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即將和大燕榮安王結親的犬戎部落，他們自然知道南宮家是榮安王的心腹。南宮家謀反，豈不說明是榮安王也在謀反？

可他們一直聽說的是，常家謀反，榮安王為保社稷，讓南宮家帶兵平亂。他們甚至還收到了大燕太女的親筆信。

所以呼延詹佑一直認為，雖然這次犬戎只有五萬兵馬，可也算是名正言順。

“當然是南宮家謀反！”呼延嬋儷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常家謀反，跟我犬戎又有什么關系，你和父汗何必出這個兵。”

呼延詹佑神色一動，“這是說的什么話，你還在燕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管是誰謀反，大燕皇室都將動蕩，你必然陷入危險，哥哥不能坐視不理。”

呼延嬋儷一陣沉默，哥哥對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

“既然如此，當初你們還讓我嫁這么遠……”呼延嬋儷竟覺得有些委屈，嘟嘟囔囔口齒不清。

“你嫁到大燕，我是一直不同意的，犬戎那么多好兒郎，還給你選不出一個好夫婿？你放心，這次事后我就帶你回去，你若不想嫁，便不嫁，我會說服父汗。犬戎雖然不比大燕強盛，可自己的安危倒也不必拿女子的一生去換。”

葉寧語聞言有些動容，呼延詹佑確實是個真性情的。她并不懷疑方才的話是場面話。

呼延嬋儷兄妹之間的情意，她打聽過，也知道呼延詹佑自始至終都反對這門親事。

葉寧語忽然想起，此前他來虞國提親，說的是讓自己與他去草原，在那里，大有一番天地任他們二人馳騁。

葉寧語能感覺出來，呼延詹佑對自己故土的那番真情。

“真的？我可以不嫁榮安王了！”呼延嬋儷聽到了近期最悅耳的一句話，高興得都要跳起來了。

興奮之余，她下意識朝葉寧語身后看去。

葉寧語的身子微微側了側，呼延嬋儷正好對上了凌堯的目光。凌堯忙垂下眸，看著黑漆漆的地面。

“小汗王。”葉寧語走上前，“我一直都知道，犬戎不是一個是非不分之國，今日前來，本就是為了查清真相。或許我們的話你也不會偏信，這無妨，剩下的小汗王自己也定會去查明。我只有一句，公道自在人心，成敗會有定論。”

呼延詹佑沉默不語，眼中還存著最后一絲疑惑。

“哥，你想想，如今雙方兵力持平，大燕并無弱勢。若真要打起來，她硬打就是了，何必費這個神來見你。五萬大軍對于梁國和燕國不算什么，卻是我犬戎的根基。人家還不是念我犬戎國小力微，將我們從漩渦中拉一把，人家是在救我們。”呼延嬋儷小聲湊到哥哥耳邊。

“還有，犬戎與燕是鄰國。我們在大燕的邊境打仗，戰火燒的也是我犬戎的土地，苦的是犬戎的百姓。梁國要伸張正義，怎么不在他們的地盤上打。如今，三十多萬梁軍扎根在我犬戎的國土上，萬一他們有什么壞心思，這是多么危險的事！”

呼延詹佑心頭一震，目光一動，他有些不信這話是從妹妹嘴里說出來的。

“你還跟不跟我回去？”呼延詹佑沒有回答，又問了一句。

嗖的一聲，呼延嬋儷退到了葉寧語身后，“不回！要是真打起來，我在敵軍里看到犬戎軍，我就……就”呼延嬋儷一把抓住凌堯的手，將他手里的劍架在自己脖子上。“就讓他們拿我當人質，挾持我！”

看著呼延嬋儷志在必得的樣子，呼延詹佑一時心情復雜。妹妹雖然有些貪玩好事，心性卻是純善。她如此真心對待這些人，或許其中真有隱情。

“我們走吧。”不等呼延詹佑發話，呼延嬋儷一把拉起葉寧語的胳膊，拽著幾人往回走，決絕的連一個回眸都沒有。

“等等！”忽然，呼延詹佑開口。

呼延嬋儷一頓步，眉頭皺起。剛要轉身說什么，就聽見呼延詹佑的聲音傳來。

“那個……南宮樂山之前是來過軍營，不過已經許久不見他了。我猜測，眼下他不在邊境。”

葉寧語聞言，勾唇一笑。“多謝了。”

林中一片靜謐，東方天空既白。

梁軍整整三日沒有動靜，既不主動出兵，又不派人來談判，仿佛兩國邊境相安無事一樣。

三日后，旬陽城樓上，南宮長清的頭顱被高高懸起。常昆派信使單槍匹馬赴梁軍大營傳信，說大燕叛賊南宮長清已死，讓他們交出南宮樂山，否則這幾十萬梁軍，別想活著離開。

常昆一向沉穩，如今卻發出這種蹊蹺的要挾，這不像是他的作風。

常昆父子和葉寧語齊齊立在旬陽城樓上，望著地平線空蕩蕩的朝陽。

“葉將軍，不是說南宮樂山不在邊境嗎？為何還要讓他們交人？”張明倫很是不解。

“說辭罷了，他們主動挑事了這么久。眼下，也該輪到我們了。”葉寧語十分平靜。

“將軍英明。”張明倫笑瞇了眼，豎起一個大拇指，目光里帶著深深的欽佩之意。

常翼斜睨了張明倫一眼。果然，南宮長清帶出的兵，就知道拍馬屁。

梁軍果然來了，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慕容昕領兵。

四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出現在遠方，主帥的位置沒有戰車，而是一匹高大的黑馬。它仰天長嘶，馬上的人手握一桿明晃晃的青龍長刀。

城樓上的葉寧語目光如炬。

東方燚，好久不見。

“長姐，那便是東方燚？”葉安舒也冷冷地看著下方領兵的老將。

“是他。”

葉安舒一槍垂在地面上，嚇得常家父子三人一抖。“就是他當初在邊境與大伯來來回回打仗，就是他曾經在北境欺負長姐！”

張明倫心中腹誹，那場仗是東方燚欺負葉寧語嗎？怎么他覺得是反過來的？

“今日，我出去迎敵。”葉寧語的聲音很輕，就像在說一件習以為常的話。

常昆老臉一紅。人家是來幫忙的，大燕里又不是沒有將領，怎么也犯不著讓她先去涉險。可看她那模樣，恐怕自己是勸不動的。

“那……我與你同去。”常昆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父親，我們也去。”常羽兄弟齊齊請命。

“你們守城，今日梁軍傾巢而出，我們也得用上所有兵力。這城，你們好好守。”

“是。”大戰當前，令行禁止，這是常家父子配合默契的一大原因。

“長姐，我也去！”葉安舒拖著一只傷腿。

葉寧語看向常羽兄弟，“麻煩兩位將軍看住我弟弟，不要讓他下城樓。”

葉安舒知道，長姐心意已決。

城門大開，無數燕軍黑壓壓的沖出來。這是葉寧語來大燕北境的第二場仗，也是梁燕對陣的第十三場仗。

今日，他們要與梁軍做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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