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不美,晦暗的影子落在這高大的和尚身上,看得陳業頭皮發麻。
陳業曾想過許多被追上的場景,也曾準備了許多計劃。
不外乎是嘴上忽悠,暗里偷襲,又或者是寧死不屈死得痛快……哪怕已經想過自己會死在這人手上,但陳業從未想過親眼所見會是這種感覺。
這和尚朝自己走來,身影碾碎了月光,陳業只覺得那不再是和尚,而是行走的天災。
就像是泰山轟然倒下,又或是海嘯鋪天蓋地襲來。
什么口才,什么才智,什么志氣,什么人品……在天災面前,一切都是無用之物。
毀滅就在一瞬,任你如何勇敢,如何掙扎,在天災前都毫無意義。
陳業第一次感覺如此無力,這種生死不能自已的感覺是如此強烈,讓他引以為傲的腦袋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直到這和尚走到陳業的面前,雙手合上,念出那句“阿彌陀佛”,陳業才感覺到身上的壓力一松。
只是不等陳業有所動作,蘇純一便已經習慣性站在他的前方。
陳業苦笑,這早死晚死不過片刻,也不差這點,倒也不必在人生最后一刻也躲在蘇純一的身后。
陳業緩步越過蘇純一,走到邋遢和尚的面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大師追了這么一路,見了我等也不直接動手,想來是準備與我們聊上幾句的。”
邋遢和尚笑意不減,滿眼都是欣賞。
“你便是散修陳業?這一路上的算計,都是出自你手?”
陳業坦然承認:“微末伎倆,入不得高人法眼。”
這本就沒什么好隱瞞的,見識過這和尚剛才的威勢,陳業就知道什么算計隱瞞都無意義。
“這可不是什么微末伎倆,這草人做得精巧至極,正好能用作提示,卻不會當真傷了這位女施主,這份尺度,絕非一般人能把握。我看施主你年紀不大,竟然能精研此道,我那苦厄徒兒死得不冤啊。”
聽得此言,陳業與蘇純一兩人都是心中一沉。
苦厄和尚是他的徒兒,果然是來尋仇的。
如今想來是自己太過托大了,蘇純一魏長生這種名門大派的弟子會留下魂燈,讓師門長輩知道自己的安危,那涅槃宗的和尚應該也有類似的手段。
陳業在殺了苦厄和尚之后就應該做好準備,只是當時只想著清河劍派天下第一,有蘇純一在身邊就感覺天塌下來有人頂著。
如今想來,實在悔不當初。
蘇純一聽得苦厄和尚這個名字,頓時也明白過來,果斷開口:“那苦厄和尚是我斬殺的,你若是要尋仇,便殺了我。”
陳業早猜到蘇純一會將這事認下,這姑娘便是這種性子,但在這生死關頭還有人念著自己,著實令人感動。
陳業便對這邋遢和尚說:“那苦厄和尚本有機會奪舍,是我斷了他的后路。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尋仇,便來找我。”
邋遢和尚看著視死如歸的兩人,笑道:“阿彌陀佛,兩位都說是自己犯了殺戒,貧僧難以分清真假,不如……”
陳業一聽連忙打斷說:“要殺便殺,少拿什么考驗人心的齷齪手段。你修為之高,已經超凡入圣,對我們這些小螻蟻還玩什么手段,傳出去不嫌丟人?”
陳業不是很怕死,他最怕這老魔頭想出什么折磨人的手段,那還不如自己抹脖子來得痛快。
兩道符咒已經被陳業悄悄捏在手上,對這老魔頭不會有什么用處,但弄死自己倒是不難,只希望蘇純一也做好準備,別讓這老魔頭得了手。
邋遢和尚被陳業打斷了話,卻也不惱,只是強調說:“施主有所不知,究竟是誰殺了苦厄,此事對貧僧意義非凡,若是不能弄清楚,此事便不能善了。”
邋遢和尚隨意地揮了揮手,陳業便感覺右手不受控制地舉起,掌心的符紙瞬間化作飛灰。
蘇純一也是一樣,不知何時她手上也多了一把匕首,此時也不受控制地高高舉起,利刃崩裂,化作碎屑落下。
見此情景,陳業也只能心生絕望,這是修為的絕對差距,自己想死也死不了。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稍安勿躁,與貧僧一同念念佛經,化解心中戾氣,一切便都明了。”那邋遢和尚也不管陳業和蘇純一是否愿意,自顧自便念起了佛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陳業不知道這和尚在借佛經施什么邪術,本想咬緊牙關不發一言,但蘇純一不知為何竟然主動開口念起經來。
陳業轉頭一看,只見她眼神滿是堅決,仿佛是要搶在陳業前頭試試這邪術的效果。
陳業本來開口勸阻,但就這幾句話,蘇純一很快便念完了。
只是念完之后也沒看到有什么變化,仿佛只是單純念了幾句佛經。邋遢和尚卻已經非常滿意,再次問蘇純一說:“女施主,我那苦厄徒兒可是被你所殺?”
蘇純一張了張嘴,卻像是被什么堵住喉嚨,表情幾番變化才說出一句:“苦厄和尚肉身是我斬殺的。”
邋遢和尚笑道:“女施主是信人,之前所言不虛。那么,我那徒兒的神魂便是毀在這位陳施主手上了?”
蘇純一緊緊咬住嘴唇,已經咬得鮮血直流,硬是一言不發。
這邪門玩意,念完佛經之后難道會被強制說真話?
陳業看不下去,連忙說:“蘇姑娘,他早就知道結果了。老和尚,別廢話了,你徒兒的神魂就毀在我手上,我不僅收了他的神魂,還將他折磨瘋了,還扔出去跟另一個老魔頭同歸于盡了,要動手就快點。”
邋遢和尚望向陳業,只是重復道:“那施主你也跟我念一念佛經。”
陳業也是豁出去了,念就念,早死早超生,下輩子定要將你這涅槃宗殺個雞犬不留!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邋遢和尚一開始還笑瞇瞇地聽著,但當陳業念到后面時便變了臉色。
“等等,施主你剛才念的是?”
陳業皺眉看了這和尚一眼,心想這不就是心經么,他肯定自己不會念錯,倒過來念都行。
等等,不會吧,這老和尚不知道心經還有后半段!
邋遢和尚也愣了許久,仿佛也被陳業那心經后半段給嚇了一跳。
“施主,你如何知道這心經還有后半段?出家人不打誑語,可不能胡編亂造。”
陳業咧嘴一笑,對這邋遢和尚說:“我不僅知道心經,還知道許多佛經,想來你們涅槃宗大多佛經只有殘篇,我可以為你們補全!你有種就搜我的魂,但凡我神魂缺了半點記憶,都是你們的損失!”
陳業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這壓箱底的法寶,能夠將情勢徹底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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