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平靜的內心漾起淡淡一層漣漪:“我不知道你說的八分像是誰,但鳳顏夫人,我們雖的確有五分相似,可五分相似,足以讓龍玦辨清我們,五分相似,誰才是誰的替身,都說不準呢。”
“如何說不準?”
她快步邁過來,站定在我眼前,信心滿滿道:“你一個凡人懂什么,當年阿玦最先遇見的就是我!我才是他第一個喚阿姐的人!
他癡念我而不得,才會被那個人救回去!后來,若非是那人先我一步救下龍玦一命……龍玦又怎會移情愛上她。
我與那人的容貌確有五分相似,但孰知,龍玦不是將她當做我的替身!龍玦后來一直喚她阿姐,阿姐這個稱呼原本就是專屬于我的!
所以說到底,你們兩個,都是我的替代品!不過他得不到我,才養在身邊的慰藉罷了,現在我回來了,你識趣的話,也該讓位了!”
替身?
當年的我,確實和她容貌有相似之處,龍玦最先愛上的,也確實是鳳顏……
不,后來后土為了保住龍玦的元神不散,施法封住了龍玦的記憶,龍玦與鳳顏的第一段糾葛也就此被塵封。
龍玦是在不記得鳳顏的情況下,成為后土的徒弟,鳳顏第二次出現前,龍玦就已經同后土暗戳戳的表達過愛慕之心了,所以龍玦是將后土當做鳳顏愛而不得的替身一說法并不成立。
鳳顏后來是因為龍玦二度將救下他的后土認作穿白衣的鳳顏,誤以為鳳顏是他的救命恩人才同鳳顏再有糾纏的……
不過是那會子后土算到了自己將有大劫,不多時便要去殉道,為了給龍玦在人間留一個念想,才不肯說出實情罷了。
回想我那心懷天下蒼生的前世,整整一輩子都在為別人著想,可最后呢,又落得個什么好結局——
身消道隕,被龍玦,怪了一生。
這樣算,即便有替身,那這個替身也該是鳳顏。
“我不相信你的話,除非,龍玦親口來和我說這些。”我冷漠懟了回去,瞧著她那張花容月貌的容顏,瞇了瞇眼:“你沒有失憶,你在騙龍玦!”
她突然發笑,抬起水錦織就月光紗罩著的寬大廣袖,掩唇,狐貍眼上挑,眸光勾人的虛偽否認:“妹妹在說什么呢……我失憶了啊,阿玦都已經確認過了呢!你可別紅口白牙污蔑我。”
我有些激動,沉聲戳穿她:“你要是真的失憶了又怎么會和我說出這些話,你明明什么都記得!你賴在我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紅唇上揚,給了我一個極其囂張的挑釁眼神:“我有什么目的?當然是,把屬于我的一切搶回來了!”
說著,還走近我,抬起纖纖玉手,往我肩上拍了拍,“我有沒有失憶不重要,阿玦覺得我失憶了,我就是失憶,你有本事就去他面前揭穿我,看他到底是相信你,還是相信自己的診斷。”
“鳳顏,你可真無恥。”我由衷佩服。
她莞爾一笑:“更無恥的還在后面呢,小姑娘,接招吧!”
“你……”
我反懟的話沒機會說出口,她又身子一仰摔倒在地,像一朵嬌弱的殘花,無力跌落北風中,楚楚動人的含淚控訴:“妹妹你怎么能這么說我,你怎么能罵我不要臉呢,我以后離阿玦遠點就是了……”
說完,還踉踉蹌蹌的艱難站起身,抹著眼淚跑開了。
我:“……”
我好奇她這一幕又是做給誰看的,扭頭,才發現須慕淮和白竹兩口子站在門外,一臉的凝重。
“如何,還能撐得住么?”
門口小河邊,須慕淮不急不忙的用野花給白竹編著花環。
我坐在田埂上,抑郁嘆氣:“暫時還能,但須慕淮,我發現要是論動真格,我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白竹咬著一根狗尾巴草,忍無可忍的歘一下抽出腰間隨身匕首,“要不然老娘還是去把她殺了吧!”
須慕淮按住白竹:“噯,你要真把人干掉了龍玦那我不好交代。”
白竹煩躁,“我干的我自己去交代,需要你交代什么?”
須慕淮無奈:“你干的和我干的有什么區別……”
白竹哽了哽,半晌:“也對哦,他一直都是把我的賬算在你頭上的……”
須慕淮拿過白竹手里兇器:“再怎么說,那可是他曾經愛過的女人。”
“一個合格的前女友就該像死了一樣安靜。”白竹一枚石子兒狠狠砸進水里。
“當年,他是真打算和鳳顏一起好好過日子……”
我昂頭,看著白云翻卷的天空,不自覺就濕潤了眼眶。
對啊,當年他的確是打定主意要和鳳顏廝守終生了。
要不然怎么會為了給鳳顏修復被冥王打斷的仙筋仙骨,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去冥界偷盜地靈草……
害后土,迫不得已親自替他承了這罪責,受下那么重的天罰。
我記得,當年我強撐著一口氣從神臺上跌跌撞撞的走下,出了司刑殿。
體力不支時,是那位年紀輕輕意氣風發,容貌昳麗的冥王陛下伸手扶住了我。
帶我去冥殿,用自己的神力為我療傷。
“何必呢,阿姊。”她乖巧的伏在我膝上,任我用指腹輕輕梳理她的鴉色長發。
我說:“地靈草對冥界至關重要,丟失圣物,理應受罰。”
“本王知道地靈草是被他盜了去,只是阿姊,原本還有一線生機的,你因他一次又一次的卸去神力,屆時六道化形,你怕是撐不住,阿姊,你這是在給自己造一個死劫。”
對了,我好像記得,要不是他為鳳顏盜走地靈草,我拿出了太多神力化身地脈金蓮去代替地靈草穩住冥界,我原本,不該死的那么痛苦。
“命數如此,天意使然。”我伸手拂去女孩臉上的晶瑩淚珠:“王上,我會替你守護好整個冥界,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她將頭埋在我的衣裙里,沉默無聲良久,“若可以,本王真想殺了他為你出氣……但這樣做,你會不開心,阿姊,終究是這世間欠你,是他欠你。”
七月半過完就該準備中秋節的節禮了。
七月末的早桂已經相繼綻放了,我帶白竹去桃泠家摘桂花,桃泠的爸爸和后媽正好剛帶著小弟弟從娘家回來,土伯也趁這個空隙去仙山為桃泠采摘能夠讓她復明的仙草。
土伯走的這幾天,桃泠就被托付給我和白竹照顧了。
我打上高中那會子就喜歡隔三差五去桃泠家蹦跶,她爸雖說思想封建,但好歹不嫌我,她后媽人也不錯,我每次過去她都能和我說上幾句話,久而久之他們也習慣了我往家里跑。
這次再來摘桂花,她后媽特意把家里一竹筐新摘的金貴全塞給了我,“在村頭老劉家摘的,她家有一棵幾百年的金桂樹,開花的時候可香了!
本來摘回來是打算給她們爺倆泡茶喝的,可這爺倆都不怎么感興趣,她弟弟啊,不喜歡聞見桂花的味道,你會做桂花酒桂花月餅,那你就帶回去多做點,到時候給咱家送點過來就成,也省得咱家再做了!”
我欣然把桂花接下來,朝她璀然一笑:“好啊嬸子,到時候我再給你做點桂花蜜,你肯定喜歡。”
“那我就卻之不恭啦!”她后媽笑吟吟的拍拍衣裳:“那你們先聊著啊,我該去做飯了,鍋里還燉著排骨呢!”
我點點頭,桃泠也乖巧的提醒她:“媽媽,廚房里有新柴,可能有些潮,你記得從里面拿,我等會兒去給你添火!”
她后媽背影一頓,半晌才語氣輕松的擺擺手:“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們好好聊著吧,小孩子進什么廚房!”
桃泠輕輕一笑。
桃泠那個向來調皮的弟弟也在此時拿著野果子歡快的蹦回了家,往桃泠手里塞了個大的:“我從后山上摘的,你先嘗嘗好不好吃,好吃我再吃,要是有毒就先毒死你!”
話雖然不好聽,但想和桃泠分享好東西的心卻是真的。
桃泠也早就習慣了他這種欠揍的語氣,拿起野果子啃了口,“很甜很軟,吃吧,沒毒。”
弟弟沖她吐了下舌頭,之后捧著兩枚紅果子就往廚房奔去:“媽,我給你和爸帶了果子,姐姐嘗過了是甜的,你喜歡吃甜的!”
望著小家伙撒腳丫子跑遠的背影,白竹雙臂環胸感慨道:“嘖嘖嘖,果然是什么樣的父母就能教育出什么樣的孩子,后媽和后媽的差距真大!
你爸雖然不是啥有良心的東西,你這個后媽卻為人不錯,待你和你朋友都挺好……”
“我后媽啊,她和我爸其實是青梅竹馬!只是后來她去縣里上學了,我爸在家里務農,兩人錯過了,我爸才娶了我媽。
我媽過世后,我后媽來吊唁,和我爸才又見面的。
實話實說,我后媽比我媽,差不到哪里去,我后媽文化高些,為人處事也面面俱到。
我和薛景的情況其實差不多,都是媽媽過世沒多久爸爸就續弦了,但薛景后媽黑心肝兒,我這個后媽……
她沒有嫌棄過我眼睛看不見,宸宸應該知道,我眼睛壞掉以后有一段時間都是我后媽在悉心照顧著我。”
“你這個后媽雖然比不上親媽,但至少做后娘是稱職的,她啊脾氣好。”我扶住桃泠找地方坐下來。
桃泠頷首認同:“是啊,有好幾次我爸想把我賣了,都是她出面阻止的,我爸那個暴脾氣也就只有她才能降得住了。我弟弟雖然調皮了些,有時候說話也不怎么好聽,但至少是把我當做姐姐的。”
“你現在有土伯保護你了,你爸不敢賣了你!”
白竹挎上竹籃掂起一朵桂花湊到鼻尖聞了聞,“土伯好像也挺喜桂花的,以前你、咳,我們冥界有個姑娘最會做花酒,她給土伯做的桂花酒味道特別好,土伯擱在府里好幾千年都舍不得喝。”
桃泠欣喜的直起身:“土伯喜歡喝桂花酒啊,宸宸會做,我可以和她學……”
“那也得你眼睛恢復啊。”
白竹彎腰湊到桃泠鼻息前,盯著她緊閉的雙目,憐惜道:“以前難么漂亮的一雙眼,被灼成了這樣,這是前世遺留的魂傷,也怪不得凡間藥物治不好……
不過沒關系,等土伯采到仙草讓你復明,看以后誰還敢再叫你瞎子!”
桃泠害羞的紅了臉:“白竹姐姐……”
從桃泠那采齊了花材,回到家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我把桂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打算去廚房找酒曲做桂花酒的。
可誰知從廚房窗戶前路過時,卻無意看見,鳳顏在廚房里,正拿著一瓶冒著氤氳黑氣的藥水往一盅雞湯里倒……
那是,毒藥?
不管是不是毒藥,反正絕不是什么好東西!
她抬頭,我迅速轉身避開了她的視線,在她端著雞湯往外走時趕緊往廚房拐角后躲。
目送她端著東西上了樓,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究竟要給龍玦喝什么藥?
我不放心的尾隨她一起上去。
追到我和龍玦的臥房門口,我看見龍玦在房內處理事務,提筆寫著什么東西,而她則從湯盅里舀了兩勺雞湯放進玉碗,送給龍玦。
“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喝我為你做的雞湯,時隔多年你一定很懷念這個味道吧,先嘗嘗,看好不好喝,好喝的話,我以后每天變著法給你做。”
“嗯,先放在邊上。”龍玦頭也沒抬的繼續忙:“最近還是記不起來?身體可有別的地方不適?”
美人兒嬌羞的搖了搖頭,咬唇踟躕:“土伯大人前兩天已經和我說過了這些年來發生的事……
我雖然吃驚,但始終不相信那是我做的,我剩下的記憶很朦朧,我根本不記得土伯白竹,還有什么后土娘娘……”
說著,還情深義重地伸手握住了龍玦提筆的那只手,紅了眼眶:
“阿玦,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冒充后土娘娘冒充你的救命恩人,可那時候我不這樣做,我怕我和你再無任何可能。
阿玦,當年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遵從父母之命嫁給陵陽君的,我不知道他讓人把你打成那樣,我更不知道你已經傷到須得封存記憶才能保命的地步。
那日我冒險逃出家門,正好看見了后土娘娘將你從海里撈出來,后土娘娘穿著白衣在你身前對月吹笛……
我發誓我那時候是真的打算救你,但后土娘娘先我一步把你救上來了,后來她守了你幾日,在確定你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后沒等你蘇醒就離開了。
我是等她走后才現身去照顧你的,阿玦,我一開始也不知道那是后土娘娘,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你保護了我把我帶回娘娘的神宮,我也是后來才發現救你的是娘娘。
我原本想告訴你事實的,是娘娘不允許,娘娘說她陪不了你多久了,讓我代替她好好照顧你,我這才、一時糊涂,真的騙了你……對不起阿玦。”
是后土不允許她告訴龍玦真相?
雖然當初后土的確是打著順水推舟的主意,給龍玦留一條生路,可后土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允許鳳顏冒充自己,她可真是會栽贓保全自己啊,這樣一來她反而成了最忍辱負重的那個。
實在是不要臉!
她捧起龍玦的手想用臉去蹭,龍玦立馬抽回斷了她的妄想,對她依舊冷冷淡淡:“你現在靈力不穩元神有傷,盡量不要再去想這些舊事,免得受刺激。”
她望著自己抓空的雙手,眼底浮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甘,挺懂分寸進退,見龍玦冷著她,趕緊換個話題,把自己燉的雞湯送過去:“阿玦,先喝吧,再不喝雞湯要涼了。”
龍玦這才留意到她呈上去的那碗湯水,沉默片刻,拿過雞湯要一飲而盡。
“不能喝!”我見狀失態的沖進去,來不及多思考就一把打翻了龍玦手里的湯碗,澄黃的雞湯頓時灑了龍玦滿桌,連他剛寫好的那份公文也被雞湯澆毀了……
他掃了眼桌上的紙墨,擰眉:“鱗兒你干什么?”
我緊張地提醒他:“這雞湯里有不干凈的東西!”
那女人一聽這話就急出了眼淚,弱小可憐的驚訝道:“我、我親手燉的雞湯怎么會有不干凈的東西。”
我護崽似的把龍玦護在身后,忍著怒氣揭穿她的真面目:“我剛才親眼看見你往那雞湯里倒黑乎乎的藥水,你還想怎么狡辯,你是不是想害死龍玦,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我什么時候往雞湯里倒藥水了?我什么時候想害死龍玦了……”女人委屈無助的看向龍玦著急給自己證明清白,淚水一顆連著一顆的往下掉:“阿玦,我沒有,我那么喜歡你怎么會害你!”
“可我剛才親眼看到了你還想怎么狡辯!”我鐵了心要讓她原形畢露,開口的語氣也十分不好。
龍玦不悅的沉了聲:“究竟是怎么回事?鳳顏,你到底往湯里加了什么,如實交代。”
鳳顏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抿唇失望至極的盯著龍玦:“連你也不信我,我說我沒有想害你你為什么就是不信呢!阿玦,數千年的真心,我在你心目中難道就是這么低賤險惡的一個人嗎?”
用力喊完后半句話,她淚眼盈盈的捧起桌上的白瓷湯盅,昂頭就將湯盅里的雞湯一飲而盡……
喝完狠狠將瓷盅往地上一摔,伴隨著瓷器碎裂的清冽聲,面色蒼白的女人也絕望的捂著腦袋痛苦哀嚎了起來:“疼,頭疼……阿玦我沒騙你你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你就這么想趕我走么!”
“鳳顏……”龍玦見她搖搖晃晃站不穩,憂心忡忡的要去扶。
“龍玦!”我徹底怒了,忍到極點終究還是克制不住的爆發了出來,用力抓住龍玦的胳膊,阻止他過去,“你到底是信她還是信我!”
龍玦呼吸一沉:“鱗兒,她都已經把湯喝了,你還想怎樣,聽話,不要無理取鬧。”
他要拉開我的手,可我卻把他抓得更緊了,我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問他:“你真的覺得,我只是在無理取鬧,你不相信我的話……”
他張口欲回答,那個女人卻演技極好的晃著晃著就捂住胸噴了口血出來……
“鳳顏!”他著急甩開我的手,邁上前一步接住了那女人羸弱不穩的身子,順手把她安置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而我瞧著那只被甩的手,已經記不清,自己這是第多少次被他因為鳳顏拋棄了……
“龍玦,我就應該讓她毒死你。”我悶聲低吟。
“你先出去。”他臉色變了變,沉聲命令,之后就拿起鳳顏的手,給鳳顏把脈。
我還是氣不過,一時沖動強行拽開了他搭在鳳顏手腕上的指尖,怒極攻心動了胎氣,整個人都是虛軟的,咬牙忍著腹中的疼痛,質問他:
“她已經嫁人了,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你這樣有意思嗎?龍玦你有什么資格替她把脈療傷,她就算是死了也與你毫無關系,你是真的沒看出來她在裝失憶,還是假的!
你這么喜歡她你倆在一起啊,我們離婚,你好好照顧你的鳳顏,我們此后,橋歸橋路歸路!”
他攥緊一雙骨若修竹的大手,強制性的忍耐令他額角青筋凸起,太陽穴突突直跳,回眸對上我的視線,按耐住身體本能的反應,抬起的胳膊,又落了下去,猛一揮袖,艱難出聲:
“白鱗宸,你出去!”
“龍玦!”
“再多說一句,本帝……會讓你后悔的。”
好啊都學會威脅我了。
我哽了哽,苦笑出聲,放開他的手腕,轉身離開……
轉身的那一瞬,他抓住了我的手,用力握住。
之后,才依依不舍的松開。
我冷著臉出了房門。
手上的戒指一直在閃著幽藍光芒。
真是和它主人一樣討厭!
“鱗宸……”剛出門楚云就不放心的迎了上來,著急道:“你和大帝,究竟怎么了……剛剛我聽見、你們吵得很厲害。”
我賭氣冷哼,“他犯病了!”
楚云唇角一抽,頓時接不上話了:“咳咳咳,你,還是別太生氣,你和大帝之間說不準是有什么誤會。”
“誤會?”我忍不住冷笑:“他都為了別的女人讓我滾了,還算什么誤會。”
“大帝、他或許是一時糊涂……”
“一時糊涂可以原諒,但他……”我回頭深深看了眼那扇半開的房門,意味深長道:“糊涂了兩時,你讓我怎么能,不和他計較。”
“鱗宸……”
我摸了摸隱隱作痛的小腹,問楚云:“白竹呢。”
楚云說:“在門口水塘邊抓魚呢。”
我拿出口袋里那盒本來打算送龍玦的桂花糖,塞給楚云:“怪我,忘記了他早就不喜歡吃糖了……拿給白竹吃吧。”
楚云捧著那盒糖,猶豫道:“這不是你特意去鎮上買給大帝的么……”
我沉沉道:“他早已經不需要我的心意了,我現在又何必去拿這些入不了他眼的東西去招他煩!是我,一直沒弄清楚,他喜歡的是雞湯,而不是糖……他說過,他厭惡糖果,早就吃不得糖了。”
“鱗宸妹子……”楚云欲言又止。
我扭頭想走,卻突然發現自己無處可去了。
說來可笑,這里明明是我的家,現在我竟然無處能容身……
思索再三,我決定我還是先出去走走散散火氣比較好。
畢竟天色已經晚了,我總不能現在往我爸那跑……
我爸要是知道我和他吵成這樣,不得擔心死。
離開家門,我就一個人去后面開滿野花的荒草地里坐著。
大晚上,地里忙著收花生的鄰居們還在忙活。
直到七點鐘天徹底黑下來,才紛紛扛起扁擔鋤頭歸了家。
我在荒地里坐著坐著打起了瞌睡,一覺驚醒,只覺得背后涼津津的——
“你確定她和那個女人沒關系?我現在看見她這張臉就犯怵!”
“你剛才不是也試過?她就是個普通的凡人,有點仙氣不錯,但本上君能斷定她不是后土娘娘……”
“你才多大點歲數,你又沒見過那個女人,怎么能確定她不是?”
“后土娘娘是什么身份,即便轉世,那必得是一身仙骨靈氣!不說后土娘娘了,便是你我,轉世也不至于靈氣這么孱弱。
而且她身上的確帶著蛇族的氣息,所以大概率,確實是蛇皇的妹妹。
自那日遇見她以后本上君便唯恐她的身份有詐,畢竟,本上君和你怕的一樣,她實在和六道宮門前的神像,宮內的畫像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本上君讓人去蛇族查,查到蛇皇的確有個嬌生慣養的妹妹,只不過多年前誤闖本族大陣殞命了,蛇皇這些年來一直在尋找蛇族大祖的元神碎片,就是為了能夠讓這個妹妹重回蛇族。
剛才你我在她的神魂深處發現了蛇族的專屬印記,后土娘娘她可不是蛇……所以鳳顏姐姐,你還怕什么?”
“我何時怕她了!我只是厭惡她這張臉,我恨不得現在就讓她徹底消失……”
“不成!她的哥哥是蛇皇,蛇皇那家伙有多難纏你又不是沒有耳聞?你如果讓他妹妹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不得把整個人間翻過來一遍。這幾天正是緊要關頭,你最好別給我惹事!”
“但是……”
“鳳顏,她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你的手里。”
半晌,身后那股子涼意才徐徐褪散了去。
我等他們離開了,才懶洋洋的睜開雙眼,揉揉被壓麻的胳膊,無奈輕笑出聲。
怪不得須慕淮他們不敢暴露我的身份,后土娘娘這個響亮的名號,傳揚出去真就是個活靶子……
我拿起胸口幽光暗現的那枚寶石,沒想到我這個便宜養爹送的東西這么管用。
回去的路上,白竹找了來,還順便給我帶了束玫瑰花。
“你家那口子實在是太小心眼了!你說他又不喜歡吃糖,我那消息剛放出去,糖剛塞了三顆,被他搶了。
問他為什么,他說楚云都告訴他了,那桂花糖是你特意在鎮上給他挑的,本來就是要送給他的,只是到我手里過一遍而已。
我的天啊,你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用得著我的時候,把東西給我,用不著我的時候就把糖果搶回去……真是太過分了!
還有楚云,他沒事和龍玦提這檔子干啥,我看楚云是真的挺擔心你倆的……實在不行,咱們把實話告訴他吧!
不然,萬一哪天他沒忍住真把你家那口子給罵了……以下犯上,這可是大罪,搞不好前程都得賠進去。
吶,這是你家那口子給你的花,說是向你賠罪,他說他看你當時有點像來真的,嚇得他都沒敢多說,宸宸你沒有真生氣吧?不至于,當初咱們不是商量好的么。”
她把花塞我懷里,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大堆。
我摟住花,伸手撫了撫嬌軟的花苞尖尖,心情有好那么一丁點,但……
“竹子你說,龍玦會不會真對鳳顏有舊情在?男人,真的能放下自己曾經深愛過的女人么?”
“這個……”白竹撓撓頭,大大咧咧:“我不知道哎,不過聽須慕淮說,自從兩人撇清關系以后,龍玦一直待鳳顏很冷,之前不是顧及什么救命之恩么?有這層關系在,恩斷義絕是不可能了,但龍玦做了酆都大帝,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公務,也沒時間和這個故人藕斷絲連……”
說著,她起了疑心:“宸宸你不會是擔心他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吧!”
“或許不至于。”我努力安慰自己:“可能是這兩天有點太投入,看見他們親近,我就吃醋……”
他如果真的心中還有鳳顏,也不至于費這么多心血,讓我重生吧。
況且,他這不是及時來哄我了么?
他都為我做這個份上了,我應該相信他才對!
回到家。
我把龍玦送的那束紅艷艷的玫瑰花插進花瓶。
發現龍玦不在房間,我好奇的想出門找找……
可人還沒跑出去,一張紙條就飄飄蕩蕩的從門外落到了我的腳下。
我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來我房中,讓你認清真相。”
下一秒我的腦子里就浮出了一個答案:鳳顏。
我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把戲,但我還是,好奇心作祟去了。
她的房門敞出條挺寬的縫隙,大約是故意留給我的。
我一靠近燈光灑出來的地方,就聽屋里女人嬌軟羸弱地喘息著道了句:
“我就知道、阿玦你不會真的不要我,你只是在生我成嫁給別人的氣……阿玦,你愿意碰我了,我很開心。”
心里的那根弦也隨著她輕飄飄、意綿綿的語調而逐漸繃緊。
我開始悸動不安了,抬眸視線穿過門縫,落在光影綽動處的兩抹人影身上。
身著墨袍的龍玦抬手輕推白衣姑娘的肩,語氣是異于常日的松散輕漫:“鳳顏,你老實些。”
“不嘛……”白衣女人嬌吟,直接貼上去摟住了龍玦的腰。
下一秒,玉手攀上他的肩,昂頭就往他唇上吻了去——
兩人唇瓣相抵,貼在一起的親密樣,生生刺痛了我的雙眼。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