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灌口大火第362章灌口大火←→::mayiwsk
“噼里啪啦……”
“你們這些嬌弱的唐人…走快點!”
時入八月,多康吐蕃的兵馬如狂風般席卷成都腹地,臨近灌口的彭州、蜀州等州縣城池尚能在楊復光、索勛、李昌言等人的駐守下安然無恙,但城外的鄉野村寨,卻只能在吐蕃的鐵蹄下化為灰燼。
不少唐軍站在城頭眺望遠處,但見城外村寨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向上升騰。
百姓居住的村舍被焚毀,哭喊聲與吐蕃兵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述說著城外百姓的悲慘……
大批百姓被吐蕃兵用粗糙的麻繩捆綁雙手,百人為一隊,由三名吐蕃兵卒押送,緩緩向灌口行進。
這些百姓中,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有懷抱嬰兒的婦人,也有滿臉驚恐的孩童。
他們的眼中滿是絕望,腳步踉蹌,卻不得不在吐蕃兵卒的謾罵中向著灌口前進。
這樣的場景不止出現在一處,而是充斥了蜀、漢二州諸縣通往灌口的任意道路上。
類似這樣的押送隊伍絡繹不絕,數百成千,仿佛一條條蜿蜒的長蛇,緩緩蠕動在早秋的鄉野。
負責押送百姓的吐蕃兵卒,大多是剛剛從奴隸身份被赦免為民籍的低級兵眾。
他們的任務雖然繁重,卻是軍中最低賤的活計。
軍中嚴令,必須保證這些唐人活著送到指定的地方,如此他們這些兵眾才能獲得犒賞。
若是目的地是茂州這種較近的地方,還算幸運。
若是維州、文州、龍州這些偏遠之地,押送一趟便需耗費大半個月。
等他們再返回時,蜀州和彭州早已被吐蕃的戰兵劫掠一空,連一片完整的瓦礫都難以找到。
相比較他們這些兵眾,只負責搶掠的戰兵則是享受著更為豐厚的回報。
他們搶到的財物,三成歸自己,三成歸將領,四成充入多康的府庫。
除此之外,買賣人口得來的錢糧,他們也有兩成的份額。
正因因此,整個多康吐蕃大軍的兵眾、戰兵、將領,對這些被擄掠的百姓尤為重視。
在他們眼中,這些百姓不分男女老弱,都是可預見的錢糧。
即便有少數兵眾想要虐待、施暴這些百姓,也會被沿途巡哨的戰兵嚴厲呵斥。
畢竟,這些百姓的價值,遠高于一時的發泄。
從吐蕃大軍攻下灌口算起,如今已然過去了大半個月,而臨近灌口的蜀州與彭州的鄉野村寨,幾乎被吐蕃大軍擄掠一空。
無數百姓被押送至灌口,隨后又被分批送往茂州、維州等地。
灌口鎮外,吐蕃大軍的營寨連綿十余里,旌旗招展,篝火無數。
營內喧囂不斷,戰兵們嬉戲玩鬧,享受著劫掠帶來的短暫歡愉,而那些剛剛被赦免為民籍的兵眾,則眼巴巴地看著,心中既有羨慕,也有不甘。
沒盧丹增帶著幾名親衛走向中軍牙帳,沿途目睹了這一切。
他看到幾名將領命人擄掠女子供自己泄欲,眉頭微微皺起,但轉念一想,幾個女子也值不了多少糧食,沒有必要為此較真。這般想著,他的心情稍稍平復,繼續向前走去。
“阿爸!”
走進中軍牙帳,沒盧丹增見到了正站在地圖前凝神思索的尚摩鄢。
帳內燭火搖曳,映照在尚摩鄢的面龐上,但見他神色凝重,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似乎在謀劃著下一步的進攻路線。
沒盧丹增上前一步,恭敬說道:“阿爸,附近百里的百姓都被擄掠一空了,唐軍躲在城里不出來,還有許多百姓也跟著藏到了城里。”
“我剛才去看了文冊,大半個月過去,也才擄掠了十二余萬口人,雖說也值六十萬石糧食了,但不知道將他們押抵茂州后,還能活下多少。”
聞言、尚摩鄢抬起頭,目光如炬,沉聲道:“這些口馬是我們多康的財富,絕不能有失。”
話音落下,他又詢問道:“那些押往翼州的口馬,隴右軍是如何說的?”
沒盧丹增回應道:“都登籍造冊了,不過他們沒有遷徙走太多人口,而且劉節帥傳來軍令,讓我們不用著急將百姓送往翼州,留在茂州即可。”
“留在茂州?哼!”尚摩鄢冷哼道:“這些人每日要吃掉上千石糧食,我可沒有那么多糧食供養他們。”
他走出桌案,步伐停在了牙帳門口,目光眺望夜幕下那燈火通明的營盤中。
待沒盧丹增走到他身后,他這才開口道:“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降雪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蜀州和彭州足有六七十萬口人,即便大多逃入城內,但鄉野之外也不可能只有這么點人。”
“百里的范圍還是太小了,我們現在重新集結了兵馬,眼下有近十萬兵馬在手,完全可以嘗試攻打那些城池。”
“傳我軍令,明日起大軍分作八支,分別攻打蜀州、彭州治下八個縣。”
“末將領命!”沒盧丹增不假思索的作揖應下,隨后便將尚摩鄢的軍令傳給了各軍都護。
翌日,由兩萬披甲戰兵和八萬兵眾所組成搶掠大軍開始圍攻蜀、彭二州治下八個縣。
吐蕃塘騎的兵鋒,甚至走入了成都府境內。
若非成都府境內剛剛被大禮劫掠過一次,他們恐怕還會尋著炊煙將成都府搶掠一空。
不過成都府畢竟富庶,而大禮能掠走的人口村寨畢竟是少數,坐擁八十余萬人口的成都府,很有可能成為多康吐蕃拿下蜀州、彭州后的又一目標。
在這種情況下,駐扎陵州觀望的高駢,率先得到了長安發來的圣旨。
“門下,以渤海縣伯、檢校兵部侍郎、特進光祿大夫、東川節度使高駢為益州刺史、成都尹、西川節度使……”
“制書如右,請奉制付外施行,謹言。”
“臣高駢接旨,叩拜上千萬歲壽!”
八月初五,當高駢接到圣旨的時候,已經通過俞公楚了解事情經過的他,并沒有任何失望之色。
東川與西川相比,不論是人口還是地位都遠不如。
調任西川便已經使得他的計劃成功近半了,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西川守得固若金湯,隨后再轉頭將東川節制下來。
想到這里,他雙手接下圣旨的同時,吩咐左右送天使前往寅賓館休息。
待到他們離去,高駢才召來了藺茹真將。
一刻鐘后,藺茹真將風塵仆仆趕入縣衙堂內,不假思索的作揖道:“節帥!”
“我被調任西川,現在可以收拾西川那些豬犬似的西番南蠻了。”
高駢坐在主位,語氣輕描淡寫,藺茹真將也鄭重道:“縣外精騎尚有四千七百五十二人,不若將戎州兵馬調回些,把握更大!”
“不必!”高駢瞇著眼睛道:“調動兵馬,聲勢太大,容易打草驚蛇。”
“你且派快馬傳信給王重任和張璘,讓他們即刻出兵,收復龍州!”
“末將領命!”藺茹真將不假思索應下,而高駢也起身道:
“提領城外精騎,舍棄一切輜重,隨某向灌口攻去!”
“這……”藺茹真將猶豫了,高駢卻皺眉看向他。
面對高駢的這項軍令,藺茹真將不免擔心道:“尚摩鄢雖說不如他阿爸尚婢婢,但也算一驍將。”
“如今其麾下號稱十萬大軍,僅我等不足五千精騎,正面迎戰他們,是否……”
“誰說我要正面迎戰?”高駢輕哼道:
“灌口是其三軍之退路,若截斷灌口,則大事可定。”
藺茹真將眼前一亮,隨即作揖道:“末將領命!”
隨著高駢軍令下達,兩個時辰后,城外四千七百余精騎拔營而走,直奔灌口而去。
倒是在他接下圣旨,并開展行動的同時,身處盤堤縣的劉繼隆也接到了長安進奏院中,竇鄆派人送來的情報。
只是粗略翻閱情報內容,他便知曉了不妙。
“高駢調任西川節度使,看來朝廷是等不及了。”
劉繼隆神色凝重的將情報焚毀,抬頭與堂內眾將對視。
他們和高駢打過交道,昔年高駢率軍阻斷隴右軍自成州撤回渭州官道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他們自然知道高駢不好對付。
正因如此,他們也都猜到了,高駢調任西川節度使,對他們而言絕不是個好消息。
只是他們現在需要的就是這種消息,因為只有這種消息,自家節帥才會出兵。
面對他們充滿期望的眼神,劉繼隆沉下心思,隨后不假思索道:“陳瑛,奏表朝廷,我軍已收復松州,此外番賊尋釁,西川不能制,我唯有出兵南下,驅逐文扶龍茂等六州吐蕃!”
“再派快馬傳信尚摩鄢,著其立即撤軍,交出龍州、文州、茂州、維州的四州諸縣。”
“末將領命!”陳瑛起身應下,而劉繼隆繼續開口道:“王思奉、劉英諺……”
“末將在!”二人先后起身,劉繼隆不假思索道:“你二人各領一鎮兵馬,走扶州前往收復茂州。”
“末將領命!”二人作揖應下,劉繼隆繼續道:
“傳信給斛斯光,讓他在收到急報后的第三日出兵收復維州。”
“至于文州和龍州、某將親率大軍,南下收復!”
“我等領命……”諸將紛紛起身,而沉寂許久的盤堤縣外軍營也焦躁了起來。
兩鎮兵馬先后開拔,走西邊的扶州向茂州而去。
在他們走后的第二日,劉繼隆親率五千精騎與一萬馬步兵及二萬民夫向文州開拔而去。
在他開拔的同時,南邊的尚摩鄢先后攻破導江、青城、大邑、晉昌四縣。
唐昌等四個縣還在苦苦支撐,大批百姓被擄掠往灌口而去。
在這樣的局面下,成都府內楊復光等人心中急切,不斷向東川催發軍碟,試圖讓高駢這個新任西川節度使為西川解圍。
只是當他們不斷往陵州送信時,高駢卻離開了陵州仁壽縣,不知去向。
與此同時,隴右大軍開拔后的第四日,身處灌口的尚摩鄢也接到了劉繼隆派人送來的書信。
灌口軍營內,沒盧丹增急匆匆走入牙帳,呈出了一封急報道:“阿爸,劉節帥傳來急報,說是唐廷派高駢接手西川,節帥讓我等撤軍,他即將大軍南下,收復四州。”
黎明時分,尚摩鄢還未洗漱好,便聽到了沒盧丹增所說的這一切。
他不緊不慢的用蜀錦制成的帕子擦了擦臉頰,隨后才道:“高駢?就是那個在牛頭峽重創祐世隆的那個人?”
“是!”沒盧丹增連忙頷首,隨后說道:“阿爸,是否傳令諸軍撤回灌口?”
“撤軍?”尚摩鄢眉頭微皺,沉思片刻后方才說道:“高駢便是再厲害,卻也只是一個人。”
“現在西川的兵馬不到四萬,成都附近兵馬也就一萬三四,即便高駢來了,也憑空變不出大軍。”
沒盧丹增聽后連忙道:“可是高駢本在東川擔任節度使,麾下兵馬都是他一手操訓的。”
“唐廷的這些節度使,向來有節制本鎮馬兵,護送節度使赴任他處的慣例,如果高駢從東川帶來兵馬,那我們就被動了。”
尚摩鄢雖然自大,但并不愚蠢,聽到高駢有可能率軍赴任后,他便打起了精神,頷首道:
“傳我軍令,各軍撤回灌口,但不可拋棄擄掠的錢糧口馬!”
“是!”沒盧丹增連忙應下,隨后派出上百名輕騎前往東邊傳信。
此時灌口鎮的軍營空了大半,唯有五千甲兵與近萬番眾駐扎此處。
正因如此,尚摩鄢信心依舊,只是吩咐了大軍將塘騎方向著重放在東邊和南邊,將塘騎外放五十里后,他便漸漸安下心來。
只是隨著時間推移,當天色漸漸轉變為黑夜時,尚摩鄢卻不知為何焦慮起來。
他召來了沒盧丹增,皺著眉道:“塘騎都放出去了嗎?”
“放出去了,東邊和南邊各自放了二千塘騎,北邊也放了一千塘騎。”
沒盧丹增自然重視高駢,故此在塘騎上,便外放了五千番眾輕騎。
尚摩鄢聞言眉頭緊皺,最后還是吩咐道:“你今晚值夜,等明天各軍回營,我們就撤回茂州。”
“是!”沒盧丹增沒有任何問題,畢竟他本就打算在今晚值夜。
“下去吧。”
尚摩鄢擺擺手,眼見沒盧丹增離開牙帳,他的焦慮才稍微舒緩幾分,不知不覺便陷入了夢鄉中。
夢境里,他夢到了當年論恐熱舉兵前來,在牦牛硤擊敗他阿爸的場景。
他記得很清楚,他阿爸風塵仆仆的騎馬回到了鄯州,隨后便叫來了拓跋懷光,將鄯城托付給他防守,聲稱要外出去邏些城求援。
那一日府中很亂,所有人都在爭搶著收拾東西,他心中慌張不已,只能坐在位置上看著奴隸們收拾東西。
煎熬了許久,他被他阿爸帶著坐上馬車,走大斗拔谷道前往了甘州。
路上他阿爸不斷咳嗽,而他腦中一片空白。
只是這次他們似乎沒有這么幸運,鄯城的拓跋懷光投降了論恐熱,并帶著論恐熱的騎兵朝他們追擊而來。
他們只能不斷逃命,可在逃出大斗拔谷道的時候,山谷外的祁連城卻沒有一人駐守。
張淮深、酒居延、劉繼隆……這些人仿佛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最終他被拽下馬車,被押著跪在了尚延心、拓跋懷光的面前。
他們父子三人被控制住,番兵的刀高高舉起時,他驚恐看向他阿爸,卻見他阿爸表情焦急。
“別睡了!快醒過來!”
“殺!!”
喊殺震天,尚摩鄢猛然驚醒,額頭滿是冷汗。
只是不等他從夢中走出來,便見沒盧丹增闖入了他的牙帳,手里還提著刀。
“你要干什么?!”
尚摩鄢破口質問沒盧丹增,卻見沒盧丹增滿臉焦急:“阿爸,唐軍夜襲灌口,快穿甲!!”
直到此刻尚摩鄢才反應過來,他耳邊的喊殺聲并未隨著夢境消散而消失,反而距離他越來越近了。
“替我穿甲!!”
尚摩鄢連忙爬起來,在沒盧丹增和幾名兵卒的幫助下穿上甲胄,提刀沖出了牙帳。
帳外,所有戰兵都在幫忙穿甲,而遠處的營帳正在升騰火焰。
“唐軍從哪殺來的!”
尚摩鄢質問沒盧丹增,沒盧丹增急忙道:“好像是從北邊殺來的。”
“北邊?”尚摩鄢思緒間便想到了是誰:“高駢,你這個豬犬的家伙!”
冷靜下來,尚摩鄢開始指揮道:“不用管兵眾,把所有戰兵集結起來,朝他們殺過去!”
“殺過去?”沒盧丹增表情錯愕,可尚摩鄢卻抓住他的領子道:
“丹增,阿爸今天再教你一個理!”
他沒有說是什么道理,只是推開了沒盧丹增,沉著站在原地等待戰兵著甲。
不多時,火光朝他們靠近,他們肉眼所見的地方,無數唐軍精騎手持火把焚燒帳篷,而此時中軍牙帳附近的戰兵也穿好了甲胄。
唐軍的精騎也發現了他們,但是并沒有貿然進攻,而是一直在焚燒帳篷,屠殺無甲的兵眾,同時朝他們這邊集結而來。
多康的戰兵匆忙著甲,勉強聚集了上千甲兵。
尚摩鄢翻身上馬,對四周戰兵振臂高呼道:“他們不過幾千人,我們的援軍就在二十幾里外,告訴我,他們有什么可怕的?!”
話音落下,他抖動馬韁,吶喊道:“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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