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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港來信[娛樂圈]-第77章 第 77 章
更新時間:2025-03-21  作者: 三三娘   本書關鍵詞: 三三娘 | 有港來信[娛樂圈] | 愛情 | 言情 | 女生 | 完本 | 三三娘 | 有港來信[娛樂圈] 
正文如下:
三十歲的尹雪青從醫院出來,將一疊方方的診斷報告撕了撕,丟進垃圾桶。

她晚上還有客人,是個半新不熟的客。樓下是棋牌室,二十四小時亮著燈,總是煙霧繚繞,那客人往往在樓下摸雀牌摸到盡興,再上樓來摸她。

尹雪青的房間打理得干凈,充滿溫暖的生活氣息,種一些時髦的虎紋綠葉,再添置一些少女心的物件,給客人以私會女友之感,而非交易。在這一晚,她如往常那樣接待著那位客人,在帷帳有節奏的晃動間,她始終睜著的眼睛里流下兩行淚。

客人停下動作,問“哭什么”

她用涂著猩紅指甲油的掌尖抹過臉,眼神死的“今天太厲害了,疼。”

客人滿意,不再嫌她眼淚掃興,把它當嘉賞。更賣力之余,諢話里都是中年男人的沾沾自喜。

做完了這一單,尹雪青收拾行李,將房租轉給了老鄉來的姊妹,孤身一人踏上列車。

火車震蕩駛過中國鄉土大地,鏡頭巧妙轉場,窗外從綠蔭江水變成積雪云杉。

冬日游客寥寥,火車換成小巴車,車內沒有一個女人,只有尹雪青。她上了車,穿過零散男人的注視,走到最后一排坐下。駕駛座的后視鏡中,透過司機的一雙眼。他也看她。不過,這些目光并非有什么實質性的內容意義,而只是男人對女人的打量。他們確實太習慣于打量女人了。

但尹雪青也是個習慣于被打量的女人。她摸出瓜子,一邊磕,一邊呸的一聲,輕巧吐掉瓜子皮,對著那面高懸的后視鏡眼波流轉。那陣眼波把司機的目光給蕩走了。

這是世俗賜給她的兇悍,以風情為刃。

車廂內暈著一蓬蓬暖烘烘的氣味,難聞,讓人昏昏欲睡。尹雪青睡了五個小時,大巴抵達目的地。縣城車站陳舊冰冷,出了門,上了一輛更舊的面包車。鏡頭掛在搖臂,從一側山崖上橫搖而過,天地皆白,雪化了的砂石路如鉛筆素描線。

“這里什么都沒有,夏天才有人來玩。”

近景鏡頭自尹雪青的肩頭越肩過去,照出司機講話的側臉。他扶著方向盤,目光看著前方。這是重量嚴重失衡的構圖,司機的臉占三分之二,他松弛閑聊的側臉主控了畫面,而尹雪青的小半張臉,卻被禁錮在景框與司機之間。

莊緹文待在栗山身邊,跟他一起注視著監視器中的畫面。作為女性,她本能地感覺到一種擠迫,以至于她呼吸微屏。

景框內的空間處理,是一種含蓄的電影語言,它透露著故事中角色的心理,以及角色與角色之間的上下關系。

空間即權力。在現實生活中,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是能獲得寬敞的空間。主席臺與觀眾席、會議桌的主位與側位,別墅與公寓人們總是不自覺地退開、讓步出自己的空間,好給大人物。很顯然,在這部電影中,尹雪青作為一個女人,時時刻刻都在受到男性的窺探與擠占。即使他們是無意識的、松弛的,但畫面中的女人,仍感到封閉而無助。

尹雪青的身體歪著,靠著車門,遠離中控。她“嗯”了一聲,不高明的謊言“去看朋友。”

車子在下午六點抵達村莊。這里只有一班固定班車,每天清早發車,冬天時調整為三天一班。藍色的公交站牌豎立在新雪中,醒目孤立。尹雪青在這兒下了車,用現金付了車資。拿錢時,她微微側身,擋過司機視線。

栗山的這部片象征意味濃厚。他要打掃干凈屋子,剔除掉過于生活化、時代化的元素譬如掃碼付款,以給故事騰出一個純凈的空間。

尹雪青所抵達的是一個小村莊,坐落在天山腳下、莽原深處,因為背包客的造訪,這里逐漸被渲染為夏天的天堂。村里一半的家庭都開起了客棧、青旅、飯店與小賣部。但即使是最旺季,這里一天的客人也不會超過十人,到了冬天,更是冷清。

尹雪青走向與面包車司機相反的方向,在溪流的上游住了下來。

拍片所用的木屋是從牧民手里租下來的,進行改造后,成為一間標間,內壁刷著清漆,露出松木原本的木色。洗手間在走廊盡頭,是沖水式蹲坑,但水箱形同虛設,因為它其實并沒有通管道,上完廁所,還是要手動從水桶里舀出水。

吃完晚餐,女主人問她明天有什么安排。她沒說。其實她明天決定進山徒步,最好死在那里。

這里地形遼闊,原野脊背的起伏曲線毫無辨識性,即使是夏季前來,想體驗徒步的話,也必須要找向導。村里子許多青壯年牧民以此為副業。在攻略中,從村子后頭沿著道路前進,經過一片茂密的杉樹與松葉林后,便會深入到更高海拔的草原上。這草原上有一枚湖泊,照著雪山尖。在少數民族的歷史傳說中,湖泊總是雪山的妻子,即使它們相隔很遠。

尹雪青的首要目標,是看看這個冬天的妻子,看看它的心有沒有結冰,如果結冰,她愿臥冰而死。如果迷了路,沒見到湖她就凍死了,或者讓雪地刨食的野獸吃了,也不壞。

她果然迷了路,沒見到湖,反見到一個男人。

她是小看了這里的寒冷,或者說高看了自己的求死意志。凍得迷糊時,看到木屋,爬也要爬進去。

尹雪青想推門,但木門從內被拴上。

這樣的木屋,通常是夏天時,供牧人在高山放牧所棲的臨時居所,冬天自然是沒人的。尹雪青不覺得門被拴上,應當是被霜雪凝住了。她用了力,兩手艱難地推著,門開時,她猝不及防地半跪,撲倒在男人彎腰的懷里。雪有及膝高,他把她從無情的雪中拉了起來。

“女人妖怪”他問,原本摻著她胳膊的手順著袖筒滑至手掌,干脆利索地抽走了她的手套,捏住她通紅的掌尖,另一手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粗糙,關節突出,她的手很柔嫩,如凝固的羊脂。

一串動作在眨眼之間,倏爾一切都靜止了。他凝神感受一會她的脈跳和溫度,看著她的雙眼“你是活人。”

美麗的活人,比他見過的一切面龐都要美麗,比如山間的小鹿,跪乳的小羊,剛融化的湖水。

尹雪青嘴唇哆嗦,眼睛也不會眨。她被他騰空抱起,放到爐邊的木頭床上,用兩床被子蓋住。

“你想死嗎”他認真地問,并不是反問的語氣。

尹雪青搖頭又點頭,最后搖頭。

因為她一連串的搖頭,他沒有把她丟到雪里,而是給她倒了熱茶。

他叫哈英,是牧民,也是護林員。夏天時,他一個月工作十五天,另外十五天用來放牧,冬天,他一個月只工作一天,今天上山,明天下山。

“如果我想死呢”尹雪青回過魂來后,問。

“那就出去。”

尹雪青在這四個字里笑了。她的羽絨服已經脫掉,穿一件緊身的線衣,是玫紅色,十分俏麗,將她的身段裹得很好,胸脯高高鼓鼓的,腰身細細的。她穿得很密實,但一笑,那種經年累月的騷情,從骨子里滲出來。

演到這里,栗山喊了卡。

一歇工,俊儀就馬不停蹄給她送上保溫杯,蓋上一直烘著的毛巾毯。

“不對。”他從監視器后起身,走進片場“是哪種騷”他問應隱。

應隱喝著枸杞水,被他問住,“我不明白您的問題。”

她演得很好,眼角眉梢的風情,很柔媚,且廉價,稍帶些市井世故。

“尹雪青,本來就是很騷的,這種騷是被職業和男人規訓出來的,成為她的本能和氣質,但是她面對哈英不同。那不是妓女對嫖客的騷,而是女人對男人的騷。”栗山稍緩了些“什么叫女人對男人的騷她相中他,被他的荷爾蒙和相貌吸引,又覺得他的行事作風有意思。她鐘意,于是她不自覺獻媚,向他釋放自己的性吸引力,這個過程其實很純,是生物性的,比她勾引嫖客的動機和過程都要純潔。但是,因為她是妓女,所以她的廉價、她的放蕩又刻在骨子里,被程序性地帶出來。”

緹文跟俊儀咬耳朵“我完全聽不懂。”

俊儀想了想“她的心把他當男人,但她的身體把他當恩客。”

“你在設計時,眼神、肢體要媚,但又有點不自在,那是跟一個英俊的男人獨處一室的害羞。她身體里女人和妓女在交鋒,現在是女人的部分落下風,等演到用雪擦身體那場,女人的部分到了上風,她被打碎了,只剩下一半,所以她的靈魂更純粹,但世俗給她的兇悍也一起被洗掉,所以無法支撐她面對接下來的那些窺探和惡意,加速了她的死亡。”

在這一場之前,應隱幾乎沒ng過,因此這是她第一次聽栗山講戲。

他講的有多精準,就代表他的要求有多高精度,如一把刻度明確的尺子。

這一次的ng,直接卡了三天。

片場明面兒上沒動靜,私底下各種小群里卻很熱鬧

這才男女主第一場對手戲。

不應該啊,我本來以為會是姜特接不住戲。

誰說不是呢

雙星影后這水平,我有點難以理解。

別介,水平還是在的,栗導要求高吧。我是看不出問題。

笑死,再卡下去姜特這小子一準受不了了。

哪種受不了「do」

姜特看她的眼神很自然

這逼別是個天才吧。

第三天收工,這場戲仍沒過去。栗山坐在監視器后半天不動,把應隱這三天的每場戲都回看了一遍。

應隱道歉“對不起,我會再找狀態。”

“你有沒有對誰動過心。”栗山以問句陳述,“你把黎美堅演得很好,但尹雪青靈魂里跟黎美堅同樣的東西,你封閉起來了。你在抗拒姜特,為什么”

始終沉默坐在床沿邊的姜特,抬起眼眸看她。其實他不算意外,但他想聽應隱的回答。

“我沒有。”應隱半笑著,“您讓我們熟悉了這么久,轉了半個月的村子。”

“你不對他動心,你的心里有個聲音,在阻止你入戲。”

“我真的沒有。”應隱捧著熱水袋,說完話,唇抿得緊緊的。

“來,在鏡頭前跟姜特對視。”栗山吩咐“攝影機”

一號鏡位的掌機蔡司,比了個ok的手勢。

姜特配合地站起身。他很高,垂著眼看向應隱。

“推特寫。”栗山的命令很簡潔“來準備好321不不不,這場不需要打板,沒事的都走。”他清除掉閑雜人等,“好準備,對視,a”

應隱的目光跟姜特對上,心里默讀著秒。

1秒,2秒,3秒漸漸的,時間迷失在她和他的對視中。

她心底的聲音模糊起來。

“別躲。”栗山捏著導筒。

應隱剛剛想躲開的目光,不得不又回到姜特的視線中。他的目光天然深情,居高臨下,是密密的一張網。

演員最基本的職業素養之一只要攝影機沒停,導演沒喊咔,戲就要繼續。

在靜謐中,應隱的心底漸漸染上焦躁。

是誰說的,對視超過三十秒,一個人就會愛上另一個人,即使不愛上,心跳也會加快,脈搏也會激烈,呼吸也會急促。那也許是吊橋效應,給人以心動的錯覺。

她轉開眼,這一次,栗山沒提醒她別躲。

可是他沒喊咔,姜特仍然在注視她,她躲不了太久,只能再度回到與他的對視中。

特寫鏡頭前,她的眼睫毛像蝴蝶輕顫,眸光倉促著,倉皇著,不得不看向他。堅定中染著一些逃無可逃的可憐。

“吻她。”栗山說。

鏡頭前的兩人都震動。

他們是有幾場吻戲,但那是之后,而非現在。

但這是導演的命令,現在不吻,之后也要吻。

栗山搭著腿,身體前傾,手肘支立在膝上,手指抵著下巴。他目光冷峻,目不轉睛,從清晰的特寫鏡頭中審視兩人的狀態。

姜特看著眼前這張臉,緩緩低下頭。他不會接吻,沒接過,不知道要不要扶住她的肩膀,或者摟她的腰。可他不敢輕舉妄動,兩手插在褲袋里,俯身時,也不知道要閉眼。

應隱往后退了一步或者說半步。女演員骨子里的職業性,讓她止住了這一步。

但她好緊張,目光都發緊,呼吸急促起來,不得不閉上眼。

在兩雙唇即將觸碰上時,栗山終于喊了“咔”。

片場如凝固的水,在這一聲救命的咔中,再度流動起來。所有人的心都落了回去,找回了呼吸。只是還沒緩上一口,栗山便鼓鼓掌“來所有機位燈光準備,場記”

二三機位的掌機回到鏡頭后,場記一溜小跑回鏡頭前,改好場次舉起板。打板聲隨著一聲a落下,尹雪青和姜特的第一場對手戲再度開拍。

這次,她一條過。

莊緹文在監視器后目睹了所有。她在栗山起身鼓掌時,轉身走了出去,越走越快,眼淚忽然洶涌而至。直走泥濘的雪地里時,她仰起頭,深深地、身體顫抖地呼吸。

她不知道她在為誰難過。

這一條之后,是無窮無盡應隱和姜特的對手戲。

這本來就是兩個人的電影,白欖飾演的哈英的前妻,戲份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分鐘,要到新年后才進組。

哈英帶她騎馬。高大的哈薩克黑馬踏雪涉水,他小臂橫過她身前,大手握住她單薄的側身,固定保護住她。馬行顛簸,她的柔軟被他有力地半禁錮住。尹雪青兩手緊抓著韁繩,哈英的另一只手就這樣包住她小巧的兩只,耳邊低語,教她如何馭馬。

他帶她去山上看樹,教她“這是雪嶺云杉,移栽過來時,只有兩三米高。你知道嗎,一株雪嶺云杉的新苗扎根需要三年,一圈年輪的長成需要六年。這一棵,四十厘米,它八十歲。”

“比我們都老。”尹雪青說。

“比我們加起來都老。”

并不是應隱入了戲,找到了狀態,就拍得輕松了。栗山的戲不好過,這些平實的對話里藏著曖昧的細枝末節,往往要演上七八遍。

第一場的激情戲,在臘月二十六之前開拍,在哈英的房子里,也就是姜特的房子里。

開拍前,栗山細致地講戲“她的衣服很緊,因此是用你的手掌虎口推上去的。”他做了個精確的動作演示,“這是你們第一場,但是是哈英腦子里的第一百場,他忍耐很久,在這一晚上,在尹雪青的目光中,他知道不用再等了,所以有一股急切,但不是急色,這個急切中有狠勁,是他被崇山峻嶺喂出來的天性。衣服推上去以后,你的左手揉上只是一個動作,鏡頭只到這里,就會切你的臉,但你的手還是入畫的,所以你不能揉第二次,否則色情,明白了嗎”

姜特連吻都沒接過,照理來說不明白。

但他明白,栗山說的每個字,他都明白。

“應隱,”栗山轉向她,“你有經驗,我應該不用多說。她現在,妓女的重量還是拉著她的靈魂,這當中的尺度你要分配好,肢體中越嫻熟越好,表情越期待越好,是一種割裂的狀態,但是他想要親吻你的時候,你轉過了臉,把脖子讓給了他。這其實是一種絕望的自我厭棄,來得很快,眼淚要控制在他親你脖子的那一秒落下,在此之前,燭光在你眼底,你的眼睛可以濕潤,也可以不濕潤,由你定奪,但不能流下淚。”

應隱點點頭。

栗山的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一圈,最后說“我會清場。”

“我不能走。”緹文說。

她是女生,又是應隱的經紀人,栗山同意了。

三個機位,男女主特寫各一,其中男主那個是軌道機位,呼吸畫面,女主的是固定機位靜態畫面,因為她的生命正在流失,要凝固成標本。剩余一個機位在側位中景,仰拍,構圖偏低,帶一點床底的黑暗,這是影片從一開始就有的偷窺暗喻,即使在激情時,觀眾也會感受到一股嚴峻的不安感。

除了三個掌機,房間里所有人員撤離。

床頭蠟燭燃燒得筆直,另外還有五處未入畫的燭火光源,早已調試布置好。

正式開拍前,栗山給到兩分鐘的準備時間。

應隱反復深呼吸,姜特捏緊了垂在身側的拳“冒犯了。”

“演戲是這樣的。”應隱笑了笑,垂下眸,躲開他的目光。

但這樣一場復雜的戲,對于姜特來說太難了,不僅超出了他的表演經驗,也超出了他的人生經驗。他眼神到位,又似乎不到位,因為他緊張、羞澀、喉結滾動,遠不是哈英的掌控與篤定。他推著尹雪青的衣服,眼里看到的是應隱的臉。應隱的臉往常是尹雪青的臉,但在這一瞬間,她在他眼里擁有的是本名。

栗山咔了四次,每一次都在他左手揉上的動作前,意味著從一開始,姜特的戲感就不對。

“應隱,你帶他。”栗山示意。

當對手戲演員經驗不足時,便需要前輩的能量帶他入戲。應隱是一個在鏡頭前能量很強的演員,但她的能量來自于哪里她也不是源源不斷。

她看著他的眼,想到的是另一雙沉沉如山霧的眼。

他看著她的眼神,心頭的躁動靜止了下來,繃在火山口,化為一種危險冷凝的質問“你在看誰”

他瞇了瞇眼,如同被冒犯。

三位掌機的攝影一直沒斷,耳麥中傳來栗山的機位調度。

他推上她玫紅色的線衫,抿著唇,下頜線冷硬深刻,左手揉上去時,他呼吸頃刻間屏住,瞳孔驀然睜大。

應隱的目光凝視著他,纖長的胳膊光裸著從被窩里伸出,嫻熟地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即將要出戲的那一秒,他被帶了回來,俯下身將要吻她。尹雪青咬牙轉開臉,閉上眼時,應隱想到春坎角綺邐那荒唐的一夜。

是誰說,將來拍激情戲,就帶著他留在她身體里的東西拍。

他留在她身體里的,只有痛苦。

哈英的吻到了她的頸側,應隱的眼淚自緊閉的眼中滑了下來。

商先生,我的命留不住了。

俊儀抱著她的羽絨服,在片場外來回轉悠著。月光藍藍地照在雪地上,她等著應隱拍完,太冷,她用力抱緊衣服。

那衣服的底下,怎么有一個圓圓的東西

俊儀伸手捏了捏。不應該,這里不是口袋,而是衣角。

圓圓的,像什么瓶子。

俊儀在這一時刻身體定住。她不是想不到答案,正因為想到了,眼睛才睜大,呼吸也屏住。過了片刻,她手指發抖地伸進這件黑色羽絨服的兜里。

兜的內襯布有一個不起眼的洞,程俊儀一手隔著衣擺將那個瓶子托起,一指伸進洞里,把那個瓶子挖了出來。

那上面的藥名,她閉上眼都會背的。

帕羅西汀。

抗重抑郁、抗焦慮。

那藥瓶無聲地掉進了雪里,又被俊儀撿起來。她一直蹲著,掉著眼淚,機械性地拂著藥瓶上的雪和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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