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夫人……
“啊——”
噩夢驚醒,我猛地彈坐起身,全身都被汗水浸濕了……
“鱗兒。”
龍玦被我吵醒,從后攬住我的腰給我安全感:“怎么了,做什么噩夢了?”
我猛噎了兩口口水,顫著嗓音說:“我、夢見白夫人和謝沐瑤了,夢見她們起了爭執,謝沐瑤把白夫人從天臺上推下來了……白夫人在我眼前摔得支離破碎,血肉模糊……”
“管她們做什么。”龍玦溫柔的吻了吻我脖子,安慰我:“夢都是假的,你的潛意識里還是擔心她。不過,也能理解,她終究是你母親。
但,鱗兒你要記住,是她不要你的,不是你欠了她。她既已選了謝沐瑤做女兒,就該承擔一切后果。”
“我沒有擔心她,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會夢見她。還夢見她出事。她不要我,我從沒怪過她,但也不想再同她有任何關系。”
我捂住腦袋昏沉的晃了晃,“如果有可能,我只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和白家夫婦,有一丁點交集。”
“夫人能看開便好。”他抬手給我揉了揉太陽穴,幫我緩解壓力,“現在才凌晨兩點,繼續睡吧,有我在,我陪著你。不會再有噩夢了。”
我平復了一下心態,乖乖點頭,倒進他懷里接著閉眼睡覺。
順利一覺睡到次日清晨。
太陽早早升起,我按時去街上開了鋪子門。
鋪子里還剩下最后二十個紙人,白竹留在店里幫忙售賣中元節的冥器,我則帶上楚云一起去柳蔭村送貨。
“柳蔭村的蛇災越來越嚴重了,這幾天村民總是在田間地頭遇見各樣花紋的毒蛇,把他們嚇得白天都不敢出門了。”
我背著一對紙人詢問楚云:“蛇是謝沐瑤招來的?可謝沐瑤現在已經不在家里了。”
楚云雙手環胸深吸一口氣:“她的根在柳蔭村,況且,她遲早還是會回到這里的。”
“那柳蔭村的村民難道真的注定逃不過這一劫?”
楚云無奈道:“柳蔭村的那些人,誰手里沒欠過陰債?誰生平沒干過兩件遭雷劈的壞事?只能說,他們是活該!柳蔭村合該有這一劫!”
“但柳蔭村,也有無辜的人……不該平白遭受牽連。”我低沉說道。
楚云搖搖頭:“是,柳蔭村也并非全是壞人,但整個村子造的孽,不可能因為一兩名無辜人就值得被寬恕。”
“柳蔭村,真的會全部死絕么?”我輕輕問。
楚云意味深長地瞧了我一眼,隨后抬手化出一面地府網的電子生死簿顯示屏,投放在半空中,用法力召出了桃花鎮柳蔭村的村民壽數表。
“你看,這上面清楚寫著這一村百姓的壽命終止日期,全部都是同一天。”
同一天,農歷七月二十八!
地里仙、村長、謝家婆媳還有那些曾將我看做災星的村民們……甚至還有剛出生一個月的孩童,全都壽止于七月二十八的深夜子時!
“怎么會這樣……我以前只在傳聞中聽說過,有某個村子突然一夜消失,幾百口人全部自然死亡,沒想到真會發生這種事,這些是地府的意思,還是天意?”我驚詫的問楚云。
楚云長吐一口氣,“地府無緣無故讓一個村子都消失做什么?拜托我們地府的公務員也很忙的好不好,就連大帝每天都得擠時間回去處理公務,隔三差五還要給各部門領導開個短會。
這種情況都是天譴,祖上積債太多,加上這一輩的村民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本地怨氣沖天,是老天爺要滅了他們。
其實也不算什么大事,人都是有來世輪回的,不過是把他們帶下去,讓他們再投一次胎,重新做人教化罷了!”
“話是這樣說的沒錯……”我欲言又止。
楚云看出了我的心思,咳了聲收回顯示屏,“其實也不是非死不可,柳蔭村之所以觸發了上蒼的滅亡系統,一部分原因也是和謝沐瑤有關的。
謝沐瑤年齡越來越大,距離她……的時候,也不多了,這些毒蛇出現都是她將要蘇醒的征兆!
她本就是為天道所不容的人,而且,大帝說過,這里面還有其他原因,柳蔭村并非陷入死局,目前這情況就要看大帝愿不愿意出手了。”
我就知道這一把生死局龍玦一定能解。
既如此,我也沒什么好操心的了。
按照約定的時間,我把兩只紙人送到了柳蔭村一戶土坯房人家的門口。
本來打算送完打聲招呼就走的,誰料到房子里住的竟然是一雙年邁且殘疾的老夫妻。
老爺爺癱瘓在床,雖然說話還利索,但一日三餐包括收拾清理都需要老奶奶的幫忙伺候。
而老奶奶雖說精神還不錯,身子骨硬朗,卻偏偏雙目失明……
我和楚云過去打招呼時,老奶奶還熱心腸的偏留我們坐下喝兩水。
老奶奶看不見楚云,倒一點也沒因為楚云的存在而惶恐害怕。
倒是老爺爺,瞧著突然現身的楚云,愣了半晌,才趁著老奶奶去倒茶的功夫,偷偷問楚云:“我們這是、要死了嗎?我都看見你了……是不是要被帶走了。”
果然老人家們活了一輩子,在這個歲數看見鬼差都已經不怎么震驚了。
“沒有,我是跟著宸宸一起來送貨的,我最近休假,不干活。”楚云指了指我,好心安慰老人家。
老人家松了口氣,眼含熱淚,點點頭:“那就好,我啊,和我老伴兒這輩子還沒過夠呢,就算要走,也想留點時間,好好道別。”
楚云怔了怔,良久,說:“現在先別考慮這個問題,你們還有很長一段時日呢……你都癱了這么多年了,兩口子生活如此艱難,難道不想解脫么?”
老人家苦笑笑,躺在床上望著房頂說:“我老伴是辛苦,她把我伺候的很好,我沒受多少罪,只是苦了她。”
老太太也在此刻端了茶出來,聽見他的話連忙說:“我也沒受多少苦,我和我家老頭子年輕時就認識了!年輕那會子,是他照顧我這個瞎子,老了也該我照顧他這個癱子了。”
我于心不忍的接過茶杯:“你們的兒子呢?”
提起兒子,老太太臉上的笑意突然就僵住了。
“兒子啊,走了。”
“走了?”楚云疑問。
老爺子接上了老太太的話,說:“二十多歲就去外地打工了,嫌我們這對老夫妻是累贅,在外地結婚生子了。”
“他都不管你們嗎?”我只覺得,很意外。
老太太笑笑:“不成為兒子的拖累,我們就已經知足了……這樣也挺好,有沒有這個兒子,我們老兩口的生活都得繼續,兒子年紀輕輕就出去闖天地了,他不啃我們,我們也不指望他,沒有兒子贍養,我們兩個照樣活的好好的。”
“是啊,我做老伴的眼睛,老伴做我的手腳,我們沒事就種點莊稼拿出去賣,日子也過的舒坦。”
真沒想到,在柳蔭村這個地方,竟然也會有活的這么通透的老兩口。
“你是白師傅的那個小女兒吧。”
老太太突然抓起我的手,我下意識要抽出來,卻聽她下一句笑著說:
“挺好,長大了,你這孩子命苦啊,從小就遭災遭難,幸虧,遇見白師傅那個好心人……孩子,不管怎樣,都要像現在這樣,努力活下去。”
我陡然怔愣住。
這還是我第一次從柳蔭村村民的口中,聽到讓我努力活下去的話。
從老人家家里離開,楚云也挺惆悵的。
我問他:“你怎么愁眉苦臉的?”
他懨懨道:“在想,這世上為什么會有不孝子,這對夫妻年輕時將兒子視為生命,可兒子去嫌棄他們的存在,后來更是與他們斷絕了關系,四五十年了都沒回來看望過他們一次。
我要是有這么一雙好父母,我肯定將他們當成家中寶侍奉,我母親,也愛護我,將我視為生命……可惜,她沒能等到我可以盡孝的那一天。
真是,子欲養而親不待,孝虧終始一生身。”
“對了,你父親現在,后悔了么?”我好奇。
楚云抱胸嗤之以鼻:“后悔了又怎樣,后悔也還不回我母親了。他活該、抱憾終身。”
是啊,陰差陽錯直接害死了最愛自己的女人,他的確不值得被原諒。
中午,我還在鋪子里幫忙整理中元節要用的河燈,桃泠帶著自己的初中老同學突然來店里找我了。
“宸宸,這是小景,你們應該見過,上學的時候不在一個班,但回家走的卻是一條路。”
桃泠把那名叫小景的年輕姑娘拉到我眼前,我手里還提著彩繪河燈,忙繞過柜臺迎接她倆:“你們來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準備準備。”
桃泠溫柔一笑:“準備什么,反正都是自己人,小景這次是特意從離城趕回來的,中元節要到了,她家里要辦祭祀。
她聽鄰居們說,整個桃花鎮數你家做的冥器最有用,就想來買幾盞,但是……小時候大家有過節,她害怕你還記仇……”
小時候有過節?我望著那張幾乎已經全無印象的嬌俏面孔,淡淡一笑:“你們想多了,小時候的事,隔了這么久我怎么可能還記得,而且我都已經不記得我們倆認識過了!”
那名叫小景的女孩歉意的低頭,懦懦解釋:“白鱗宸,我、雖然隔了那么多年,但我還是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我那時候不懂事,曾經幫謝沐瑤,往你作業本子上潑過水……”
我聽罷釋懷道:“原來是這事啊,沒關系,誰小時候沒干過一兩件壞事。既然是桃泠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以前的賬都一筆勾銷。”我提著彩繪河燈送給她問道:“你想要什么樣式的冥器,店里現在都有。”
小景意外的看了我一眼,緩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哦對,我要三盞河燈,一盞滾地燈,還有兩對蠟燭,一袋子香,還有……但凡中元節能用上的冥器你都給我包上吧!”
我思紂了一下,點頭:“好。”
然后進里面先給小景準備東西了。
從里屋的架子上取了一串金元寶,白竹突然伸手壓住了我的手背。
我不明所以:“怎么了?”
白竹靠著架子一本正經的說:“那個小景身上有妖氣!”
“妖氣?”
白竹重重點頭:“對,應該是和妖物親近過,不然也不會妖氣入骨!”
對于妖物這種存在我早在遇見龍玦時就已經接受了,桃花鎮上的妖怪也挺多,但或許是因為有龍玦在這鎮著的關系,一個個都挺安分的,我在鎮上從沒撞見過妖物惹事的情況。
“親近……該不會是,有了那種關系吧?”我猜測。
白竹嗯了聲,“極有可能!”
“那他會不會傷害小景?”這才是重點。
白竹又仔細觀察了一陣,才說:“不會,但這個小景身上怨氣挺重的……恐怕遲早要出事。”
“好好一個小姑娘身上怎么會怨氣重?”我百思不得其解。
撿了一小筐中元節祭祀要用的東西,我將東西提到柜臺上,耐心的一樣一樣給她包好,“一共五百二十塊錢,給你抹個零,五百就行了,掃碼付款。”
內向的小姑娘聽話點頭,隨即掃碼把錢轉了過來。
沒來得及多和她說上幾句話,她爸媽就已經打電話來催了:“死丫頭!讓你去街上買個東西你怎么磨蹭這么久還沒回來,家里還等著你做中午飯呢,你是想餓死我們一家三口嗎?”
小姑娘聽見母親的叫罵聲,趕緊懦弱低頭,連連回答:“我剛買到冥器,這就回去,這就回去!”
掛斷電話,手忙腳亂的不好意思和我們道別:“抱歉,我們下次找時間再約,我媽喊我回家了,晚了她又要大發雷霆……”
我和桃泠也沒好再留她,幫她把冥器綁在了自行車上,目送她走遠。
“我記憶力不好,到現在也沒想起來她究竟是誰。”
“她是薛景啊,算是錦年哥的表妹。”
陸錦年的表妹!
這下我終于想起來了。
“可是印象里陸錦年的表妹不是挺活潑膽大的么?”
怎么幾年沒見,薛景變得這么小心翼翼,內向膽怯了。
桃泠挽住我的胳膊憐惜道:“你有所不知,自從她媽癌癥去世以后,陸家也不肯接濟她爸了,她的日子就過得很苦。
上高中那年她爸娶了個續弦,不久她后媽就懷孕了,她那時候的脾氣確實很臭,堅決不肯承認那個弟弟,有一次她不小心撞了她后媽一下,結果她后媽就流產了。
她爸執意認為她是故意的,就把她關起來,用皮鞭子抽了好幾天……可能是那一次給她造成了挺嚴重的心理陰影,后來她再去學校上學,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我爸說,是她爸把她腦子打壞了,所以從那以后她總是反應遲鈍,學習成績也一落千丈,高中沒上完就出去打工了。”
“怪不得她現在這么害怕她的爸媽。”我突然有點心疼這么一個可憐的女孩了……曾經她也是被母親捧在手心,不愁吃不愁喝的小嬌嬌啊。
“我了解她,她那時候雖說脾氣大了點,還任性,但她絕不可能做出故意害后媽流產的事情。那次以后,不管是誰問她那幾天究竟出了什么事,經歷了什么,她都不肯回答。”
桃泠摟緊我胳膊,擔心道:“她現在好可憐,本以為去省城打工就能擺脫這沒良心的一家子,可誰知道這一家子擺明了就是想啃死她!
她的收入全被家里要去養后媽生的弟弟了,這一回她也不是主動回來的,是她爸拿她媽的墳威脅她,她才迫不得已重新回到桃花鎮。
前幾天下雨,她媽媽的墳地挑的不好,被淹了,村里頭提議給她媽遷墳,她爸把她媽的棺材撅出來就不管了,現在還放在南山頭洼地里不管呢!”
“這也太荒唐了點吧!”我擰眉為她打抱不平:“好歹也是夫妻一場,她爸怎么能這樣狠心!連給妻子入土為安都不肯!這么不擇手段的逼女兒回來,應該是另有所圖吧!”
桃泠點點頭:“你猜對了,她那個后媽生的弟弟今年要轉校,轉去縣城上小學。
看中的是縣城里教育資源最好的貴族學校,現在縣城的學校也開始按片區招生了,鄉鎮轉校生那邊是不接收的,所以她爸打算在縣里買房……
叫她回來,是為了送她嫁人,看中的,是松柏村的那個老禿子。
死了兩個老婆,現在還是孤身一人,連個孩子都沒有,但祖輩都是做木材生意的,給人砍樹,手里有不少積蓄,她嫁過去,對方愿意給三十萬彩禮。
但前提條件是嫁過去了就得和家里斷絕關系,永遠不能提離婚,還要在兩年內給他生個兒子……條件十分變態,簽完保證書那人才會把三十萬彩禮轉給她爸。”
“這不是賣人嗎!三十萬就想買薛景的一輩子!”我憤憤不平:“這是犯法的,薛景完全可以告他們!”
桃泠抿了抿唇,唏噓道:“我也是這么和薛景說的,但你知道,我們農村女孩子,有些時候,身不由已。薛景現在還處于同父親商量的階段……
說是商量,其實只是在拖延時間,而且薛景好像很怕她爸,每次只要提到她爸,她都會嚇得全身顫抖。”
“她爸打過她,能讓一個女孩性情大變的懲罰肯定不輕……一旦落下心理陰影,也許一輩子都沒法治愈。”
桃泠扣住我的手,“可惜咱們沒有辦法幫助她。”
自從桃泠知道土伯的存在后,對我身邊的這些非人類也都漸漸熟悉不害怕了。
下午白竹陪著桃泠玩了很久的翻繩,最后幾十個紙人也售賣一空后,我提前下班關了鋪子門。
“你放心,你的眼睛遲早能恢復的,有土伯大人在,他肯定不會讓你一直這么看不見。”
“嗯,我都聽姐姐的。”
“乖啊,我先送你回去,鱗宸你就跟著楚云一起回家吧!”
“好!”
我都還沒出聲呢,楚云倒是先一口應了下來。
于是白竹帶著桃泠先回家找土伯了,我和楚云則去鎮子上的涼菜鋪買了幾樣小菜,之后才慢吞吞的往家趕。
“這都已經七月了,過幾天便要立秋了,怎么還是這樣熱!”楚云焦躁的用從街上撿到的宣傳單扇風。
我呼口氣,佛系道:“心靜自然涼,龍玦說得對,你就是太毛躁了,停不下來。”
楚云不樂意道:“夏天本來就容易讓人心煩氣躁……你不熱嗎?”
我悶咳兩聲:“熱歸熱,但還能忍得住。你堅持一下,熬過這陣子就涼快了。”
“哎呀,還是我們陰間好,恒溫,永遠都是不冷不熱的溫度,這人間真不是我們鬼該待的地方,怪不得最近連孤魂野鬼都少了。”
原來鬼也怕熱啊。
推開門,我拎著一袋小菜正要去喊龍玦吃飯。
然,一抬頭,就看見一道熟悉而尊貴的紫衣背影沐風佇立在紫藤花翻飛的竹架下……
廣袖鎏金,紫衣華貴又內斂,長袍落月華,隱隱透著暗金星辰之光。
寬大的袖擺被風襲得微微鼓動,如墨青絲瀑布般傾瀉肩后,龍冠束發,鬢角佩戴著與冠同色的海水紋金飾。
暗紫衣擺灑金,行動間,宛若揉碎一抹昏沉夕陽于靜水幽潭內。
身形頎長,尊貴的暗金滾龍紋日月腰封緊緊束在他的窄腰上,將他整個人都襯的如松如竹,挺拔高大……
他站在搖曳的紫藤花串下,一襲紫衣,卻生生造就了一幕歲月靜好的美景。
他什么都無需做,只需站在那里,就是我眼中唯一一抹人間絕色。
以往穿墨衣真是大大折損了他的身材優勢,遮掩了他的美貌!
果然紫衣大帝才是龍玦的正確出場方式。
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心理變態了,看他換回紫衣,我心底竟有種,想撲倒他的沖動……
好想扒了他這身酆都大帝的華服仙袍……
心情早已激動的漾起了層層小水花,但面上,我還是很配合的裝出一副不知情的表情:“我師父怎么突然來人間了?”
此刻的楚云有點石化,抽了抽唇角,一臉的欲言又止,半晌,才欲哭無淚的回答我:“我、哪知道,也許是他、想你了……嗯,想來人間看看你也是正常的!”
我挑了挑眉,不知道今晚我家這口子究竟又想玩哪一出。
拎上小菜,我乖乖走近他,在離他僅有一米遠的距離處停下腳步,不確定的喊了聲:“師父?”
戲,還是要演的,畢竟我家這口子是醋缸。
我如果二話不說直接撲上去,且不講會不會嚇到他,就算我之后再同他解釋我早就認出他了,他也會懷疑我是不是早就喜新厭舊覬覦自己師父,事情敗露了才會找這種理由來騙他……
這家伙平日看著溫文爾雅的,實際上有八百個心眼子,惹毛他他是真會連自己的醋都吃!
因此,眼下這狀況,最好的應對法子就是陪他演下去。
“嗯。”他還真就冷冷清清的應了我一句。
多日沒見,演技依舊很穩定啊我的好師父!
他尊貴從容的轉身,平靜淡漠的眸光落在我身上,臉上還罩著那只黑漆漆不好看的面具,端著帝王的架子,信步走近我:“多日未見,本帝來陽界,看看你。”
還多日未見,分明就是幾個小時沒見……大晚上的整這出,不想吃飯啦?
我迎上他清澈的眸色,乖乖一笑:“謝謝老師掛心,正好我買了幾個涼菜,老師不如在家里吃頓晚飯?”
他靜了靜,沒拒絕:“嗯。”
“那我先去準備一下,你在這里等我。”我拎上菜囑咐他。
他倒也很給我臉,“好。”
我倆這操作成功把楚云給整發懵了。
楚云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揖手行禮:“大帝。”
紫衣大帝一揮廣袖:“這里沒你什么事了,退下吧。”
楚云:“……”
苦著臉默默滾了出去:“我是誰我在哪……這都是哪和哪啊!”
哪和哪我也不清楚,但他今晚特意以酆都大帝的身份來見我,應該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說吧。
以龍玦之口不方便,所以便用酆都大帝之口轉告我?
真麻煩,直接告訴我你就是酆都大帝又怎樣,我又不會吃了你!
納悶的準備好了幾盤菜,又下了一盤餃子招待他……我極度懷疑他是不是想吃我做的飯了。
的確,這兩天我都沒怎么管他,他身上還有傷呢。
“菜來了,我關門那會子正好看見旁邊的涼菜鋪子還在營業,就順便拿了幾份,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我把幾道菜依次擺上了桌子,看在他是以酆都大帝的身份來找我的份上,我連吃餃子的小料都給他調好了!
恭恭敬敬的把筷子雙手遞給他。
他優雅攬袖接過,云清風淡的問:“不等你家夫君了?”
好家伙,這會子還不忘給我挖坑呢。
我沒心沒肺的拿筷子給他夾了一道他或許愛吃的素菜:“不管他,讓他餓著去吧!”
他一僵。
我接著故意問他:“老師你吃飯不摘面具,方便嗎?”
果然,他被我一句話問住了。
沉默半晌,他放下筷子,保持威嚴:“本帝還不餓,本帝來,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我心平氣和的夾了個餃子塞進嘴里,腮幫子撐得鼓鼓的:“老師你說!”
總算要進入正題了么!
“你現在,還喜歡龍王么?他,待你如何?”
我噎下一口餃子,迷茫的看向他:“他待我很好啊……”
這又是演哪出?
他清涼目光落在我的唇邊,突然抬手,舉止曖昧的用拇指輕輕幫我揩去唇角汁水,“他,便沒有什么缺點么?”
“缺點?”
又來詐我?
我木訥了兩秒,說:“他,沒有缺點。他很溫柔,對我體貼入微。”
話音剛落,他突然一臂攬過我的腰,直接把我提到了他的懷抱里!
我嚇了一跳,許是因為他以前從沒用酆都大帝這么尊貴的身份親近過我,我也不熟悉他這件鎏金紫袍上的氣息,這會子突然被他摟進懷里,我才本能的抵觸害怕。
尤其是對上他那雙不同做龍玦時的清冷眸子,更讓我心跳加速,惶恐不安……
即便心中清楚這都是一個人,但,酆都大帝與龍王相比,簡直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凡間。
更何況,他也并沒有以酆都大帝這個身份承認過我是他夫人……
就連求婚,他用的都是龍王的身份……
“老、老師你干嘛?”我下意識抖了嗓音。
他摟著我的腰,見我沒掙扎,便將我往懷中攬的更近些,凝重嗓音,啟唇,自帶霸氣威嚴:“若本帝說,本帝也喜歡你呢。”
這算……表白?
但,要不要這么正式……
攥住我一只手,熟悉的掌溫讓我內心逐漸平靜了下來。
是他的溫度。
我鎮定下來后,腦子也清醒了不少,瞬間就明白他的意圖,突然玩心大起,主動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怯生生的裝柔弱:“老師,你什么意思?”
他對我主動抱他脖子的舉動,有些不悅,不過還是本著把戲演到底的原則繼續同我親近下去:“本帝對你,一見鐘情。
鱗宸,冥界皆知你是我最寵愛的弟子,也是我唯一的徒弟,本帝對你多番庇護,是何目的,你如今還不明白么?”
“你是說,你喜歡我?”我裝傻。
他眼底涌動著隱忍的寒光,明明都快氣壞了,卻還是不死心的說下去:“做酆都大帝的夫人,還是做龍王的女人,你自己選擇。
若是你愿意跟本帝走,從今日起,你便是本帝的帝后,如若你選擇那條妖龍,從即日起,你便不再是本帝的徒弟,也與冥界,再無干系……”
溫暖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他眼神認真:“鱗宸,你可要考慮清楚了,跟著他,是沒有前途的。”
“所以跟著你,你就能讓我一輩子不再受任何人欺負?”我裝可憐,眼巴巴的摟著他脖子問。
他的聲音愈發溫柔,眼里的光,卻愈發寒涼,“嗯。”
“那我,愿意跟你走。”我幾乎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他呼吸一沉,握在我腰上的手也猛地一緊。
面容罩了面具看不見他的臉色,但他眼中那挫敗的悲涼都快溢出來了……
因為靠得近,所以我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跳有多快。
不是歡喜才跳得快,而是被人拋棄后,太過悲慟,才心跳如雷。
“你便這樣輕易、就放下他了?”他渾身都散發著陰沉的寒息。
我仍不怕死的在他雷區蹦跶:“這有什么放不下的?他連一場正經的婚禮都沒給過我,我們在一起不過才半年,我如果現在想舍棄他,還是很容易抽身的!
其實師父,不瞞你說……我見你的第一眼,也對你動心了,你魁梧高大,英姿颯爽,又救過我的命,身份尊貴長得又好,但凡是個女人,都很難不被你吸引……”
說著,我還親昵的往他胸口上蹭了蹭,有心在他胸中再加把火。
小樣,非選這種方式和我演,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他的呼吸更沉了幾分,摟著我的腰,克制著指尖的力度,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著一貫平靜,“你都沒有見過本帝的真容,怎知本帝長得好看?”
我厚顏無恥的昂頭,曖昧的朝他脖子里吐熱息:“白竹他們說的,他們說你是酆都第一美男子。”
“龍王,長得不好看么?”
“嗯,也好看。”
“那你,為何舍棄他……”
“我對師父的感覺,比對龍玦的感覺強烈。”
一句話好像真將他氣出了內傷,他呼吸一窒,悶咳出聲,身子狠狠一震。
“你怎么了?”我緊張的想伸手摘他面具,可他卻不敢再看我,無情的將我推出懷抱,拂袖倉皇起身,虛弱的又猛咳了幾次,捂著胸口,痛心的咬著牙關說:“本帝、過幾日再來找你。”
說罷就想落荒而逃。
而我看著他控制不住顫抖的雙手指尖,忽然后悔自己這么嚇唬他了。
我心疼的追上他,趕在他沒來得及施法逃走前,及時牽住他的手:“你內傷還沒好?”
“放開!”他微怒,想甩開我。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