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殿前罰站(一)第89章殿前罰站(一)←→:sjwx
林氏受寵若驚,搖頭道:“不會不會。”
一行四人,蘇希錦走在后面,替幾人攔掉突兀出來的枝條。
“去隨心齋吧,想來食為天你們也吃膩了。”齊王妃邊走邊說。
真要吃飯?蘇希錦一愣,原以為齊王妃只是梁夫人找來幫忙的借口。
“齊王妃說話從來當真,”梁夫人回頭正好看見,見她神情異樣,于是笑道,“以后你就了解了。”
“今兒我專程來向你娘親賠個不是,”梁夫人道,“那日我帶你娘去參加宴會,沒想卻被人那般羞辱。”
林氏搖頭,“那時你不在,哪兒能怪你?說來也是我太沒用了。”
她這一路走來,不是靠丈夫,就是靠女兒,焉有自己的作為?
然十年懷胎,不斷操持家務,怎么可能沒用?
他們去了隨心齋,那里的水晶蹄膀是出了名的好吃。
飯時齊王妃說出了這次來意,“一直好奇女狀元是怎樣的人,正好梁妹妹與你娘親交好,便讓她帶我來一見。”
蘇希錦笑道:“一張嘴巴,兩只眼睛,王妃見了可曾遺憾?”
眾人捂嘴直樂,齊王妃丹鳳眼上勾,露出眼角魚尾紋,“不遺憾,女狀元比我們尋常女子多一孔心竅。”
齊王妃說罷,話鋒一轉,“其實還有一件事,希望蘇大人幫我替坤兒帶句話。”
“坤兒?”
“兵部職方郎中,解儀坤。”
“王妃請說。”
“內子病重,速回家。本是家事,奈何王府之人進不了他身。”齊王妃神色黯然,“若蘇大人有所顧忌,倒也不必為難。”
“不為難,”蘇希錦搖了搖頭,“就我目前的形式,各位大人避之不及,還能怕我拉幫結派不成?”
她說的是實話,雖說有空智大師的話在,那群人勉強接受她入朝的事實。
但除了翰林院,無人與她說話,做事也多有排擠。
尤其是閑著沒事干,一天到晚參這個參那個的御史臺。
雞毛蒜皮的事兒都要參一本,生怕不能將她拉下馬。
比如前段時間,她帶點心去翰林院,被御史臺參:奢侈糜爛,結交上官,行為不端。
蘇希錦就呵呵了,一點牛奶雞蛋就奢侈糜爛了。那陳府飛閣流丹,瓊樓玉宇,一碟米就要耗費百條鱈魚算什么?
好在吃人嘴軟,翰林院清議學士也不是吃素的。個個說她年紀小,尚未及笄,吃點蒸糕怎么了?
兩邊為著點雞毛蒜皮的事兒,吵了一上午。最后還是周武煦笑道,“滿朝就她一個女狀元,不知其習性,貪吃就貪吃吧。”
到底是擁有天下最多女人的皇上,最懂女人心。
想到這里,蘇希錦回過神。正好梁夫人又提起梁桁的婚事。
“目前只想著獻身國家,”蘇希錦十分歉意,“女子本不易,我當比那些男子做得更好,才能替后面的女子,殺出一條血路。”
梁夫人佩服,齊王妃贊賞,“若婉容回來,定然會喜歡你。”
兩人數次提起婉容,仿佛是位奇女子,蘇希錦不覺對之產生了興趣。
蘇希錦不知道,在自己與齊王妃等人一起相聚隨心齋時。自己在項府上的一席話,早已傳遍盛京,并傳到了皇上耳朵里。
“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蘇大人句句精彩,句句蘊含人生哲理。”
“若人人都能做到如此,天下哪來兒爭執?何愁不能安心?”
“還有一生一世一雙人,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蘇大人句句妙語,出口成章。”
“天下女子,當如蘇大人之輩。”
街頭巷尾一片爭議聲。
而周武煦正在景福殿與淑妃娘娘逗笑。
聽到內侍來報,他立即轉頭,好整以暇:“快說,那丫頭又惹什么禍了?”
“這次倒沒惹禍,”那小黃門嘿嘿直笑,“蘇大人在項家宴上,為其母正名,一字一句嗆得各位官夫人有口難言。”
那小黃門見周武煦興趣盎然,索性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將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
“蘇大人說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還要報答圣上的恩德。”
皇上聽了果然大樂,對淑妃娘娘開懷道:“每天看她作怪,能多吃兩碗飯。”
太下飯了。
淑妃娘娘卻聽了那句“一生一世一雙人”愣愣出神,曾經何時她也是這么想的。
可惜現實殘酷,與心愛男子被迫分開,嫁作他人。后丈夫身死,兩人糾纏數年,終是入了宮。
“蘇大人與蘇夫人當真鶼鰈情深,令人羨慕。”她嘆道,帶著不知所起的留戀,引得周武煦目光一暗。
“蘇夫人一路走來不容易,皇上不如為她封個誥命?”她抓著他的袖口笑道。
臉色稍霽,周武煦摟著她對那小黃門道,“那就封蘇夫人為五品宜人吧。”
“還有一件事,”小黃門見皇上彼時心情正好,想到得來的消息,猶豫不決。
周武煦沒在意,“說!”
“皇后娘娘想將呂小姐嫁于四皇子。”
周武煦目光銳利,抱著淑妃娘娘的手掌驀然一頓,臉上倒是帶上了三分笑,“朕知道了,下去吧。”
蘇希錦沒想到剛回府,便接到娘親被封為五品誥命夫人的圣旨。
看來皇上真的時刻關注著自己,那自己那番忠君愛國的話也傳入他耳朵了?
林氏雙手拿著圣旨,愣愣地仿若做夢。
蘇希錦送完傳旨太監,回首見她這副癡癡模樣,攀著她的肩膀道:“娘,別做夢了,是真的。”
圣上下旨封誥命,這下外界善妒的議論可以歇了。那些送小妾的官員們,也可以歇了這份心思。
林氏從迷茫中醒來,女兒早已不見蹤影。
白荷小心翼翼扶她回屋,替她換了衣裳,含笑:“如今夫人有皇上欽封誥命,那些官家夫人再不能拿無子,欺負夫人了。”
她面容姣好,成熟穩重,機靈聰慧,有她在身邊,林氏少了許多麻煩。
林氏瞧著她,突然想起她的年齡,“白荷,你可要嫁人?”
“夫人這是要攆白荷走嗎?”白荷突聽此話,臉色蒼白,立刻下跪求饒。
不可否認,其先被林公子送來蘇府,她心有不愿。
林公子宛若天上日,耀眼奪目,她們四個丫鬟都傾心于他。只她自認相貌低了一等,從未想過擁有。
那日蘇大人跟林公子要人,公子隨意一指,讓她們跟了蘇大人。
那一刻,她便明白,自己不過是公子手中一個玩意兒。任誰都可以拿走。
索性毛遂自薦,說不得還能在他心里留個好印象。
然來了蘇府才知官家貴人,也可以這樣平和。主家和善,“四險一金”老有所依。下人也當她府中管事,敬愛有加。
遠離了公子身邊的勾心斗角,她越發平和下來。
而曾經的那幾個同事,早不知道被公子打發去了哪里。
前兒流蘇還來府上尋她幫助......
“你這孩子,心思忒重了,”林氏見她慌張害怕,神色凄楚,急忙拉她起來,“我不過是想著你年紀大了,又勞心勞力為我,想多問一問你的意愿罷了。”
陳國女子十八歲不嫁人,罰款六百錢。
“前段時間我已經去戶部交了罰銀。”得知不是嫁人,白荷松了一口氣,“白荷無父無母,只想一輩子跟著夫人。”
林氏憐惜她可憐,“好孩子,隨你吧,我們家也沒有指定婚事的先例。以后你若看上了誰,便告訴我,我替你置嫁妝。”
白荷感動而泣,發誓今后加倍對蘇家忠心耿耿,盡職盡責。
旬假之后便是大朝,晨光微晞,蘇希錦站在福寧殿外聽著兩府三司六部等大官,啟奏要事。
聲音忽大忽小,聽不真切。
晨風微涼,空曠的殿外林林立立站著許多人。個個神情肅穆,循規蹈矩,不敢移動分毫。
“嘖,”她聽見左上方的緋衣官吐槽,“今兒是李御史值守鐘鼓樓,不能躲懶了。”
鐘鼓樓是大慶門內、福寧殿外的兩處樓塔,專門給上朝之人報時,監督百官上朝儀態。
李御史是監察員里面最嚴厲的一個。年過五十,耳聰目明,隔著老遠都能看見上朝之人細微動作。隨地吐痰或是含胸駝背,都給你拎出來打板子。
作為陳朝唯一女官,蘇希錦可不想給女性丟臉,所以謹言慎行,一分一秒都不敢放松。過程比大學軍訓站軍姿都認真。
“嘿,”緋衣官見她小模小樣,繃著張嫩臉,有心想逗逗她,“蘇大人,你錢袋子掉地上了。”
蘇希錦抬頭挺胸,目不斜視。
胡說,她今日就沒帶錢。
“蘇大人,你早晨吃的雞蛋蒸糕吧?”
蘇希錦挑眉,這貨怎么知道?
“嘿,”那小子指著她的嘴角,幸災樂禍,“你嘴巴有糕點碎,我給你擦掉唄?”
周圍官員抿嘴偷笑。
“皇上說你年紀小貪吃,原來是真的啊。”緋衣官又說。
引得眾人偷笑。
“下次點卯,給我也帶點唄。”他聲如蚊吶,嗡嗡嗡最煩人。
“閉嘴。”蘇希錦低聲呵斥,按說兩人也沒交際,他怎么就逮著自己作怪?
“蘇大人好大的脾氣,”一道陰森恐怖的聲音在蘇希錦耳邊響起,令她背部發涼。
李御史手持黃色記錄本,不動聲色走到她身邊,“早朝說話,不聽皇上圣諭,罰站半個時辰。”
蘇希錦咬牙,她果然跟御史臺犯沖。
周圍人屏氣凝神,個個如驚弓之鳥。緋衣官早就閉嘴,正襟危站,一派正經嚴肅。
“解大人,”李御史又走到緋衣官身邊,冷冷說道:“行為散漫,上朝說話,東張西望,禮儀不端。罰二十板。”
“因你是今年第七次被記錄,再罰你站半個時辰。”
蘇希錦恍然大悟,繼而咬牙切齒,原來這貨是個老油條。
自己受罰便是,因何帶上自己?
福寧殿中,大臣們厚重的聲音不斷傳來,聽這聲音就要下朝了。
到時就她兩傻站在門外,供人各路人瞻仰,委實尷尬。
蘇希錦咬牙,想她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從小就是三好學生、優秀少先隊員、中隊長、團員、黨員,何曾受過罰?
此仇不報非君子。
福寧殿內,朝會已近尾聲,周武煦再次詢問:“諸卿還有要事啟奏的嗎?”
“回皇上,”鴻臚寺卿上前一步,持笏拱袖,“臣有一事啟奏。”
“秋愛卿請講。”
“大理國改朝換代,和親大理的文和公主思念故土,請求皇上允她回國敬孝。”
文和公主,藩陽候之女,慶光七年和親到大理,至今已有十余年。
“大理國如何說?”
“大理新王有意挽留,然文和公主和親十二年,如今丈夫去世,按祖制,可回國。”
“如此,”周武煦沉吟,文和公主乃藩陽候之獨女,如今大理老國王去世,藩陽候又年邁。
文和公主是該回家了。
“啟稟陛下,微臣以為不可。”眼見著陛下神色應允,鴻臚寺蕭少卿出列。
“拒悉大理新王甚愛文和公主,有意納她為妃。新王脾性沖動多變,大理國內波詭云譎,十分不定。公主和親乃兩國大事,不若讓公主留在那里,既能探聽消息,又能維穩邦交,保陳國安寧。”
周武煦皺眉,“我大陳朝何時要靠女子……”
文和公主和親乃先皇的決定,他這樣說有不敬先皇之嫌。
遂改口道:“公主既已完成使命,可回國休養。”
“微臣覺得蕭少卿言之有理,”戶部尚書道,“大理朝勢不定,公主既然和親,則當為兩國和平著想。大理多兵馬,若大理亂,則邊境危。陛下不可不為國家著想。”
“為今之計,讓文和公主留在大理,繼續為國效力,實乃最佳之策。”門下給事中涂大人繼后上表。
門下給事中屬于政事堂,他的態度便是整個陳國中樞機構的態度,包括但不限于丞相、太師、太保。
“如今皇家子嗣少,血統珍貴。若接回文和公主,朝廷欲派哪位公主前去和親?”涂給事繼續說道。
一句話令殿中大臣起了危機感,令他們站在了自己那邊。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周武煦藏在眼皮下的目光銳利,胸腔藏著一鼓郁氣。
這天下到底是周家的,還是他呂、謝、陳三家的?
堂堂皇上說話被反對,決策被攔政事堂,有何話語權?
就在這時,一道清雅修長的身影站了出來,面龐如玉:“臣以為不可。”:sjwx←→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