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骨頭架子齊刷刷地停下,向上舉起弓,鐵鑄的弓臂發出吱吱嘎嘎一片亂響。下面的雇傭兵、冒險者們這一刻終于意識到大事不妙,可是大廳內四散出擊的靈俑拖住他們讓他們脫身不得。
布蘭多首先想到的是羅曼,不過他向上面環視,已經找不到商人小姐與安蒂緹娜的身影,心中一急,反手一劍掃出——銀白劍刃在昏暗的環境下留下一條殘影,風壓連接劈開三張椅子正中與巴托姆交戰的靈俑。
那具亡靈身子一偏,紅胡子傭兵正好抓住機會,掄起巨劍一劍將那具靈俑連帶半個身子劈開。
嘩啦一聲響,靈俑分崩離析,數個銀色光球從它的殘骸上升起射入布蘭多身體中。
與此同時,跛子也在夏爾的協助下將另一具靈俑逼退,他們回過頭,正好看到下面布蘭多在喊:“看到羅曼了嗎?”
“我們在這里!”安蒂緹娜牽著羅曼在另一邊站了起來,商人全然不知害怕為何物,還使勁沖這邊揮了揮手。
“趴下!”布蘭多沖她們喊道,然后對夏爾吩咐道:“夏爾,墻!”
年輕的巫師學徒心領神會,立刻舉起紅寶石,無數線條從寶石上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出——夏爾傾盡全力施術,心神與法力像是流水一樣注入其中——法則之墻延伸至五十米,將另一頭的安蒂緹娜與羅曼囊括其中。
然后成百上千根線條微微一亮,瞬間消失,一面空氣墻憑空成形。
而此刻骷髏弓箭手也完成了它們的準備工作,弓弦齊聲震顫有如一場風暴,平射的箭矢帶著一條條黑線散射向下面,第一排客人齊刷刷倒下去一片,后面的也接二連三的發出悶哼滾倒在地。
但夏爾救了更多的人,空氣墻上被箭矢每擊中一次就閃現一團白光,前前后后這面墻閃爍了數十次,最后起伏不定的光芒連成一片。
但這面墻終于喚醒了那些處于受到突襲的、驚愕的人群中,他們中不乏巫師學徒與下級元素使,甚至有一兩個中級巫師。這些人中的大多數一開始還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但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他們站起來,或者轉動手指上的戒指——或者干脆大聲吟唱。
巫師們伸出手,人群中出現了一條條白光延伸向拍賣場上面的大門外,甚至還有一兩發弱效火球。
然后是一連串的爆炸,氣流、骨頭碎片、渣滓、木屑與灰塵四散飛舞,至少布蘭多就看到好幾個骷髏頭彈跳著從自己不遠處滾落下去。
然后煙塵在整個大廳內彌漫開來,布蘭多咳嗽了兩聲,不過咳嗽聲已經淹沒在四周嘈雜的人聲中。他隨手推開一個莽莽撞撞撞過來的雇傭兵,然后沖上面喊道:
“夏爾,羅曼,下來!到我這邊來!”
布蘭多還擔心自己的聲音有沒有被上面的人聽到,不過很快他就看到巴托姆夾著已經昏過去的跛子破開煙霧沖了出來,他后面是夏爾,再后面是安蒂緹娜與小羅曼。我們的商人大小姐這會兒正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好像是一只花了臉的小狐貍,鼻子尖上抹了厚厚的一層灰——她看到布蘭多在看她時,忍不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我還以為在夏爾的墻后面就不會被波及呢,布蘭多,對不起啊。”她雖然是一副心有余悸的口氣,但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寫著:好刺激啊,真想再來一次。
布蘭多沒好氣地一拍她的額頭,他看了安蒂緹娜一眼,答道:“等下你再好好感謝安蒂緹娜小姐,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現在跟我來,我們先離開這個地方。”
貴族千金卻在后面咳嗽起來,小聲答道:“不必了。”
不過少女微微抬起下巴尖,心中還是有一絲隱隱的自豪,她生為貴族的一員,或多或少還是繼承了埃魯因先古貴族的那種驕傲。
安蒂緹娜并沒有告訴任何人,博格內松家族的繁復的家徽上有一個醒目的百合花標志,雖然只是在盾徽的最上角,但這個標志卻與科爾科瓦王室的百合花如出一轍。這表明這個貴族家族在數百年前某個時期曾經是王室的一支支系,雖已沒落,但血脈中潛藏的高貴依舊存在。
事實上她設計那個魔力輸導裝置,靈感也是來自于家族地下室一張塵封的設計圖,否則以她并不突出的天賦,又如何能想到走到這條路上來。
只是安蒂緹娜從沒有想過向自己認輸,家境越落魄,她就越想要重振先祖的事跡。與她的小貴族父親不同,她自小就是一個好強的女孩子。
但巴托姆的話卻打斷了她的思路,這個紅胡子的傭兵小心地問道:“我們從那里離開,騎士大人?不知道外面有多少這些怪物,不知道它們怎么潛進來的,跛子還說地下交易會防備嚴密,真是該死——”
“我們從后臺走。”布蘭多看了煙霧蒙蒙的四周一眼,答道。他心中早有成算,看起來瑪達拉的目標是參與這次拍賣會的布拉格斯方面高層貴族,那么它們的首要目標應當是上面的包廂。
不過讓他有點不寒而栗的是,之前那三具靈俑明顯是直奔他而來。他不明白自己是從什么地方吸引了瑪達拉的注意,年輕人想了又想,最后懷疑的范圍只能鎖定到自己領導那些難民的事情是不是通過什么渠道傳出去了。
但他不過是殺了對方一個中隊長而已,因斯塔龍至于這么睚眥必報嗎?要收集自己以及其他人的情報,并謀劃這一次行動,想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甚至說是興師動眾也不為過。
布蘭多只能希望自己在這一次行動中只是作為一個額外的目標存在,但無論如何,他都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已經逐漸開始影響整個歷史的進程了。
這讓他更產生了一種緊迫感。
否則他的優勢會逐漸消失殆盡。
夏爾也贊同布蘭多的看法,不過他的意思顯然更進一步,這位年輕的巫師學徒顯然深刻地分析過關于上一次布蘭多和他關于裝備、屬性以及經驗的討論。他的建議是,從后臺走時顯然更利于渾水摸魚一把,那些還沒有來得及轉手的拍賣品與錢,顯然是一個巨大的寶藏。
若是芙雷婭在此,肯定會對夏爾的提法表示不滿——可惜這位心地善良而正直的未來女武神這會兒正在銀翼騎兵團總部等著被嘉獎。
而替代她成為布蘭多副手與幕僚的安蒂緹娜,雖然出身貴族家庭,但貴族的本質在這個時代很多時候本身與強盜就沒有太大的差異——更不要說這位小姐一向是個實用主義者,她一聽到夏爾的提議,非但沒有阻止,還立刻以自己的智慧加以補充,力求讓計劃變得可行起來。
至于小小羅曼與巴托姆,前者巴不得參加一切刺激又驚奇的冒險,才不會管這件事情本身是不是違法。何況地下交易本身就不是什么合法的勾當。
而后者,作為布蘭多的‘家臣’更不會反對。
而更不要說昏迷中的跛子,即使他不昏迷,恐怕也會舉雙手雙腳贊成。就像是布拉格斯酒吧中所流傳的小道消息和傳聞中所描述的——如果說有什么事情讓黑椒巷的跛子比占便宜更高興,那一定是占大便宜。
看到自己名義上的‘部下們’在如此危機重重之中,首先想到的仍舊是如何賺到一筆再說,布蘭多一時之間不禁有些不知道這究竟是好還是壞。
不過說起來,這種風格倒是和他在‘’中的表現如出一轍——當年,‘為了錢不要命的蘇菲’在一段時期內可是響當當的名頭。當然那也是因為游戲初期他實在是太過窘迫而留下的后遺癥——后來隨著埃魯因煙消云散,他加入教會騎士團國之后這個名聲也逐漸遠離他而去。
但是行事風格中那種喜歡冒險的因子,還是深深地扎根他的血液之中。無論是蘇菲也好、布蘭多也好,現在他們都是一個潛在的賭徒。
而他的這種行事風格,或多或少地也影響了巴托姆、羅曼以及夏爾等人。倒是安蒂緹娜,他回過頭看了這個姑娘一眼,性格倒是和他有一絲相像呢。
幾人一定好計劃,就立刻向下面拍賣臺上靠過去。不過他們很快發現和他們抱著一樣想法的人并不少,只是在靈俑的阻撓之下,能夠像他們一樣靠著兩個擁有接近‘黑鐵上游’實力的戰士、以及十五只風精蜘蛛開路的隊伍并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沒有。
因此只有他們最先突破瑪達拉的‘刺客’的阻攔,來到下面的平臺上。
布蘭多首先看到是倒在血泊中的拍賣師和他的助手,而平臺上本該放著火種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那件加值連城的寶物早已失去了蹤影。這讓他皺了皺眉頭,這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亡靈擄走了火種——而另一種情況就有些值得推敲了。
他和夏爾互相看了一眼,看出對方的疑惑。
火種對于大多數智慧生靈來說都是一件無法估價的寶物,但對于亡靈來說卻不然。瑪達拉通過靈魂之火與通靈塔來擴張疆域,火種對它們來說幾乎等同于沒有價值,這些信息一般人或許不會知道,但卻瞞不過一個游戲中的老手與一個巫師學徒。
譬如說他與夏爾。
“有問題。”布蘭多立刻把劍攔在胸前,對后面提醒道。
而夏爾也在同一時刻護住了隊伍的后方。
“怎么回事?”巴托姆問道。
但他話音剛落,一具紅色的龐然大物已從天而降,轟一聲踩入平臺上,‘咔嚓’一聲巨響,這東西將木質的平臺踩出一個巨大的窟窿,讓整個平臺上一時間煙塵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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