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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娛浪子,怎么被天仙改造了?華娛:從神棍到大娛樂家-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會拍電影了
正文如下:
第二百七十一章不會拍電影了_華娛:從神棍到大娛樂家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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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8號上午,路寬和曹久平以及塘山方面的姚建國等人剛剛視察完片場。

“樊建川送來的道具都齊了嗎?夠用嗎?”

“齊了,還有富余呢。”

曹久平笑道:“我們請了很多大爺大媽來辨認對照,看跟當年的像不像,不少人都看哭了。”

姚建國感慨道:“哪里是他們看哭了,這條街道剛剛蓋好做舊完,我來走一圈都忍不住掉眼淚啊。”

睹物思人,睹物思事,是最樸素的情感脈沖。

一輛冀B00001的帕薩特在片場入口停下,小李下車給領導開門。

趙永精神抖擻,遠遠地就打起招呼:“路導,有陣子沒來了啊?”

“身體沒事了吧?”

“沒事沒事,感謝趙書記那會兒還派塘山的同志去蓉城慰問,很感動!”

路老板也熱情洋溢地握住他的手,兩人在前面走遠了些,其他人都識趣地保持距離。

“不瞞你說啊路導,今天開機發布會,我昨晚是一夜沒睡好啊!”

“一閉眼,我就想到父老鄉親們期盼的眼神,想到全國觀眾都要看到我們的人民是多么的堅強、勇敢!”

趙永長嘆一口氣:“路導,我是要感謝你的。”

“雖然我是外行,但就是這前期的準備工作,就能看出來你是個認真負責的導演。”

“好多地方建國、小李他們都覺得可以啦,已經很像啦,你還是不同意,要精益求精,我很佩服啊!”

路寬笑道:“趙書記千萬別吹捧我了,今天風大,我受不住啊!”

“哈哈哈,受得住,受得住!”

“對了,路導,你看看這片修復后的70年代風格的建筑群。”

趙永好像指點江山一般四下環顧:“已經都按照你的方案做好了,已經有不少游客打聽是不是景點了。”

路寬點頭:“如果這部電影能大爆,我想做一個影視基地是能接一點生意的。”

事實證明,所有的吹捧都是鋪墊,趙書記還是老謀深算的:“路導,問界有沒有開發影視城和影視基地的打算?”

在《塘山大地震》的總投資2.8億中,塘山方面的5000多萬,有70是以腳下和附近這些片場布景充抵投資的。

對他來講,如果能拉著問界入股回收資金,自然又是一項不菲的政績。

電影拍了,票房爆了,口碑好了,錢還收回來了。

明年不得坐火箭啊?

路老板心中哂笑,明白他的用意。

問界現在是一個小型的產業鏈閉環,相比于好萊塢六大還有一個尚未涉足的領域:影視城和主題公園。

迪士尼的主題公園不消多提,在全球口罩之前,一直占據超過50的全公司總利潤。

環球在1964年就在好萊塢開辦了環球影視城,1990年的奧蘭多環球影視城是繼迪士尼之后第二大主題公園。

還有包括華納的《哈利波特》主題公園、索尼的《黑衣人》和《絕地戰警》系列的影視城等等。

但對于現在的路老板來說,這個項目的切入時機還遠未成熟。

現在拿地是便宜,但蓋房子買設備貴啊!魔都的迪士尼一期項目總投資就340多億。

最關鍵的是問界現在還沒有什么成體系的IP。

仙俠?現在只有《仙劍》和《誅仙》;

恐怖?北美問界才拍《鬼影實錄》和《潛伏》兩部,下面林詣彬要被拉去拍《異域2》;

還有比較容易做成IP的科幻,但目前也僅僅是一部《異域》而已。

沒有強大的IP儲備,就沒有這些IP帶來的粉絲群體,主題公園和影視城就缺乏核心吸引力。

當然,對著面前的趙書記沒必要解釋這么多。

“問界有這方面的打算,但是目前時機還不成熟,而且。。。”

“趙書記,我就直說了,塘山這里對于我們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哦?什么原因呢?”

路老板解釋道:“你看啊,全國現在大一點的影視基地,除了中影今年在懷柔才開發的數字基地之外,幾乎都在長江以南。”

“無錫的三國城、水滸城,浙省的橫店、射雕城,大理的天龍城。”

趙永心下了然:“你這講的是氣候原因吧?”

“沒錯,北方天氣太冷,每年適合拍戲的時間,掐頭去尾不過7個月。”

“瓊省和兩廣又太熱,只有江浙滬地區四季分明,經濟發達,人才充足,是最佳的地理位置。”

趙書記知道這位是行業大手子,說的話叫他不得不信。

但是這塊地拍完電影總是要想辦法經營的。

“路導,你給我們支支招吧,怎么吸引更多的劇組,把這一塊給做起來?”

“簡單,第一退稅,第二稀缺性。”

路老板笑道:“現在到好萊塢去,一打聽某某劇組都在加拿大拍戲,我那部《異域》就是在溫哥華拍的。”

“現在美國本土的電影工業有些空心化的趨勢,就是因為劇組都被吸引到了幾個退稅州和加拿大、澳洲、新西蘭等地。”

“其實你們在國內有一個學習對象,就是寧夏的鎮北堡影視基地,范兵兵的那部《萍蹤俠影》就是在那兒拍的。”

“他為什么能在北方生存下來?”

“第一就是地方政府退稅比例高,第二就是西部風格、黃沙漫天的戲只能去那里拍,稀缺啊!”

“所以你們就照葫蘆畫瓢,退稅不多說,在建筑風格上不要貪大求全,就把70、80年代的風格做出圈,自然會有劇組上門的。”

趙書記聽得懂,但這些事兒都不大好貫徹。

單說退稅的阻力就極大。

冀省遭到京津虹吸,本就不富裕。

塘山是納稅大省,又不是青島、寧波那樣的計劃單列市,稅務方面還是要收到省里管轄的。

趙永見在路老板身上實在是占不到便宜,又得了些中肯的建議,這才作罷。

午飯之后,參加開機儀式的演職員盡數到齊,周訊帶著胡君、王保強、宋嘉等人敲開路寬房間的門。

“大導演,這么用功啊?”

路老板抬頭:“都來啦,請坐吧。”

“宋嘉你好像瘦了啊?也黑了,不錯。”

這句話說得有些無厘頭,聽著不大正常,不過這是上次吃飯后路老板給她交待的任務。

70年代的農村女孩兒,剛剛生完孩子,那會兒能有什么吃的?

又黑又瘦才是正常的演員形象。

要是叫劉伊妃來扮,且得好好地化才行,不然觀眾太出戲了。

“大家塘山方言都練得怎么樣?”

路老板笑道:“我建議啊,從現在開始,你們就都用塘山方言講話。”

“中!”保強最先入戲。

“行(第一聲)嘞!”這是胡君。

周訊無語:“忒好咧!”

“這句可以,像趙麗蓉老師。”路老板嘖嘖稱贊。

“不過你用不著下苦勁練,你是小資女郎,在電影里大多數都是講普通話。”

周訊笑道:“學唄,挺好玩兒的。”

宋嘉還有些放不開,清了清嗓子:“喲,導演吶,我是宋嘉呀,嘿嘿,今兒個可算見著您嘞,忒高興啊,盼著能跟您一塊兒合作合作唄。”

她生怕路寬不滿意,一口氣把諸多語氣助詞全都用上了,聽得屋里眾人都是大笑。

“還行,就是帶著股東北味兒,再練練。”

宋嘉笑道:“導演,要不你把這個角色寫成有東北血統的得了,我是真盡力了。”

路老板又和他們聊了一些拍攝的瑣事,除了周訊外,幾乎都是第一次合作。

不過王保強是問界的藝人,對他的風格有所耳聞,胡君的業務能力抗造,不消多提。

也許就宋嘉要再適應一陣,說不定還要多哭幾次。

“導演,該出發了。”趙飛敲門進來,跟幾位演員笑著點頭。

“走吧!”

路老板打量了幾人一眼,見沒有穿亮色衣服的,心道都是本分職業的演員,這些細節還是照顧到了。

今天的開機儀式會有敬獻花圈和默哀紀念,衣著要以黑、素為主。

下午三點四十分左右,市中心新華道以南的大地震紀念主碑前,天空也會意到了人民的緬懷和哀痛,顯得異常陰沉。

四十二分,塘山電視臺的主持人掐點宣布開機儀式正式開始。

路寬和趙永、高城盛分別代表三個電影投資方,向抗震紀念碑敬獻花籃。

全場起立,為二十九年前因地震罹難的二十四萬同胞默哀,三分鐘。

緊接著是趙書記和陳市長代表塘山方面感謝《大地震》劇組的辛苦付出。

感謝家鄉父老的衷心,相信在路寬導演的帶領下,一定能夠拍攝成功。

路老板的發言比較簡短,對于他來講,這部電影的意義更加重大,他肩膀上承擔的壓力也更多。

“二十九年前,奔赴前線抗震救災的戰士們給全國人民立下軍令狀,絕不退縮,扛起拯救生命的重擔。”

“今天,我在此代表《塘山大地震》劇組也立下軍令狀,一定不辱使命,拍好電影。”

“剛剛的默哀,就是我們對逝去的同胞、和在場所有塘山父老鄉親無聲的宣誓和保證!”

還沒等塘山籍的主持人哽咽著串場報幕,臺下坐著的黑壓壓的塘山百姓們都起立鼓掌,年紀大的已經開始抹起了眼淚。

問界視頻前的在線觀眾人數剛剛突破200萬,相比于頒獎典禮或者其他節目來說不算多。

不斷飄起的彈幕,幾乎沒見到洗衣機的字眼。

平時調侃路老板是出于對公眾人物的娛樂。

但在家國大事面前,大家都給予勇擔重擔、又才發起問界教學樓捐建項目的青年導演真誠的認可。

這種正面形象的樹立和聲譽的打造,就是從這一件件小事中累積起來的。

緬懷默哀活動結束,進入電影主題的訪談和提問,主要目的還是突出和點出電影噱頭,方便媒體和劇組宣傳、炒作。

《中國電影報道》記者提問:“路導,請問這部電影的特效預算大概是多少?有什么觀眾值得期待的部分?”

這種就是關系好的媒體和記者,知道你開發布會的目的,專撿好出彩的問題問。

車馬費安排!

“總投資2.8億人民幣,特效預算大概在9000萬左右,這還是因為一部分是國內的補天映畫承制。”

“國外部門的特效費用很高,這個數字已經是盡量壓縮了。”

路老板頓了頓:“至于觀眾們可以期待的部分。”

“去年應該不少觀眾看過羅蘭導演的《后天》,對災難片中驚悚逼真的特效感同身受。”

“這部《塘山大地震》的特效場景和逼真程度,比之《后天》只多不少。”

還是有記者喜歡刨根問底的:“路導,說一說細節嘛。”

路老板瞥了一眼《京華日報》,會捧哏,車馬費加200。

“首先,我們拍攝采用的是Redone的4K攝影機,這種攝影機就是專門為特效電影制作而生的。”

“我們在《異域》中也是用的這臺攝影機,能夠在保證與35mm膠片同等清晰度的基礎上,極大地提高特效制作的便利性。”

“同時,好馬配好鞍,我也鼓勵各位現場和電視機前、問界視頻前的觀眾朋友,在電影上映時到我們問界嘉禾的Imax巨幕去觀看影片。”

這詞兒聽著太陌生,別說現場的觀眾了,好些看直播的電影發燒友都不曉得。

問界視頻前,顧小白在彈幕上科普:

“Imax比一般影院的銀幕大,通常是22x16,分辨率遠高于普通電影格式,很適合看特效片。”

屏幕上的意見領袖路老板也在耐心介紹:“Imax的視野范圍更寬廣,在播放大片,尤其是展現宏大的戰爭場面、壯闊的自然風光或者超大型的災難和科幻場景時比較逼真。”

他插播了一段:“現在全國幾乎所有省會城市和副省級城市的問界嘉禾影院,都會有至少一塊Imax銀幕,歡迎大家去體驗。”

國內第一塊Imax銀幕誕生在2003年的魔都和平影都,后世一直到2010年,全國不超過二十塊。

這一世的路寬把問界嘉禾的都交給了高駿和公司高層。

除了對影院在內地的開辦地點做出指示外,Imax大屏是他唯一的戰略決策,當然目前只是少量鋪排。

這當然是出于領先內娛電影業的戰略眼光:

首先是培養觀眾的觀影習慣。

從2002年的《英雄》開始,國內電影市場進入大片時代。

遠的不提,就拿2006年的賀歲檔來說,就將有3億的《無極》和2.8億的《塘山大地震》捉對廝殺,翻過年還有1.5億的《夜宴》。

通過問界嘉禾的巨幕影廳提前培養觀眾的觀影習慣,等進入了大片時代,問界嘉禾自然會是觀眾的首選。

其次,有喜歡喝酒買酒的書友都知道,無論什么白酒品牌,基本都要覆蓋百元的平民價格段,300400的中檔,和8001000每瓶的高檔。

有沒有高檔,決定了你這個品牌的形象和咖位。

為什么提到茅臺都知道是硬通貨,提到牛欄山就知道是口糧酒?

一個道理。

在2005年,開始小步伐地在省會城市鋪設Imax巨幕影廳,就是為了提升問界嘉禾影院的稀缺性,定位高端形象。

同時,在大片云集的好萊塢進口片中,問界嘉禾也會成為他們溝通和合作的首選,便于議價。

一家塘山本地的媒體記者提問:“路導,請問影片是定位什么風格?是好萊塢災難大片,還是我們傳統的抗震救災主旋律電影?”

“這個問題問得好,這也是我和劉編劇在創作之初的最先定下的基調。”

“簡單來說,我們這部電影是用好萊塢的技術,講中國人的故事。”

路老板把話筒換了個手:“我只能說,全片如果非要拿出一個標準來約束,那就是真實。”

“我們的劇本是采訪了不下兩百個幸存者,從他們口中搜集到的當年的故事。”

“什么泅渡救險、廢墟挖人、父母救子,都是真實發生的故事,沒有夸大也沒有矮化。”

“大家看到的是真實的地震,真實的情感,真實的希望。”

別開生面的開機發布會很快就結束了。

晚上劇組首次聚餐,路老板帶著趙飛等人敬了幾圈酒,回賓館倒頭就睡。

翌日早晨8點,劇組所有成員準時集合,無論昨天喝得再大,一個遲到的都沒有。

片場各司其職,秩序井然,看得首次合作的胡君和宋嘉都暗暗咋舌,像是進了軍營一樣。

特別是宋嘉,這是她第一部電影,盡管她自己也沒想到怎么就有餡餅掉頭上砸中了自己。

一定要好好演,拼命演,爭取跟路導還有再合作的機會!

例行的走位、打光、預演,微調,將近9點,《塘山大地震》的第一場第一條開拍。

災難片的敘事一般比較乏味,因為大家都知道你要講什么。

無非是災難前的風平浪靜,災難中的特效場景,和災難后的感人肺腑,浴火重生。

怎么才能拍出新意來?

金熊獎導演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這是開篇,也是觀眾對電影的第一印象,必須要讓他們看到一些特別的東西。

所謂開篇致勝,這是無數影視經典的法寶。

比如永遠的教科書《公民凱恩》中,影片以一個極具沖擊力的長鏡頭開場。

畫面中是一座被黑暗籠罩著的神秘大莊園,鏡頭緩緩上移,穿過帶刺的鐵絲網,越過寫有“禁止入內”的牌子,最后定格在一扇透著微光的窗戶上。

長鏡頭拖著觀眾的眼睛進入室內,一個男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只說出了“玫瑰花蕾”這幾個字后便離世。

濃厚的懸念氛圍,讓觀眾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玫瑰花蕾”究竟指代什么、這個男人有著怎樣的故事。

也為后面通過不同人的視角去回溯主角凱恩的一生做了鋪墊。

因此第一條路老板就用上了長鏡頭,拍一段周訊的獨角戲。

劇本中,周訊和父親李雪建在十年中落難。

燕大教授李雪建為了保護有留洋經歷的女兒,把她嫁給了駐守保定的三十八軍的胡君,后者現在是某部營長。

一般而言,正連級干部,經師級以上單位的政治工作部門批準,配偶是可以隨軍的。但周訊和胡君一直保持著兩地分居的狀態。

不同文化背景和懸殊十多歲的年齡差距,讓這對夫妻不是很琴瑟和鳴。

周訊認為和丈夫沒有共同語言,平日里也算是聚少離多。

胡君對妻子也不甚滿意,認為他還充滿著資產階級大小姐的傲氣、嬌氣,沒有被深刻改造。

開篇是周訊很不習慣地照顧剛剛生產的小姑子的場景。

攝像機放置在月子房門外的走廊位置,采用固定機位,采用全景景別。

周迅飾演的女性站在房門前,深吸一口氣,抬手準備敲門。

這個鏡頭可以交代故事發生的空間環境,讓觀眾對即將進入的月子房場景有一個初步的整體認知。

同時,通過人物的動作表現出其不太情愿的心態。

路老板看著畫面中的顯示器發出微調的指令:“趙老師,讓人物處于畫面中心偏上的位置,門及周圍環境合理呈現,為后續進入房間做鋪墊。”

推軌鏡頭結合跟拍,跟隨長鏡頭進入房間。

周訊敲門并聽到屋內回應后,推軌鏡頭開始啟動,攝像機跟隨她慢慢進入房間,保持較低的拍攝角度,大概在她的腰部位置。

這是一個敘事細節。

70年代的農村婦女和周訊這樣帶著顯而易見的小資女性的差距很大,就從這婀娜的腰線上就看得出。

跟拍從背后跟拍她的腳步移動,拍攝她一邊走進來一邊觀察屋內情況的過程,展現出她對伺候月子這件事的生疏和些許無奈。

“咔!”

路老板想了想更正了此前的指令:“進入房間以后,少做一些搖移吧,不然人物的心理立不住了。”

趙飛點頭,秒懂他的意思。

搖移太多,把床和家具都晃到鏡頭里,可以增加場景的豐富度和空間感,但是不利于表達此時周訊心情的郁郁。

周訊回到原位,所有人就位,路老板卻突然站起身來。

不知道為什么,今天他怎么拍都不對勁,感覺進入不了狀態。

每一幀,此前在他腦海中的預演,再到鏡頭中都是如此的陌生和疏離,好像。。。

好像回到他前世在北電第一次碰攝像機一樣。

他踱步過去查驗了一下燈光。

這段戲是在房間窗戶的位置放置的主光源,模擬自然采光。

使用柔光燈箱,光線透過窗戶紗簾照射進來,使整個房間有一個基礎的明亮度。

“老吳,待會看情況微調一下,周訊個子不高,要避免出現過亮的高光區域或過暗的陰影,確保人物在各個位置和動作下都能有合適的光線效果。”

“好的,導演。”

老吳也是跟著他好幾個劇組的老燈光師了,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副捉摸不定的樣子。

這是昨天喝多了還怎么?

這段一鏡到底的設計獨具巧思。

開場是固定的全景鏡頭;

接著是推軌鏡頭結合跟拍,跟著長鏡頭進入房間,也就是剛剛咔掉的地方;

然后是中景環繞鏡頭展現人物互動,大概1520秒,宋嘉第一次入境。

最后是近景切換鏡頭捕捉人物表情細節,這里需要用手持攝影輔助,以及全景收尾的固定鏡頭。

周訊倒沒覺出有什么異常,第二遍仍然是完美發揮,只不過又在中景鏡頭里被喊了咔。

她疑惑的回頭,看到以往在片場瀟灑肆意的路老板更加疑惑的表情。

他皺著眉頭走過來,自己左右模擬了幾次,又看了看大搖臂的位置。

“搖臂鏡頭跟隨周迅的動作,當她轉身去拿桌上的熱水壺準備給小姑子倒水時,鏡頭要慢慢下降并平移,保持中景。”

“然后再近景拍攝她拿水壺、倒水卻不太熟練差點灑出來的動作,突出她業務不熟練的狀態。”

“懂吧?”

攝影師小陳一臉懵逼,你剛剛不是這么說的啊!

“額。。。好的導演。”

“嗯,再來。”

翻來覆去又咔了幾條,第五條終于拍到了周訊伺候宋嘉坐月子的細節動作。

這里使用了斯坦尼康設備,后期再通過剪輯完成長鏡頭。

在當前這種復雜的室內環境中,通過斯坦尼康的穩定,鏡頭可以平穩地跟隨演員移動,捕捉到連續、流暢的動作畫面。

現場的氣氛很怪,氣壓也很低。

即便長鏡頭結束,也沒人敢發出一點兒聲音。

路寬坐在大監前皺眉緊盯著畫面回放,許久才長嘆一口氣。

“這條過了。”

周訊心里舒了一口氣,這一上午可把她折騰地夠嗆。

床上的宋嘉更是煎熬,她壓根沒看出來哪里有問題,為什么要咔?

作為業內有口皆碑的天才導演,出道四年又榮譽累累。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資歷最老的趙飛對他的每一次指導和指令都很難生出懷疑的心態。

唯一一次在《返老還童》中質疑的過曝和死黑,最后還被證明了是天才的靈光一現,是路寬進入大師殿堂的敲門磚。

可是今天。。。

場面可真是詭異得很。

對于所有演職員來說都煎熬不已的第一天上午終于過去了。

“姐,路導以前都是這風格嗎?”

宋嘉初來乍到,也就跟周訊混得熟悉了些,無論休息還是放飯都亦步亦趨地跟著。

“不是。”

周訊也沒搞懂今天出了什么幺蛾子,雖然自己跟他直接合作不是太多,但是從趙飛和幾個副導演的反應來看。

這并不是正常狀況。

“他以往在片場非常自信。”

周訊回憶著《小偷家族》拍攝的情景:“安排好了燈光和鏡頭架設,很少再去推翻自己的意見。”

“演員有一丁點兒做的不對的地方,他能馬上就指出來,甚至演一遍給你看。”

訊哥兒嘆了一口氣:“我還是相信他的,應該很快能調整好。”

其實她心里有一種隱隱的猜測——會不會跟不久前的車禍有關?

周訊不知道的是,這樣的情況從《返老還童》拍完就存在了。

因此他才會到九寨溝去采風,去柏林大教堂漫步,在牛首山母親的墳前哀思,想要祛除心中的不安和躁動。

沒想到幾個月過去了,這股勁兒還是一抽一抽地過不去,甚至在車禍之后愈發地加重了。

劇組房間里,路寬和趙飛對坐小酌,小幾上擺滿了花生米等涼菜、塘山的特產萬里香燒雞、鴻宴肘子。

“今兒到底是怎么了?昨天討論奧運開幕式太晚了,沒休息好?”

路老板搖搖頭,自顧自地端起二兩的杯子,酒入愁腸,當地的特產燒酒辣得他齜牙咧嘴。

“出問題了,早就出問題了。”

青年導演長嘆一口氣:“從剪完《返老還童》就開始了,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好像一個畫家分不清顏料,作家認不得字了,總之就是很奇怪。”

“害!藝術家嘛,就是神一陣兒鬼一陣兒的,別放心上。”

趙飛陪著喝了幾杯,盡量安慰著青年導演:“1993年伍迪艾倫拍了一部《曼哈頓謀殺議案》,屬于他一貫的反轉幽默。”

“但是影片上映的時候他在電影院看哭了,說自己拍的就是一堆狗屎。”

“他把自己關在布魯克林的小房子里三個月,94年拍出了轉型的《子彈橫飛百老匯》,拿到了奧斯卡最佳導演的提名。”

“我見過的每個導演都會有低谷,這很正常。”

路老板當然知道他講的這個故事,只不過自己的狀態遠不止如此,他是真的陷入了迷茫,甚至有點兒恐慌。

“老趙,實話告訴你吧,我好像喪失了審視能力。”

趙飛猛地抬頭看著他,手里的酒都驚地灑出了幾滴。

導演作為同畫家、作家等相同的藝術家,除了創作能力外,優秀導演通常是具有自我審視能力的。

就像王晶曾在《圓桌派》里討論過張一謀拍的《長城》。

主持人竇文濤問他:你們這些導演,在拍爛片的時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拍的是爛片?

王晶給竇文濤的回答是,張一謀在拍到一半的時候,絕對是知道自己拍的是爛片。

包括后世的《三槍》,需要幫張衛平還債,也只能趕鴨子上架,他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是煎熬的。

但是為了投資人和劇組工作人員負責,只能硬著頭皮拍下去。

像老謀子這樣,就是兼具創作能力和自我審視能力的導演。

因此他能干奧運會總導演,因為他具有極強的美學設計和鑒賞能力。

卷軸創意怎么樣?

用缶的現場效果好不好?

大皮影戲為什么最后被他執意要砍掉?

他有著身為一個藝術家強大的判斷能力,這樣的導演一般也能干監制,說白了叫能分清好賴活兒。

另一位相對反面的例子自然是陳開歌了。

他屬于沉浸在創作中的導演,我只做我覺得好的東西,不欣賞的人,是你們沒有眼光。

我不會去主觀地判斷這部影片出來,從藝術性、商業性上會得到什么反饋,我只管創作,其余的交給市場。

當然,最后觀眾會用腳投票,只不過他不會承認自己的失敗就是了。

現在的路寬,就突然陷入了這樣的迷茫中。

一個簡單的長鏡頭,別說放到之前幾部電影里,就是前世的他都能駕輕就熟。

可這一上午拍下來,真真兒的就是那么別扭,說不出來的別扭。

在趙飛等人看起來毫無瑕疵的片子,他從監視器里每看一遍,就多出一種新的想法。

總是不自覺地、天然地否定前述的決策,拍到最后也難以抉擇哪一條合適一些。

電影是導演的個人創作,演員、燈光、攝影、配音都是為他服務的。

這種自我審視的工作,別人是替代不了的。

第二天還有工作,兩人喝了一瓶白酒就各自歇息。

趙飛離開,坐在椅子上抱臂沉思的路寬接到一個越洋電話。

“馬丁?”

“路,聽說你要去戛納做評審會主席了?”

戛納影展的評審會人員通常會在電影節開始前12個月公布,4月初戛納官方會公布結果。

顯然馬丁斯科塞斯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路老板笑道:“沒錯,是有電影要跟我推薦嗎?”

“基石單元,有一部叫《現在就買》的短片,你可以關注下。”

基石單元是戛納影展特有的項目,參賽選手必須以就讀的電影學院為單位報名。

除了最高一萬五千歐的獎金外,他們會被邀請到巴黎去參加駐地寫作。

影展官方會給他們提供一個市中心的住所,每月800歐的生活費,提供機會讓學員在影院中飽覽藝術電影。

同時,基石單元的獲獎者,會天然獲得自己第一部長片進入戛納影展的機會,因此很多年輕導演趨之若鶩。

對于影展官方來說,主要是用于挖掘全世界的優秀青年導演,也是為了扶植戛納嫡系的電影人。

人情往來,全世界通用,路老板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

“你的新電影怎么樣,我看了新聞,是一部災難片?”

“是的,不過拍得很掙扎,呵呵。”

路寬把自己的感受同這位電影社會學家交流了一番。

馬丁斯科塞斯從1963年就開始拍電影,他見過的導演無數,很快就理解了他的困惑。

“我在今年奧斯卡結束的酒會上遇到一個人,跟你的狀態一模一樣。”

“誰?”

“拍《狗鎮》的馮提爾,大家都喊他馮瘋子。”

《狗鎮》是妮可基德曼主演的一部藝術片,具有舞臺劇風格的簡約布景以及對人性深刻又尖銳的剖析。

這使得影片在問世后引起了廣泛的關注與諸多爭議,成為電影史上一部極具話題性的作品。

馬丁斯科塞斯遠比趙飛要懂行得多,給他舉例安慰道:“你的情況在不少年少成名的天才身上都出現過,我見過太多。”

“昆汀三十歲拍出了《低俗》,這只是他的第二部電影,就拿了金棕櫚。”

“但是此后他沉寂了將近八年,一直到你們在北平認識的時候那部《殺死比爾》才又找回了拍片的感覺。”

“特倫斯三十多歲拍出了《天堂之日》,拿了戛納的最佳導演,一直沉寂了二十年才拿出《細細的紅線》,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提名。”

馬丁很欣賞這位青年導演卓越的才情:“就算是黑澤明,拍完《天國與地獄》也渡過了近七年的低潮,這很正常。”

“路,你走得太快了,腦子也太亂了。”

“導演都很容易把自己搞瘋,你應該審視一下自己的精神狀態,及時撥亂反正。”

路寬聽著話筒對面的安慰沉默了很久:“如果黑澤明那樣的大師還在世就好了,我想我可以問問他這是一種什么感覺。”

“哈哈,黑澤明不在,你可以去找別的大師,比如伯格曼。”

“伯格曼,他不是避世嗎?”

“我可以幫你問問,也許呢?”

伯格曼是大師眼中的大師。

從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開始一直到千禧年,世界上包括伍迪艾倫、科波拉、北野武、張一謀、李安、馬丁在內的大多數頂級導演,幾乎公認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導演和大師。

常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在創作理念相互傾軋的藝術界,能獲得這樣的認可非常不簡單。

伍迪艾倫稱他是精神導師,是影壇的莎士比亞。

在伯格曼70歲的生日上,伍迪艾倫表示他是電影被發明出來以后,全世界最偉大的藝術家。

華語導演里,李安是他的死忠。

李安18歲看了伯格曼的《處女泉》,他在采訪中當眾這么描述自己的感受:

那是我醍醐灌頂的一天,是永生難忘的一天。

我連看了兩遍,整個人無法動彈,像是被奪去了童貞。

2006年,李安在拍攝《色戒》時候遭遇了和路寬現在一樣的狀況,他一度痛苦到找姜志強想要退出拍攝。

后來經過朋友的引薦,他得以到法羅島朝圣。

沒錯,就是朝圣,因為想要去拜訪伯格曼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但是很少有導演能獲準進入。

李安向伯格曼傾訴了迷茫和困惑,像個小孩子一樣伏在他的肩膀痛哭,令人動容。

兩人又聊了一陣才掛斷電話,青年導演長嘆了一口氣,久久無言。

藝術領域上的迷茫自然有。

但馬丁斯科塞斯不知道的是,自己心中還有從那個車禍后的夢境就涌現出的,一個重生者隱約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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