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橋后的閘門帶著吱吱嘎嘎的聲音升起,黑色的馬車像是幽靈一樣駛入冷杉堡,城堡內的氣氛好像一下子變得沉寂下來——傭兵們紛紛停下來駐足觀看,幾乎所有人都明白:
那個年輕的領主大人回來了!
因為尤塔還留在沙夫倫德礦山,還沒有人將在地下發生的一切帶回這里,但城堡內每一個人至少知道,布蘭多不過帶了區區二十多個人就悄無聲息地將礦山收入囊中。
這是何等的手段?
雖然那位年輕的領主大人的能耐早已深入人心,可此番作為無疑再一次為他樹立了一個無所不能的形象。
當布蘭多打開馬車的門時,看到的這座即使在深秋還籠罩在寂靜與幽綠之中的城堡——因為城堡的首任主人精心挑選了城堡中的樹種,好讓它在這個時節也能保證綠意盎然——不過這里與他離開時并沒有太大變化,唯一說得上變化的就是原本屬于格魯丁的特色少了許多,房間的窗簾統一換成了他喜歡的米黃色。
雖然年輕人不知道芙羅是怎么知道他的愛好的,不過那個整天板著臉,像是秘書一樣跟著他的野精靈姐妹之中的姐姐的這番細致入微的安排,還是讓他心中微微一暖。
要說這座城堡有什么改變,那就是變得更讓他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家這個詞對于如今的布蘭多來說顯得既遙遠又陌生,仿佛早已與他無關。布契的老宅就好像是他頭腦之中的一個符號,象征著他在這個世界的,與家也無關。
或許布蘭多在布拉格斯還有一個家,但年輕人想到那個家時心中總有一層隔膜,他知道自己只要還有一天心中存有疑慮,就不可能淡然去面對這一切。
但今天,他踏出這馬車時,看到這幽靜的城堡之中的每一個細節,心中卻微微一陣踏實。無論是這座城堡中的一草一木也好,窗明幾凈的房間也好,還是周圍駐足的每個人也好,都帶著一種滲入心靈、讓人安定的味道。
讓他產生了一種‘回來了’的感覺。
布蘭多不主地閉上眼睛,輕輕吸了一口氣,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深切地感到自己就是這個地方主人——在這座城堡中的每一個人——包括那些看著他的人。
他們希望的究竟是什么,是安定下去,還是過得更好?布蘭多忽然有了一種并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奮斗的感覺,他想終于有這么多人的夢想與自己站在了一起,不管他們的最終目的如何,但布蘭多相信自己會讓每一個人滿意。
以一種可以預見的自信。
布蘭多睜開眼睛,然后看到那個面無表情的野精靈的姐姐雙手抱著她的記事簿立在自己面前,站得筆直,表情一絲不茍,就是最專業的禮儀教師也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對于他來說,目前這位精靈小姐可以說已經充當起了秘書與貼身女仆雙重的身份,他知道這是虎雀的吩咐,但這位小姐干得盡職盡責。
作為曾經的宅男出身布蘭多倒是少有地沒有制服控的癖好,不過他也感到芙羅的關照很貼心罷了,他看了這位少女一眼,輕聲說:
“謝謝。”
野精靈的姐姐用死魚眼一樣的眼神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沒有反駁大約就是對于這聲道謝相當滿意了。
“怎么樣了?”布蘭多又問道。
“夏爾大人還在房間里。”芙羅答道,雖然是女仆——但這位女仆也罕有地擁有白銀上位的實力,事實上縱使是很多公爵大人恐怕沒有殊榮擁有這樣一位貼身女仆——當然,影子護衛又另當別論。
不過用一個白銀上位的元素使來充當女仆,這實在是讓所有知情的人都不免吃驚。好在虎雀他們現在還沒把這種實力表現出來,不然一個月以來與他們相處的克倫希亞與弗恩兩個傭兵團長恐怕會大吃一驚。
盧比斯的雇傭兵的實力提升來源于布蘭多這幾天之前已經將萬象森羅這張牌結附到他們所屬的卡牌上,萬象森羅的效果比預想之中稍差了那么一些,僅僅將盧比斯的雇傭兵們提升到白銀上位階段。
不過這也等于說布蘭多幾乎在朝夕之間擁有了一支由白銀上位力量構成的隊伍,白銀上位在王國的二線軍團之中也能謀取一個中隊隊長的身份,而且盧比斯的雇傭兵的軍事素養也不差,布蘭多甚至有想法讓他們成為自己軍官團之中的骨干。
不過召喚生物的身份還是有些麻煩,布蘭多想必沒有任何一個士兵愿意與一個明知道死了也會重生的長官一起悍不畏死的沖鋒的。
這件事讓一度讓他額頭,原因無他,他身邊的人才還是太少。除了召喚生物,幾乎找不出一個可以獨擋一面的人才來。
安蒂緹娜雖然有冷靜的分析能力和較為寬廣的遠見,可他還是認為這位貴族千金還缺乏歷練。其實布蘭多這有一點吹毛求疵的嫌疑,畢竟他自己就是上百年從尸山血海、與貴族的勾心斗角之中殺出來的經歷——雖然那是在游戲之中,可是經驗無論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褪色——在他這樣的人眼中,眼光未免太高了一些。
其實在諸多傭兵團團長眼中,安蒂緹娜都可說的是最優秀的謀士,見解細致冷靜,又有自己的主見,目光深遠,考慮周到,永遠能看到它人所看不到的地方。
更不要說她還擁有廣博的知識,仿佛無所不知一般,在這方面只有夏爾能與她搭上話,其他人在被這位小姐叫來召開一個會議時有時候往往如墜云霧。
但又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話很有道理。
其實他們早就在猜測,這位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就是那些為大貴族的出謀劃策的心腹在他們想來大約也不過如此,在這方面弗恩較有經驗,以至于這位曾經的騎兵隊長看安蒂緹娜都帶著一種古怪的目光。
在他看來,這位小姐就是那些歷史悠久、家底豐厚得無與倫比的大貴族家族之中專門培養出來為自己的子嗣效命的貼身心腹——當然,出身于一個粗魯、缺乏教養的下層軍人,弗恩未免沒有齷齪地猜測——這位小姐是不是在必要的時候也要滿足她的領主大人某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需要。
這種猜測并不只在弗恩一個人心中,傭兵們或多或少有這種想法,畢竟安蒂緹娜的所作所為有時候其實超出了幕僚的范圍——布蘭多給她的權利極大,這種信任是他們很難想象的,只有一個解釋。
那就是安蒂緹娜本身就是那位年輕的領主大人的女人。
可惜布蘭多對于這種細微小事無從察覺,而有所察覺的貴族千金又仿佛視而不見,放任,于是這種誤會就很有默契地保持了下去。
當然,言歸正傳。
布蘭多對于安蒂緹娜的不滿意有時候是流露于外的,這種近乎于教導一般的不滿意落在其他人眼中倒并不代表這位千金小姐失寵,而恰恰是一種重視的表現。
不過這也讓他們對于這位領主大人的要求之高感到咂舌,可偏偏布蘭多的訓斥大多數時候都是不無道理的,于是眾人心中自然而然地產生了一個想法:
什么是高?這才是高!
于是布蘭多身上理所當然地又被籠罩上了一層光環,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才是真正從那些歷史悠久的古老家族之中被派出來歷練的貴族子嗣。
這一說法只有與貴族打交道最多的女傭兵團長尤塔表示懷疑,而克倫希亞與弗恩都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可惜男人的直覺往往都不那么靠得住——總之在他們看來布蘭多一定能給他們帶來一個光明的前程就是了。
而另一方面,除了安蒂緹娜之外。能入布蘭多眼的大約就只有弗恩,這個前卡拉蘇騎兵小隊隊長大約是傭兵之中唯一一個沉穩又有一定軍事素養的人,甚至他比辦事認真的尤塔都更加杰出。
在布蘭多看來尤塔的缺陷是過于細致,雖然女人總是有一種天生多疑的本性,可是有時候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并不是一句空話,糾結于細節的人無法將目光放得長遠,這也就是為什么在他看來弗恩與克倫希亞都能很快看清局勢、容入他的團體,而這位女傭兵團長卻遲遲格格不入的原因。
這次礦山的事件似乎才真正消除了她的疑慮,她已經向他表示讓他放心地離開沙夫倫德,將她留在那里監視奧金斯的一舉一動,這個靠攏的行為表示了女傭兵團長已經可以放心地將留在冷杉城內的手下交給他,相信他不會乘機作出什么讓她后悔的事情來。
但說實話,這已經太晚了一些。克倫希亞與弗恩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而這位女傭兵團長還必須從頭開始,從起跑線上她就輸了半步。
因此布蘭多暫時不看好這位女傭兵團長。
而至于克倫希亞,雖然能力足夠,但為人過于圓滑。這樣的人布蘭多在有認為實力駕馭之前,絕對不會給予對方充分的信任,所謂知人善用,當過團長的他還是明白的。
而只有弗恩,有魄力,又足夠冷靜,看得清形勢。但唯一的缺陷是目光太狹窄了一些。想到這里布蘭多自己也不由得好笑,他能要求過去一個騎兵隊長看得多遠呢?
他們畢竟不是曾經的玩家,可以站在超越這個世界的角度上去看待這個世界的問題。因此玩家天生就可以與那些大貴族平起平坐,但這些人不行。
雖然人是可以改變的,但布蘭多暫時沒這個時間,他現在面臨的麻煩不同于游戲之中可以循序漸進地提升等級。
他的敵人一開始就比他強大太多,而且也不會給他慢慢羽翼豐滿的時間,他看到同樣站在一旁的弗恩與克倫希亞,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要的人才在什么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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