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錦梟從繡樓出來，本是打算離開的。

只是，他還沒出府呢，就碰上了鎮國公府的管家。

顯然管家是知道夜錦梟在府里的，見到他，管家也不意外，他快步上前，到夜錦梟面前，躬身行禮，管家十分恭敬。

“老奴見過睿王爺，睿王爺安。”

“起來吧。”

揮揮手，夜錦梟就讓管家起來了。

管家也沒有多客套，他起身看向夜錦梟，快速道，“睿王爺，我家侯爺剛剛已經醒了，他和二夫人、三夫人同在一處，他想見見王爺。”

“帶路吧。”

“是，王爺這邊請。”

管家說著，順勢給夜錦梟做了個請的手勢，他給夜錦梟帶路，去了顧鎮平的院子。

夜錦梟到的時候，顧鎮平人已經徹底清醒了。

他正依偎在床頭喝藥。

這些年，久經沙場，大傷小傷都受過，其實這點傷對于顧鎮平來說，真的算不上嚴重，但程氏、苗氏都重視，一直盯著他，他也只能乖乖地喝。

管家帶夜錦梟進來，他剛好把一碗藥喝完。

“侯爺，二夫人、三夫人，王爺來了。”

程氏、苗氏聽到動靜，忙起身過來，給夜錦梟行禮問安。

夜錦梟到顧鎮平床邊。

看著顧鎮平臉上雖有青腫，可是，藥勁兒過去之后，他腦子清醒了，精神頭還算不錯，夜錦梟也就放心了。

“四叔，感覺怎么樣？可還有哪不舒服的？”

“沒，好多了。”

一邊說著，顧鎮平一邊給苗氏使眼色。

苗氏心領神會，她讓管家下去守著，至于她自己，則順手搬了椅子過來，放到夜錦梟身邊，讓他坐。

夜錦梟也沒跟大家客套，他直接就坐了下來。

“四叔，你讓管家找我過來，可是有什么要緊事要說？”

“有兩件事。”

夜錦梟直接，顧鎮平也不賣關子。

四目相對，顧鎮平輕聲繼續。

“今日，是明將軍約我去的東來棋社，我到了之后，棋社的伙計告訴我，明將軍已經在樓上包廂等候多時了，我的小廝這才推著我上樓，進了包廂。可包廂里根本就沒有明將軍的影子，我進去之后，幾乎是在須臾之間，就開始神志不清了。

剛剛我也問了，我的小廝下落不明，我們府上的人安排人尋找，也還沒有線索，怕是還得勞煩王爺多費費心。另外，明將軍那頭，大約也要靠王爺盯一盯，是他被什么事絆住了，才沒能赴約，一切只是巧合，還是他也是這布局的一環，總得查查才好。”

同是武將，顧鎮平是敬重明將軍的。

可是，被算計了一遭，顧鎮平能更深刻地領會，什么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是敵是友，總得分清楚才好。

不然，指不定什么時候，就還會被人從背后捅一刀。

那不是他想見到的。

明白顧鎮平的意思，夜錦梟輕輕點頭。

“四叔放心，等一會兒我就安排人去調查，一旦有消息，我即刻讓人來告訴你。至于那個小廝，我也會盡力去找的，只是，四叔心里還是得有個準備才好。”

顧鎮平的小廝憑空消失，這么久了，結果大約只有兩種。

一，他背叛了顧鎮平。

二，他落入敵手，兇多吉少。

不論是哪一種，對于顧鎮平來說，或許都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夜錦梟不知道今日跟著顧鎮平的到底是誰，關系又如何，他擔心顧鎮平會因此而情緒起伏，難以接受。

顧鎮平也是在戰場廝殺中經歷過生死的人，哪怕這幾年，他不如從前了，可他也還不至于脆弱到不堪一擊。

夜錦梟說的，他都懂，他也能承受得起。

“放心，我知道。”

有顧鎮平這話，夜錦梟也就放心了。

“四叔剛剛說，一共有兩件事，那另外一件是……”

夜錦梟說著，聲音微微頓了頓，他的目光，不自覺的看向了顧鎮平身邊的程氏、苗氏，這是顧家的三位長輩，他們都在，夜錦梟隱隱能夠感覺到，他們要說的另外一件事很重要，而且十有八九，是跟顧傾歌有關的。

夜錦梟心里正想著，就聽到顧鎮平輕咳了一聲，輕呼了一口氣，他隨即繼續。

“王爺睿智英明，想來已經猜到了，我們想與王爺聊的另外一件事，是傾歌。”

夜錦梟沒做聲。

顧鎮平倒也不用他回應什么。

“說來，王爺和傾歌，王爺和顧家，是有緣分的，若非之前朝中生了變故，如今，傾歌和王爺大約早已經走到一起了。只是，世事弄人，我們身在局中，都有太多的迫不得已，有太多時候，也不得不隨波逐流，順勢而行。

王爺當初的話，我還記得，我知道王爺一心為傾歌好。

只是傾歌命不好。

本以為嫁給了莫景鴻，也算是彼此了解，能夠幸福順遂，沒成想卻落了個滿心是傷的結果。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人都是這樣的，傾歌遍體鱗傷的休夫回家，她再動情，著實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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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看得出來，自打不明山回來，她對王爺的態度，就跟之前有了許多不同。

她和王爺，也更親近了，她心里是有王爺的。”

這一點，夜錦梟也知道。

感情這回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顧傾歌心里有沒有他，他能感覺得到。

只是，也有話說旁觀者清，連顧鎮平都看得出來顧傾歌對他有心，這對于他而言，更像是一顆定心丸，像是一顆能甜化心的糖。

夜錦梟高興。

夜錦梟唇角微微上揚，他欣喜又坦然。

顧鎮平輕聲嘆息，“傾歌這一路走來不容易，我大哥那一支，也就只剩了她這么一個姑娘，偏她還是個要強的性子，恨不能一個人支撐門庭，把所有人都護在身后。她人有多好，其實就有多辛苦，我和二嫂、三嫂這當叔叔、嬸嬸的，別無他愿，只希望她余生能夠順遂，有個知冷知熱的人，能把她捧在手心里。”

“我會的。”

夜錦梟回應的直接，他這三個字，說得擲地有聲，真摯至極。

他的態度，他的心思，都再無遮掩。

顧鎮平也好，程氏、苗氏也好，他們都相信夜錦梟的心意，他們一點都不懷疑夜錦梟是在信口開河，是在撒謊。

從莫景鴻回京開始，發生了許多事，夜錦梟也為顧傾歌做了許多，為顧家做了許多。

她們都看在眼里。

若非夜錦梟真對顧傾歌有心，他做不到這般細致。

她們都明白。

只是……

顧鎮平看著夜錦梟，輕聲道，“王爺，你對傾歌的心思，我們一早就明白，顧家出事之后，傾歌日子過得苦，下人們都說，陪在傾歌身邊的人是莫景鴻，可是，莫景鴻陪了她多久，你就在暗中陪了她多久，這我們也都知道。

我們自然是希望，你和傾歌能終成眷屬的。

你們都是頂好的人，兜兜轉轉這許多年，也該有個家，攜手相伴了。

只是王爺，這路不好走，宮里那位，是不會在你和傾歌的婚事上松口的，鴻溝難躍，這條路想走下來，想走順，走得安安穩穩，其實并不容易。

我們都想聽聽，王爺這頭可有什么打算？我們又該做些什么，才能助你們一臂之力？”

顧鎮平也算了解夜錦梟。

他知道，夜錦梟更習慣于自己承擔一切。

面對危險和困難，他也和顧傾歌一樣，想把在意的人，全都護在身后。

可他們顧家，也將夜錦梟當自己人，他們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夜錦梟一個人去拼殺，去沖鋒陷陣，去冒險，他們也想幫忙。

哪怕只是綿薄之力，也該盡一盡的。

哪怕只是單純地陪在夜錦梟身邊，分擔他的愁苦，給他些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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