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五十幕破曉第一更
冰冷的空氣在夜色之中翻騰,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及近。
衣甲鮮明的貴族騎兵們齊刷刷拉下了金屬面罩,寒光森然的長槍一排排放平,戰馬長嘶,奔騰著從街道的轉角背后一瀉殺出。
那一刻,大地震顫。
但布蘭多只是冷冷地看著這些貴族的士兵,他食指與中指已支起手中銀色的卡牌,輕易向前一丟,“獨角獸騎士,進場――”布蘭多念道。
紙牌劃過一道弧線,落在地面――
所有人都看到,那一刻白光交織,從夜空中紛紛冉冉而下;然而光幕之后,少女騎士手持銀色長梭緩緩穿過光構成的大門。她與犄角戰駒昂首挺胸,橫槍在身前一放,已出現在大街中央。
召喚師?
戰場之上為之一滯。
“領主大人,”銀精靈公主的聲音空靈而跳躍,她輕聲答道:“謝謝。”
布蘭多知道她說的是項鏈的事。他搖搖頭,答道:“我說過,這件事,你應當感謝的是自己的同胞。”
梅蒂莎柔柔地一笑,她一只手按在胸前:“過程并不重要,領主大人,我也一樣沒有做到。而這一次,你要對梅蒂莎的命令是什么?”
“向前進攻。”
布蘭多目視前方,答道。
貴族騎兵已近在咫尺。
而他身邊年輕的巫師學徒微微一怔。召喚術是基于法陣魔術的一種,但又與古代魔法的弦魔法有共通之處;召喚術之中的‘白銀騎士’已經是相當高段的召喚術之一,可是‘白銀騎士’適合的場合是防守而非進攻。
但年輕人正想開口提醒,但才剛剛伸出手就僵住,整個人呆在那里,再也發不出只字片語。
因為他看到布蘭多面色從容地向前舉起劍。
那位銀色的騎士回過頭,淡銀灰色的瞳孔之中映襯出貴族騎兵們越來越近的身影――但她舉起長槍,大街之上兩者之間的距離卻反而像是一刻之間遠遠地拉開。
那是一種空間與時間上的錯覺,靈魂的力量有若實質在空氣之中凝固。
要素之力。
“千軍――”
“一擊”
銀精靈公主拉下冰冷的金屬面罩,聲音變得甕聲甕氣。
但她向前,一人一馬化作一道銀光,這光直刺入騎兵集群之中,貴族騎兵們的攻勢立時一滯;梅蒂莎的氣勢完全爆發,黃金一級的力量在一瞬間仿佛刀鋒一樣向四面八方掃去。
剎那之間,人仰馬翻。
金之階。
又是一個
三個傭兵團長,尤塔、弗恩、克倫希亞以及其他傭兵無倒吸了一口冷氣,黃金一級的力量在這窮鄉僻壤之地平日里見著一個也是不易,沒想到此刻一出現就是兩個――兩個金之階,而且其中一個看來還是那個年輕人的召喚物。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三人這一刻不由得慶幸,還好沒有沒有站錯隊,因為相比起來雖然格魯丁男爵一紙通緝就能讓他們亡命天涯,但布蘭多此刻展現出來的實力卻是切切實實可以將他們一一就地格殺;黃金級的實力,觸及要素之后,與白銀與黑鐵之間已經有一道天塹鴻溝。
克倫希亞看到這一幕時,這位銀發的中年人咬了咬牙,淡藍色的眸子里干脆閃過一絲決然。他拔出長劍,將手向前一揮:“玫瑰與酒的成員,為了逝去的同伴,戰斗”
“戰斗”
一片應和之聲,這位中年傭兵團長身后的雇傭兵們紛紛向前。布蘭多看著這些人一個接著一個越過自己,加入到前方的戰斗之中,貴族騎兵一刻受挫之后,現在開始僵持在街道上。
但這只是其中一處,布蘭多相信格魯丁的手下正在源源不斷地趕來。
對方會想要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回頭看了這位銀發的中年人一眼。
“大人,玫瑰與酒傭兵團在這里與你并肩作戰。”克倫希亞目視前方,用低沉的聲音答道:“希望你能帶領我們走出困境――”
布蘭多曬然,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他能看出這家伙的不甘,也是,他幾乎是依靠強行逼迫的方式將他們逼上了這樣一條路,對方怎么會甘心。不過既然他已經選擇了走上這條絕境之路,就必須一步步走下去,他當然會依仗這些雇傭兵――但卻不是受制于對方。
這才是這盤棋的第一手,搏殺才剛剛開始而已。
他舉起劍,劍尖遙遙指向黑暗之中的冷杉城堡。
“克倫希亞先生?”
“什么?”銀發的中年人一楞。
“到達那里,我們再談下一步如何――否則,你我都是灰飛煙滅的下場。說得再多,也是毫無意義。”布蘭多一字一頓,淡淡地說道。
克倫希亞一怔。
“你真要殺他,領主大人?”他感到有些嘴巴里有些干澀,忍不住潤了潤喉嚨:“格魯丁可是王國的貴族,又是讓德內爾伯爵的兒子,我認為我們給他一個教訓就……夠了罷……”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
他搖了搖頭,心想埃魯因的等級制度之森嚴,縱使是克倫希亞這么老練、狡猾的傭兵頭子,在這樣的事情上也會忍不住犯天真。
“不是我要殺他,克倫希亞先生,”因此年輕人微微一笑:“而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銀發的中年人呆了,他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
而在后面,紅發女傭兵團長尤塔碧綠色的眼睛里看著這一幕,她回過頭看著一邊的火地戰團大團長弗恩,饒有興趣地答道:“克倫希亞那家伙,這一次是鐵了心要跟著干下去,真是少見。”
“哼,”高大的男人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屑地看著那邊:“狐貍而已。”
戰斗仍在持續。
格魯丁男爵的援軍似乎正在從四面八方趕來,街道遠處漸漸響起了隆隆的馬蹄聲。
尤塔眼中閃過一道光芒,她馬上指著高大的男人說道:“弗恩,你留在這里。我上去支援那位大人,至于西門,就交給我和我的人好了――”
“為什么是我留守?”弗恩一愣,皺皺眉頭:“火地戰團的戰斗力可不比你們任意一個弱。”
紅發女郎微微一笑:“怎么,你要和我一個弱女子人搶?弗恩,我可聽說你以前是一個騎士?騎士不是應當禮讓嗎?”
高大的男人微微一哼,回過頭不再理會她。他將雙手巨劍一撐插入地面,卡擦一聲脆響,弗恩抬起頭,目光掃過每一個火地戰團成員以及在場其他人頭頂,然后他甕聲甕氣地命令道:“破曉之前,不得放一頭亡靈入城。有敢于退縮一步的人,小心我捏爆他的卵蛋――”
完,他舉起右手拳頭。
片刻。
回應他的是一片高高舉起的武器,無聲無息――
得勝的笑意在尤塔臉上綻放開來,她抿嘴一笑,但面色卻迅速肅然下來。當她回過身時,嬌艷的臉上已經冰冷一片。
紅發女傭兵團長看著自己的人,向右平伸出手:“我的人,隨我來――”
她的聲音冷冽得像是帶著寒意的刀鋒。
弗恩默默地回頭看了這位紅發的女傭兵團長一眼,騎士的禮讓不是讓婦孺去參與戰斗,但這一次他卻沒有選擇拒絕,因為他知道尤塔唯一的妹妹就是死在今天早上的屠殺之中。
而為了雇用兵團的存留,他們每一個人都選擇了沉默。縱使是心中燃燒著復仇的怒火,但還是選擇了轉過身――不去面對這黑暗的世界。那個年輕人將他們逼迫到這一步,但又何嘗也不是代表著他們心中的選擇,讓他們可以直面這一切。
直面自己的本心,以及這熊熊怒火。
弗恩回過頭看著無邊無際的夜幕,莫名地嘆了一口氣。
破曉。
有了第一束光,才有破曉。
可光又在那里?
若戰場就是一個巨大的棋局,那么這棋局在這一刻變得鮮活而生動起來。
貴族騎兵并不能阻擋布蘭多前進的步伐,而弩手很快在后方進入了攻擊位置。這些身穿重甲的弩手是貴族私軍之中的核心組成部分,他們在口令聲中高高抬起四臂弩,絞開弓弦,鋼矢就位。
然后一聲令下,飛蝗如雨。
黑色的箭雨鋪天蓋地而來,沖在最前面的傭兵立刻齊刷刷地倒下一排。銀發的中年傭兵團長一劍掃斷射向自己的弩矢,他看到自己人的傷亡,面色陰沉得咬牙切齒。
不過弩矢飛及布蘭多身邊,年輕人一只手護住芙妮雅,右手一劃,白鴉劍術帶起的一道風壓讓這些鋼矢仿佛是經歷了一場風暴,紛紛倒飛回去打在墻上。
他劍向前一壓,梅蒂莎已一馬當先。
城內守軍好不容易組織起的第二道防線立刻變得岌岌可危,貴族私兵們可以依仗的是兩個白銀實力的騎士――但可惜,他們發現的對手還不僅僅是一位金之階的強者那么簡單。
而是一位真正的銀精靈騎士。
在幾個世紀戰斗技巧的熏陶之下,銀精靈少女對于戰斗的敏銳已經遠超常人。她就像是一陣微風避開兩位騎士手中的長槍,而她已經一槍將兩人掃下了戰馬。
一剎那。
那些身披重甲,行動不變的貴族弩手就發現自己要面對的是一位可怕的獨角獸騎士。而他們之間,再無一丁點阻礙。
梅蒂莎單手將槍一放,銀色的眸子里一片冰冷――
守軍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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