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窩里橫第129章窩里橫→:遲榕原是未離了牌桌,又是偏過頭去看的,于是那騎師之樣貌,總不能看得真切。
這院子當中,只掛了一盞罩著搪瓷燈罩的燈,光線明明滅滅,搖擺不定。
但見遲榕瞇起眼睛,目不轉睛的細觀著,吳清之便忍不住問道:“遲榕,莫不是馬怎樣了,怎的一直盯著看?”
遲榕聞言,嘴上不大,卻很快的扭一扭頭,只做出一個噓的手勢。
吳清之見此情形,亦是轉身遙望而去。
然,氣氛仍是稀松平常的。
燈下,勉強見那騎師瘸著一條腿,正協理著伙計們下貨,黑馬橫躺在木籠之中,噴著一聲又一聲的響鼻。
遲榕一言不發的扭過頭來,嘩啦啦的推了牌,她的動作很是刻意的夸張著,牌聲響極。
吳清之一瞬不瞬的看著遲榕,卻見她一面推牌,一面借著牌聲的掩護,兀的開了口。
遲榕低聲道:“他不是那個騎師。”
于是又在摸牌的空檔之中,再度探出兩指,一直一彎,效仿出行路的姿態。
只是,這一次的動作,卻與午間時候有異。
“我給你學過的,那個騎師瘸左腿,但是這人瘸右腿!”
吳清之眸光一沉。
他們甚為迅速的交換了一個眼神,遲榕會意,遂悠然的側了側身子,拈起茶杯。
然,不過是電光火石的一剎那,遲榕竟啪的一聲,直將那茶杯往門前的空地上砸去!
瓷片碎裂,其聲刺耳非常。
于是,余音繞梁之時,院中四下,皆聽得遲榕急促的怒喝一聲:“把這廝給我拿下!”
那假冒的騎師,原是守在木籠的邊上的。
他的手一直揣在兜里,緊握著匕首,從未松開過。
卻不是過度緊張,只是方才,甫一到了這西院子,他便覺得此行危矣。
畢竟,大門一開,眼睛往天井之中來來回回的掃上一圈,滿目中,有十多個體格精壯、面生橫肉的漢子,換做是荊軻在世,亦是要抖上三抖。
遲家的二爺,當真不是一位好招惹的人物。
這院子,真真是堪比那虎穴狼巢!
此人本就繃著心神,此番,遲榕一喝,仿佛驚弓,當即抽了匕首,舉刀要刺。
誰料,身后一位遲家的伙計反應迅速,小姐一旦發令,已然是抄起了門旁的打狗棍,直直招呼在此人的后膝。
但聞砰咚一聲悶響,此人已然重重的摔跪在地。
遲家伙計復又一腳踩住此人的手背,那匕首便也脫了手去。
遲榕見狀,于是看熱鬧似的嚷嚷起來:“有刺客!有刺客!來人吶,護駕!護駕呀!”
遲榕這般模樣,卻不是平日里打抖兒的白兔兒,倒是只假以虎威的小狐貍。
吳清之眼里見她嬌憨可愛,可心中卻覺得略有幾分后怕。
倘若今日不是遲榕突發奇想,非要將那黑馬帶回遲家的西院子,后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于是,笑得勉強,只得微微嘆道:“遲榕,看不出來,你當真是個窩里橫的。”
遲榕不言,卻是嬉皮笑臉的瞟了他一眼。
那廂,遲家伙計取了麻繩,直將人綁成個粽子,口中更以臭襪子塞住,方才罷休。
又聽小姐的吩咐,去捯飭籠中的黑馬,送入馬廄,添了干糧,著實晾夠了那人。
一道整頓畢,吳清之終于上前問話。
遲榕拉過那手持打狗棍的伙計,守在旁的。
甫一上前,遲榕便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口鼻:“你為什么要給他塞臭襪子?”
遲家伙計精神抖忪,興沖沖的說:“話本里都這么寫!對待惡人,絕不能心慈手軟!”
遲榕尬笑一聲,正是扶額,卻見吳清之面不改色,貴氣不減,笑問道:“是曹家的人罷?”xǐυmь.℃òm
那人誠惶誠恐的點了點頭。
吳清之眉目彎彎,斯文如許,只是那薄唇一張,卻是字字冰寒:“曹老板怎的如此小題大做。皇帝都退位了,怎么還當我是嬴政,要派你刺秦?”
他頓了一頓,眸光暗烈,又道,“不過,皇帝沒了,用刑的花樣,總還是傳下來了。”
話畢,卻只聞得一股騷臭的味道,竟是那人被直直嚇得失了禁。
吳清之皺起眉毛,當即攬著遲榕退開。
遲家伙計激動得說:“姑爺,要我廢他一只手嗎!”
吳清之搖一搖頭,他看著那人,又看看遲榕忽閃忽閃的杏眼,終是想著不能當眾見血。
于是請伙計取來紙張,速速寫下一封短信,落筆罷,疊的方正,交與那人。
“你只管回去,向你主子傳話,我不為難你。”
說罷,便命人將他松了綁,丟出院子。
那人扶門而去,本以為撞了大運,得以免去皮肉之苦,誰料,甫一逃出,竟被一只大手擒住,直提溜著后領拖入巷子。
不待他設防,一記打狗棍便重重的砸在他的手上。
登時,一聲慘叫,在巷子里兀的響起。
“姑爺私底下說和我說了,叫我偷偷的教訓你,免得嚇著我們家小姐。”
遲家伙計昂首挺胸,又是一腳,踢在此人的肚腹,“還不快滾!”
那廂院中,遲榕正攜了吳清之同自家伙計講話,神色嚴肅:“今晚這事,誰也不許說出去!我二叔要是問起來,就說我買了匹馬玩兒,沒地兒擱,所以就放你們這里了!記住了沒有!”
“小姐,這恐怕不太好……”
遲榕插著腰,瞪著眼珠子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今晚你們誰沒沾了他的光!”
話音未落,更是用胳膊肘捅一捅吳清之。
吳清之杵在遲榕的身側,早已是忍俊不禁。
他自是清楚遲榕這嬌蠻的性子,卻不想,有朝一日,竟能親眼見她煞有介事的發號施令。
然,遲榕到底還是個年方十八的小女孩子,稚氣未脫,扯著嗓子喊了一通,卻總有一種過家家的喜劇感。
于吳清之于是微微一笑,只牽住遲榕的手,低聲道:“罷了,莫要為難諸位。”
“可是……”
“是我護你不周,”吳清之打斷她,鄭重其事道,“岳父與二爺若是知曉,罰我最是應該。”
“遲榕,我們回家罷。”
吳清之雙眸含笑。
遲榕聽罷,只得癟癟嘴巴,巴巴的垂下了小腦袋。
如此,便作別了西院子,復又乘上汽車,打道回府。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彌漫著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可對于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癥晚期,靠著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床上,怔怔望著床頭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床。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閑坐在病床前,翹著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里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么好,喂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里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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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為什么?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么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著。”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了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么!”
張鑫笑瞇瞇的掏出個鉛盒打開,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只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里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松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里。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著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床上,渾身皆是鉆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