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又是一年生辰第261章又是一年生辰(1/1)
暮色漸沉,游魚攪碎了池中映著的最后一縷霞光,黑暗籠罩下來。
潮濕的夜風撲在身上,已經有了幾分初秋的涼意。
宋晚寧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苦笑著反問道:“你知道他昏迷不醒的那四個月我是怎么過來的嗎?”
季洵愣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也不等他回答,自顧自地道:“每天我睜眼第一件事就是去探他的鼻息,若能感受到一絲溫熱,便慶幸又多偷得一日光陰。”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所謂的雪蓮,那雪蓮能不能救他的命,每時每刻都在提心吊膽。宮人們來向我回稟消息,我都會下意識擔憂是不是他出事了。”
“就連我說我感覺到他動了一下,太醫也只會告訴我,那是我的幻覺。”
光線昏暗,沒讓她眼角淚光溢出,可語氣卻是怎么也掩飾不住的悲傷。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哽住,神色各異。
謝臨淵望著她嘴角強撐的弧度,那抹笑像扎進心頭的細刺,隨著她每說一個字就往里鉆深一寸。
痛到他垂眼避開她的目光,不敢去看。
自從那一日在藥氣彌漫的床榻上睜開眼,寧兒這兩個字便是他腦海里唯一的存在。
她說他是大慶的皇帝,說他身上丑陋的傷疤是赫赫戰功的證明;她說他很愛她,愿意將自己的一切獻給她,包括生命。
可是她又說,是以前的記憶太痛苦,所以他才不愿想起。
他不明白,既然他們這么相愛,為什么還會痛苦?
可他什么也想不起來。
甚至有時候陷入偏執,總覺得她在透過自己看另一個人,她的溫柔,她的愛意從來都不是給他的。
是給原來的謝臨淵。
而他不是原來的謝臨淵。
他低下頭,看著水面上破碎的倒影,忽然間一陣恍惚,覺得陌生極了。
宋晚寧沒有注意到他內心的掙扎,閉了閉眼道:“好在都過去了,他現在活生生站在我眼前,我可以慢慢等他想起來。哪怕一輩子想不起來,也有時間和機會從頭學起,比之前好很多,不是嗎?”
“娘娘...”季洵驚訝于她的豁達,有些感慨,“陛下與娘娘當真是將彼此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她聞言低頭輕笑,轉移了話題:“今早我見了向明,總覺得他心思深沉,你與他同在殿前司,若他有什么動靜,務必及時告訴我。”
“臣遵旨。”他應道。
話已至此,季洵也沒有留在宮中的必要,便告辭離去。
宋晚寧這才注意到,謝臨淵已經一動不動站在原地許久了。
“天色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她拉起他的一只手,卻發覺顫抖得厲害,“怎么了?”
謝臨淵抓起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哽咽著問道:“寧兒,你每次喚我阿淵的時候,究竟在看著誰,又在想著誰?”
夜露沾濕宋晚寧的裙裾。
她忽然上前半步,發間熟悉的沉水香纏上來,讓他的呼吸瞬間驟然凌亂。
“那你呢?你明明什么都忘了,為什么還記得愛的人是我?”
他努力思考著,可腦子里卻一陣劇痛,像在被用力敲打:“我...不知道”
宋晚寧展開雙臂,輕輕環住他的腰身:“因為你就是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你都是謝臨淵,也只有你是謝臨淵,從來沒有旁人。”
謝臨淵方寸大亂,什么也思考不了,手卻不由自主抬起,指尖陷入她腦后的青絲。
像是某種刻入骨髓的習慣。
“可我什么都想不起來,你也不喜歡這樣什么都想不起來的我”他囁嚅著。
“傻子。”宋晚寧突然踮腳吻在他冰涼的唇瓣上,“記不得也沒關系,我們就當是重新開始。”
這還是自謝臨淵醒后,兩人第一次親密接觸。
某種陌生的歡愉在胸腔漫開,等他驚覺時,唇角竟不自覺地揚起。
“我...我會乖乖聽話,不會再給寧兒闖禍了。”謝臨淵遵循著身體的指引,把她按進懷里,“我會努力去學,讓寧兒不用這么辛苦”
“好,我信你。”
反正只要他還在,就有來日方長。
謝臨淵的承諾是奏效的。
當天夜里,在宋晚寧睡著后,他悄悄又去了乾清宮,一本本翻起那些折子。
但對現在的他來說,上面寫的東西猶如天書,每一個字都認識,但是卻看不懂。
“請增薊州軍餉...”謝臨淵問當值的小太監,“什么是薊州軍餉?”
偷偷打哈欠的小太監險些被抓個正著,嚇得困意飛上九霄云外:“回陛下,就是...薊州的軍餉”
他只管皇帝的起居,哪里知道這些。
謝臨淵還是一知半解,又拿起一本,上面寫著“青州蝗災”。
次日一早,宋晚寧洗漱后去偏殿一看,發現謝臨淵不在,問了伺候的宮人才知道他昨夜去了乾清宮。
她到的時候,只見他趴在御案上,枕著攤開的河防圖睡得正香。
朱筆滾落在地,在地毯上拖出長長紅痕。
宋晚寧輕輕撥開案上那些攤開來的奏折,露出底下壓著的一張宣旨,上面歪歪扭扭地抄了幾十個“寧”字。
她不由得輕聲發笑。
謝臨淵以前的字跡,雖稱不上有多好看,但多少也算是蒼勁有力,如今寫的字卻像個剛習字的孩童所書。
他像是夢見了什么,嘴里嘟囔了幾句,忽然睜開眼。
恰巧對上宋晚寧含笑的眼眸。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