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玉立即帶著我逃到另一邊。

他還不忘罵林修，“瞧你干的蠢事！”

林修這時候只扎在楚青玉的脖子里，一句話不說，安靜地當個毛球。

那女人流出血淚。

“我……我想他，我日日夜夜想他……想到逃亡時還想著他，一直抱著那個香爐……死了之后，大家都成為孤魂野鬼，在這病院里出不去……也是我想著他才能存活下來！”

木制的地板開始發出“咔咔”的聲響。

一塊一塊被掀開。

那毒瘤吐著濁液已經完全磨削了女人的溫柔。

我一邊躲避一邊喊：“往生香映射出的畫面顯示，你心中還有一個重要的事，那就是救人啊。你為什么當護士，為什么在戰亂中來到病院？再看看你現在干的是什么……”

“是啊……兩個都很重要，但是當只能保留一個的時候，起碼我心里念著的那個人還能支撐我……”

楚青玉舔了下嘴唇，跟我說，她這個情況應該是吸收了墮荒的斷肢才變成這樣。

他是可以按照墮荒處理，但處理的結果，也就是灰飛煙滅了。

還有一點，其實這個女人灰飛煙滅，倒也還算是罪有應得，畢竟看現在這個情況。

能救的魂兒也就那么幾個剛吸食的魂兒。

但她能長得這么壯大，應該是以前病院里的魂兒都被她吸走了才是。

“可是……如果讓她魂飛魄散，那林修就是做下孽了，對林修不好。”

我一瞬間就想低吼。

讓他自己做的孽，自己還去！

但終究沒忍心。

“這不行……我們想想別的辦法，最好讓她自己認識到錯誤。”

這時候林修從楚青玉的脖子處冒出頭來。

它沖那女人呲牙咧嘴。

我低喝一聲，“林修，你就別搗亂了！”

但也就這個時候，那女人停了下來。

她一雙眼睛已經迷蒙，卻仍是看著狐貍形態下的林修。

似是在多年的回憶中苦苦尋找。

“小狗……好像那年的小狗……”

她上前一步，那女人又道：“我記得那一年，也是先來了小狗，轉天就來了他……”

林修本來呲著嘴，發出犬類的“嗚嚕嗚嚕”的生氣聲音，結果聽到這個，又低下了頭。

“你吞了別人的魂兒……做了惡，別想著他還能見你……快快輪回，才是最好的辦法。”

林修出聲，女人一愣。

“是他的聲音……”

“你看看你自己，多久沒照過鏡子了……你這個樣子，你會把他嚇壞的。”

“我……”

女人想尋找鏡子，她控制枝干觸手的時候，卻是一愣。

“這是我？”

她伸手摸了那滑膩的枝干，然后自己也覺得惡心。

喉頭發出一點點近乎哭泣的聲響。

“這是我……我怎么變成這樣了？”

她立即跪倒在地，捂著臉哭了起來。

“我……我這樣好丑，我怎么變成這樣了……他是那么的美好，我這樣……配不上他給我的東西……”

林修抿了下嘴。

又道：“不想讓他看到你這個樣子，就趕緊輪回去吧，輪回之后，變漂亮了，再去見他……”

“可是、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你覺得你配見他嗎？”

我立即瞪向林修。

那女人聽得這話，卻哭得更加傷心。

“我是有原因的……”

那毒瘤的最上方，枝干竟然能有緩解之勢。

那些小手開始放松，漸漸的有松開女人的意思。

就這個時候，楚青玉猛地抓過那枝干，猛地一扯，女人疼痛驚叫，我順勢抱住那女人。

她的萬千記憶竄入我的腦海。

有哭泣、有不舍、有逃亡、有驚恐。

面對風水師和晴晴，她抵抗過，那一段枝干就是她抱著林修的香爐，讓晴晴不經意間弄斷了自身的手臂而得。

也因為女子有了這個香爐，病院里的所有人都死了，唯獨她沒有死。

她就這么承受著驚恐，縮在角落里，看著周遭的同伴一個個痛苦驚叫，最后沒了聲息。

風水師笑了一聲。

“喲，還有拿著寶貝的人……那你可真不幸。”

是啊……風水師說的沒錯。

在我看來，這女子確實不幸。

最后周圍的人都死光了，風水師問晴晴是否覺得解氣，晴晴歪歪頭道：“好玩。”

一個“好玩”就足夠了。

風水師摟上晴晴，“世間萬物難求你開心，你開心，便是我開心。”

“那我們現在干什么去？”

“晴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嗯……那我們離開這里吧？我們去別的地方玩。”

風水師眼里都是寵溺，“好，那這個女人怎么辦？”

晴晴托著腮，想了想，而女人抱著香爐已經不知道要干什么，只能縮在角落里。

“我希望她留在這里，陪那些魂兒玩捉迷藏，好不好？”

“好。”

風水師拉著晴晴離開，而女人在這個病院徹底沒有一點聲響之后，跑到一樓，她以為她能逃出去。

她以為那個男人的香爐會一直一直保佑她，就像她沒有死一樣，作為極大的幸運者。

然后她打開門的一瞬間。

迎接的不是白晝也不是黑夜。

而是無盡的……病院。

“不……不！我為什么出不去，為什么？！”

她抱著香爐不停地奔跑，“我能活下來，為什么不能出去？阿修……你說過希望我活的久一點……為什么我出不去？”

其實我已經懂了很多。

出不去是林修的法寶沒有那風水師厲害。

風水師不殺她，只是為了滿足晴晴的訴求，也不是要放過她。

女人就來回開門，不停地奔跑著，她不停歇。

身后有死掉的魂兒看她還活著，或生氣、或羨慕。

最后她跑到跑不動，沒有水，沒有吃的。

她就抱著香爐緩緩倒下。

眼角劃過淚，讓人心疼又無奈。

“阿修……我會努力活下去的……我一定會……”

那些孤魂野鬼動不了她。

她死后靈魂出竅，也依舊被囚禁在這里。

當靈魂開始消亡的時候，女人又怕了。

枝干在吸收這病院里的魂魄，她不想被吸收，她強大的執念讓她與那墮荒的枝干，成為了共生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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