪盜。
難道打個窮鄉僻壤的幾十人山賊武裝,還上報兵部,再請當今定奪是否出兵,這根本就不現實。
所以對團練兵的管轄是,只要出兵范圍不犯‘他境’,便可以便宜行事。
而作為團練水兵的‘芝海寨’,理論上只要待在海上就不算兵犯‘他境’。
然后上書距離自己最近,有資格直接上書皇帝的行政衙門坐堂文官,表達自己想要為國死戰的請求。
可謂合情合理。
當然如果是那路手握重兵的水軍大將如法炮制,哪怕調動的是團練兵,也必然會大難臨頭。
可區區一個八品破賊校尉,帶著不到五百個團練水軍,要去根本就不臨海的燕京勤王。
哪怕是跟張貴有殺父之仇,也沒法說他打算借著勤王之名,意圖不軌。
更何況就算有人顛倒黑白,哪怕不要臉皮也要非得攀誣張貴。
可說四百多名團聯水兵就能威脅京畿的安全,這本身就是對明宋皇朝的巨大侮辱。
尤其是在現在國戰失利的情況下,簡直自尋死路。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