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靈很快發現,姚遠進入了一種輕度亢奮的狀態——他的話突然變多了很多!
幾乎成了個問題寶寶!
姚遠看見什么問什么,從客廳里的新沙發套哪兒買的,一直問到小溫室組件的價錢。
姜靈覺得姚遠只是想找話說,但他既不能介紹自己的工作,也缺乏兩人均熟悉的娛樂內容可談,亦不可以誘導他的保護目標聊太私人的話題,所以才會選了這一堆瑣碎的問題。
看在這帥哥近段日子不好過的份上,姜靈好脾氣地逐一回答。
姜靈給孿生蓮滴加稀缺元素溶液。她滴得緩慢,滴完一株還要記錄一遍。好在四種稀缺元素的水溶小藥片,分別做成了白橙藍紅的不同顏色,添加起來很方便。
而通過溝通,姜靈發現,孿生蓮對橙紅那兩種不敏感,很有些來者不拒、多多益善的意思;但對白色與藍色的,它們既害怕又喜歡,既貪婪又恐懼。
——為什么害怕又喜歡?
多了,長得快!
再多,太快!
再再多,慢……
——長得太快會怎么樣?
一串花!很多花!
一串籽!很多籽……
死掉掉!
——長得太慢呢?
開花!快快!
……就兩朵。
開了,再開!
開了,再開!
吃飽,喝足,曬爽,一直一直開……
姜靈琢磨了一下,發現這兩種元素多了,對一株孿生蓮的生命長短,雖然會有很大的影響,但對孿生蓮這種花的世代繁衍來說,還是很有利的。因為不管是一次性結很多籽,還是迅速結出少量籽來,再很快接上下一批,都是把自己的基因遺傳下去的有效手段。
——好吧,你們要稍多點還是再多點?太多可不行哦!咱們說好了一串花莖上,要多開點兒。
再多!
姜靈響應號召。
——把你們叫醒后,今天已經是第十二天了,什么時候可以告訴我,打算一次開幾朵?
葉子!
葉子……
葉子!
姜靈抿抿唇:好吧,現在還沒法知道,沒法知道自己的計劃到底有沒有效。想到那幾張沒有家庭地址、父母具體姓名、卻該死地帶著家庭合影的資料,姜靈胸口就有點沉。
順便又記了姚遠他們一筆!
真是剛銷舊賬,又添新帳……
已經八對啦!
再來這么多!
哦,這些小家伙也分早熟不早熟?
長大!
長大!很快!不怕!
姜靈一怔,失笑了,這是在安慰她咯?
姚遠在一旁閑看:“這花不大。干嘛要用這么深的盆,多浪費!”
姜靈比比姚遠:“你有一米八吧?”
——被抹掉了四厘米!姚遠點了下頭:“有啊。”頓了頓,沒忍住:“一米八四。”
姜靈一指比她自己還稍矮點的小溫室:“我讓你整天蹲在這么高的小籠子里,你覺得怎么樣?”
姚遠叫屈:“這是花!”
“是啊。它們是花。”姜靈一派理所當然,“和你一樣——活的。”
姚遠啞然,搖搖頭沒話說了。
因為總共也就四十盆花,忙完才九點半左右。
姚遠指指便攜包:“你上天網?”
姜靈直撲向沙發:“不了,我困。”她昨晚晚飯前,抓緊時間練了一個小時。而后一家人一起吃飯、散步,等再回到家,已經差不多晚上八點。準備好糖鹽水,開始標準動作,一口氣到凌晨三點,終于完事。躡手躡腳去沖了個一分鐘不到的戰斗澡,睡覺。
偏偏今天早上姚遠又來得這么早!
姜靈瞇了個回籠覺才起來,讓姚遠等了二十幾分鐘。其實她還想睡,但總不好晾著人家太久吧?尤其是她姜靈壓根沒有“我要化妝”這樣的好理由。
所以現在,姜靈是真地困——她才睡了五個小時!
姚遠摸摸鼻子,在“L”形沙發的另一頭坐了下來。
然后姚遠看了姜靈一會兒,看了這個抱著靠枕、蓋著毯子,躺下才幾分鐘、就睡得香香甜甜的小姑娘一會兒,聞著山林里來的好空氣,陷在遠離車馬聲的靜謐里,也覺得困了——他這些天一直睡得不好。
時間倒是充裕,但淺夢不斷、疲憊不堪。
心理小組姚遠早就去拜訪過了。專家建議,概括起來倒是簡單得很,四個字:釋放壓力。
接下來,催眠、藥物,能用的放松手段都用上了。然后,治療者與被治療者都意識到,這邊釋放得再快,也比不上路林那邊傾瀉下來的壓力之大。
因為對他們這些專業人士來說,所見所聞,每一絲每一毫,都是沖擊。
——就像一個罐子。
作為最堅定的戰士,這是一個容積很大的罐子,甚至可以說是水缸。但如果一邊擰大水龍頭往罐子里面放水、一邊用湯勺往外舀水的話,這個罐子還是早晚會被裝滿。
會承受不住、會滿溢出來。
姚遠有些意外,隨即他決定享受這自然而然的困意——強迫自己睡覺的味道可不怎么樣!
他聯系了一下外面的車子,倦然闔上眼。
回家一趟,并不能讓他放松。他的父母與他眼前這個女孩的父母,完全不一是一種類型。一家人一起飯后散步這種事,他從小到大,聽說過、看到過……
但是,從沒經歷過。
姚遠是被一首歌吵醒的:
Here口I口am,口it’s口just口me口and口誘。
And口tonight口we口make口our口dreamse口t乳e。
It’s口a口new口world,口it’s口a口new口start!
It’s口alive口with口the口bea挺口of口誘ng口hearts!
It’s口a口new口day,it’s口a口new口plan!
I’ve口been口wai挺口for口誘……
(我在這兒,這里,我和你。
今晚我們實現我們的夢想。
這是一個新的世界!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這一切因年輕的心跳而鮮活、而存在!
這是一個新的日子!這是一個新的計劃!
我一直在等你……)
男歌手,英文,唱完前段、進入激情的高潮部分了,是《Here口I口am,姜靈的手機……咿?
姚遠迷糊間滑過幾個念頭,隨即他睜開了眼睛——沒錯,就是姜靈手機的鬧鐘在響!而這小姑娘正蹲在他旁邊,捏著手機上的小掛件,把手機吊在他耳邊,晃悠,晃悠悠!
姜靈不明白姚遠為什么睡得這么沉。趙永剛一向只養神,略有動靜就知道。不過看在姚遠氣色不好的份上,姜靈什么也沒說:“起來了,十點四十了,差不多該過去了。”
姚遠抹了把臉、坐起來:“洗手間在哪邊?”
姜靈站起身指了方向:“那里就是。洗臉臺旁邊那個柜子里,下面那疊毛巾,全是新的,洗泡過了,你自己拿;掛在外面的那條,趙永剛用過了。”
姚遠一點頭彈起身過去,擦過姜靈身邊時,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溫潤、清爽又甜美——就是這個味道!
讓他放松、讓他犯困!
因此姚遠驀然一頓:“你用了什么?”
姜靈不解:“什么?”
姚遠只是剛睡醒,反應慢了半拍,又不是變笨了,所以他旋即就自己明白過來,搖搖頭:“沒什么。”
真的沒什么,他知道,他學過。俗話說的“體香”、“女人香”、“男人味”,專業叫做信息素,或者外激素——這種荷爾蒙的味道,一般自己都聞不到,只有別人才能深切感受,特別是異性。它能使性吸引力的比率幾乎翻倍增加。
相關研究,幾十年前就得到普遍的科學驗證。關鍵物質,早就可以實驗室人工合成。因此,這種生物學機理,也是他們掌握的技巧之一。
可是……
洗手間里、盥洗臺前,姚遠又掬了一大捧涼水潑在臉上,打開柜子。柜子下格里一疊十幾條毛巾,花紋全不一樣;因為洗過一次,入水很快。
姚遠絞來擦干臉,往晾桿上唯一的一條毛巾旁一掛,最后看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
——姜靈或許知道,卻不會那么干,對吧?
杜老師對午餐很滿意,姜靈一舉一動都沒有問題,顯然也經過了專門的、認真的學習。更重要的是,姜靈了解為什么——為什么傳統的正式宴席上,琪雅人先吃甜點或水果,接著上清淡的飲料或冷飲,再享用魚肉類及與其相佐的飲料,最后才是蔬菜。
這意味著,如果到時候有什么小變化,姜靈能應付得來。
至于姜靈……
——姜靈覺得這頓飯簡直比練體術還累!
幸虧杜老師到了她這個年紀,雖然嚴厲,卻不再風風火火地性急。所以,飯后還是有一個小多小時的休息時間,上課仍然是從下午一點半開始。
那個舒適的小會客室歸杜老師。姜靈照舊蜷在雜物間的舊沙發里。而姚遠在外間坐了一會兒,毫無倦意——他早上睡飽了!
所以姚遠安靜坐了一會兒,起身到隔壁找了個同事——姜靈也見過,瞧著很普通的一個中年人,在跟車輪班的那些人里面——俯身小聲打了個招呼:“老王,我回下宿舍。”
老王蓋著自己的夾克,剛開始在椅子里瞇眼養神,聞言一點頭,就拎起外套去了姚遠的辦公室。
宿舍主要提供給單身的。結了婚的考慮到工作需要,大多也會保留。
姚遠沒有花盆這種閑情逸致的東西。他找了個塑料盒子,底上戳幾個細洞,跑下樓找了點大大小小的砂石扔進去,種上瓦松,水一澆,濾干,就擺到窗口下,不打算再操心了。
瓦松耐旱不耐澇,屋頂上那種沒什么泥的地方也能長,好養的很。用姜靈的話來說,“養死了它也算有本事”。只是開花的瓦松,容易營養耗盡。
姚遠忙完,坐在椅子里把腿往桌上一擱,看著瓦松的小花出神。
這時敲門聲響,姚遠回了聲“沒關”,趙永剛就推開了,倚在門口懶得進來,一亮他的打火機,“咔嗒咔嗒”打了兩下:軍用的,有年頭了,角上都磨得特別亮——但打不出火來。“借個瓶,沒油了。”
姚遠拉開抽屜,找出一個ZIPPO的紅色沖油瓶拋給趙永剛。
趙永剛忙盯緊飛過來的小瓶、接住,接完罵了一句:“你小子……”這也算是危險動作唉!
姚遠嘿笑了一聲。趙永剛對上打火機底下小孔,嫻熟地充了兩下,一樣拋回給姚遠,卻發現了桌上的瓦松,頓時訝然,戲謔道:“喲,養花?嗯,開得不錯。”說完搖了下頭——滿臉“就是不知什么時候玩完”,帶上門轉身。
姚遠把玩了一下接在手里的沖油瓶:“永剛。”
趙永剛“倒退慢放”一樣打開門:“什么事?”正眼瞧見了姚遠的神色,微一怔,走進來在床邊坐下了,彈出支煙給自己點上——說吧,聽著那!
姚遠卻有點不知怎么開口,他起身把煙灰缸拿過來、放在趙永剛手邊,借著這點時間斟酌了一下:“你和姜靈……熟不熟?”
趙永剛無言。這要是工作,就該匯報情況了。可這是私下談話,那就是在問“是不是‘朋友妻’”了。
所以趙永剛搖搖頭回答了問題,又追進一句:“你看上人家了?”
姚遠沒吭聲。他其實也沒決定要怎么樣。但或許習慣使然吧,計劃前,先會打聽情況——否則你這邊熱火朝天剛開始,那邊發現你兄弟已經搞定一大半了,那多尷尬?!
趙永剛琢磨了一下姚遠的表情:“我看那小姑娘不錯。”
于是姚遠覺得,他這想法,也還真不錯!
趙永剛一咧嘴,這才澆姚遠冷水:“可你們不合適。”他跟著張甫時間不長,左右逢源沒學到,人情世故倒是看了不少——人吶,總有一些東西是丟不開的。
姚遠驀然看向趙永剛的眼睛。
這眼神太有戰斗力了,以前送來大隊里的菜鳥一開始都是這個眼神。趙永剛嘿嘿笑了,笑完正色道:“聽老哥一句,你要真非她不可,先把你這身皮脫了。”
這不可能!好吧……咱們是戰士,咱們這沒有“不可能”,但這代價太大了!所以姚遠懵了:“就因為……”
趙永剛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煙圈,看著眼前變幻莫定的青煙,慢吞吞反問:“那個還不夠嗎?”
姚遠默然。對姜靈來說,她老媽比他這個帥哥,不知重要了多少倍,不是么?
而趙永剛突然發現打擊姚遠很有樂趣——因為這小子長得太帥了!天怒人怨啊!
于是趙永剛繼續:“照我看,她好你這一口。”
這話很能滿足男人的自尊心。趙永剛是男人,他知道,所以他用上了;姚遠也是男人,他也知道,可他還是覺得有幾分飄然。但他沒看出來姜靈對他哪兒“好一口”了,便問:“怎么說?”
“那個蘇宇,長得挺不賴吧?打個照面,她就把人給整了。”趙永剛后來上網查過姜靈那天迸出來的關鍵詞了——溝通需要,也是工作。所以他此刻,臉色就有點古怪:“你的待遇好多了。”
姚遠摸摸鼻子。被踩一腳是他逾越在先,盡管是為了公事,但這一點依舊毫無疑問。那一場架打得下來,換得了和解。所以他不算被整——真不算。于是姚遠笑了笑:“你覺得能成?”不脫皮也能成?
趙永剛緩緩搖了下頭作為否定:“女人啊,要的是安全感。”
姚遠看著趙永剛:“安全感?”
“嗯。”趙永剛噴出一個鼻音,沒解釋,保持一臉肅穆鄭重,用俗話說就是深沉。其實他心里翻白眼——我哪兒知道啊!不過我也沒坑你,這至少是聽目標本人說的。;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