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慶二十七年十月二十五，雍王帶著一萬余大軍回都。

出征時是炎炎夏日，回都這一天已經開始轉涼，大都入秋了。

“大軍在十里開外！”

“大軍距離城門三里！”

“大軍已至西城門！”

不斷有騎著快馬的傳信之人往返城門，宣告著大軍的行程。而西城門里外，早就圍滿了百姓。

北境的軍報已于數日前傳回宮中，虞帝見后大喜，命兵部將北境大捷之事昭告天下。沒出幾日，不僅大都城內人人知曉，就連其他各州各府也都在為這場空前絕后的勝仗歡喜不已。

在一眾百姓的翹首以盼下，他們終于看到了出現在城門外緩緩移動的軍旗，以及身著鎧甲的黑壓壓將士。

巳時三刻，大軍抵達西城門外。白承之一行早在距離城門數里開外就和隊伍分開了，待大軍入城后，他們再行入城。

一頂金黃帷帳立在西城門下，帷帳上繡四爪黃蟒。身著太子朝服的男子筆挺立在那里，臉上充斥著溫和的笑意。

他的身側，站著另一個年輕男子，同樣雍容華貴，卻相比太子，臉上還帶著一絲少年氣息。在他們身后，右相崔敬忠、左相孫策、兵部尚書劉景中等率朝中百官悉數在此相迎。

“前方好像是太子殿下。”嚴華在馬背上對雍王道。

“下馬。”雍王對著一眾人道。

他率先下馬，葉寧語、嚴華也紛紛下馬。

“北境一戰大捷，臣弟攜大軍回都，拜見太子殿下！”雍王的聲音鏗鏘有力，也格外有底氣。葉寧語和嚴華跟著雍王跪下，恭敬參拜。

“三弟一路辛苦了，不必多禮。”太子忙躬身扶起雍王。扶著他右臂之時，太子稍微用了些力，雍王不覺嘶了一聲。

“三弟受傷了？”太子看向雍王右臂。

“無礙，小傷罷了。”雍王后退了一步。

在回程的這十多天里，雍王一路纏著柳一平多多用藥，外傷倒是好了許多，便沒用繃帶吊著胳膊。今日在里面包扎了一番，又有衣袖遮著，光憑眼看是看不出來的。

只是，雍王總覺得右臂酸痛無力，又不能為外人道，自己吃了不少苦頭。

太子聞言，這才放下心來，又看向葉寧語和嚴華，“嚴將軍、錦文縣主一路辛苦。”

成王笑著走上前，“三哥，嚴將軍，葉姑娘。”

眾人依次對成王見禮。

太子示意雍王看向自己后方，“為兄代天子相迎，百官都在。”

崔敬忠見狀，帶頭跪下，聲音洪亮。“恭賀大軍凱旋，恭賀雍王殿下揚我國威，退敵保國。”

“恭賀大軍凱旋，恭賀雍王殿下揚我國威，退敵保國。”百官齊跪高呼。

城內，百姓們隱隱聽到呼聲，也紛紛跪地高呼，還有人對著城門的方向不住磕頭，雖然他們還未瞧見大軍。

雍王立在百官面前，此時熱血澎湃。雖然他很清楚，百官跪的不是他，可他心中也有著前所未有的勝利和喜悅。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太子，此時太子的臉上掛著滿意的笑。他腰背挺直，說話間竟不覺有了些許東宮之主的架勢。

雍王隱隱覺得，短短兩三個月，太子似乎與以往不太一樣了。

這個位置，真能改變人么？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隨后又聽太子道，“父皇還在等你們，先入宮吧。”

大軍還朝，都要先入宮覲見皇帝，這是規矩。幾人重新上馬，禁衛軍在前方開道，太子的車駕在前，隨后便是成王和百官。隊伍中間，是雍王、葉寧語、嚴華，大軍黑壓壓一片入城，經太平街、文興街，入皇宮。

這條路，葉寧語很是熟悉。當初前太子帶著葉永長的尸身回都，走的也是這條路。

短短一年，時移世易，物是人非。再走同樣的路，卻又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太子攜百官相迎，普通百姓自然不能靠近城門，只能在城門內等著。迎接大軍的百姓從西城門一直排到城內，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

“雍王殿下”“葉大姑娘”如何如何的聲音，一直就沒停過。有討論這場仗的，也有罵梁國的，更多是歡欣鼓舞的。他們朝大軍前方的幾個身影揮手，十分賣力氣。

人群里，有幾個年輕的身影揮手格外用力，不過他們的目光只停留在那個銀甲銀槍的身影之上。

“長姐，長姐！”一個女子如兔子般蹦蹦跳跳著，正是葉家十姑娘葉寧希。她的身邊，葉寧秋、葉寧歡、葉寧冬等一眾姐妹都在。

不遠處，葉安珺、葉安崢、葉安懷、葉安清也立在人群里，他們拉著葉安錦，直直注視著葉寧語。葉安珺看著馬背上那個威風凜凜、英姿颯爽的身影，眼眶早已緋紅。

葉寧語聽到了弟弟妹妹的呼喚，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看過來，微微笑了笑，輕輕頷首。

眾人得到了長姐的回應，又見到全身完好無損，更是興奮異常。懸了近三個月的心，也都一一放下了。

“哎哎哎，看到沒有，我長姐威風吧？”葉安舒摟著劉培之的肩，臉上全是傲慢和得意。“以數百精兵對抗近十萬梁軍，這等勝仗，除了我長姐，還有誰能打出來！”

“不是我說，長姐就是厲害，從小她就喜歡看兵書……”

“上次你給我偷的那幾本兵書，長姐七歲就看完了……”

“上次我給你看的那篇文章，也是長姐之前指點過的，夫子還夸我長進不少呢……”

葉安舒喋喋不休地說著，目光卻一直追隨著葉寧語的方向。他全然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劉培之，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銀甲銀槍的身影，嘴巴長得比大餅還圓。

“我跟你說話呢！”葉安舒見自己沒有得到回應，拍了拍劉培之的腦袋。

“寧……寧……寧……”劉培之指向葉寧語。

葉安舒有些不耐煩，“什么寧，我給你說我長姐。”

“寧夫子……阿舒，你看那馬背上的是不是寧夫子！”劉培之像見了鬼一樣。

葉安舒猛地閉了嘴，隨后又故作鎮定道，“什……什么寧夫子，那是我長姐！”

“不對。”劉培之十分篤定地看了看馬背上的葉寧語，皺眉苦思，“那明明是寧夫子！”

和劉培之有著同樣驚駭和疑惑的不止他一人，在太平街的另一頭，人群里不少國子監的學子也來了。他們早就聽聞了虞梁之戰的底細，學子們皆有一腔忠義，他們知道這一戰梁國師出無名，虞國又兵力不足。在如此條件下，能在北境大捷，必然極為不易，其中經歷與心酸并非三言兩語能說清的。

學子們知曉了這些，再來迎接大軍，心中的激蕩與欽佩更加不言而喻。

可當他們看到馬背上那個銀白身影時，個個目瞪口呆，互相對視，又互相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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