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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三次生死戰斗，黃泉終于真正地死在了我的手里。

如果說災之大魔是我第一個殺死的神魔級別怪異，那么黃泉就是我第一個殺死的人神、大無常。在這場死戰之中我甚至還消滅了大魔玄武這一堪稱天敵的強大敵人。巨大的成就感在我的心里升騰膨脹，令我生出了甚至想要放聲高歌的情緒。

黃泉對于麻早是否存在真正的師徒感情——這或許會成為我永遠無法解開的謎團，會在今后一次又一次地引發自己的回味和思考。然而這個疑問并不足以影響我當下心曠神怡的心境。

我轉過身去，打算離開這片狼藉到慘不忍睹的戰場。而就在這時，一個突如其來的變化介入了我的心境。

這是一個幻視。是突然出現在我意識之中的畫面。就像是我的意識有一部分不知為何自動運轉起來，以想象力莫名勾勒出了遠方的情景。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是按照自己的直覺，很可能與我殺死黃泉這件事情息息相關。

通過幻視到的場景，我看到了一座矗立在無邊夜色之中的巍峨大山，在山頂處有著一棵極其巨大的樹——看起來像是桃樹。

這棵桃樹的樹枝狂亂地生長蔓延，其長度遠比樹干本身都要長，且數量無窮無盡，以至于漫山遍野都被這盤根錯節的魔幻植物所覆蓋，把整座山峰都變得像是一頭被漁網層層疊疊包裹住的巨獸。

還有一部分樹枝則在桃樹所處的地方形成了一個極其巨大的“拱門”，而在門的下方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那衣服充滿了古老宗教禮儀用途的風格，顯得繁復而又莊重。

好像是注意到我的目光，那男人的肩膀微微一動，隨后他緩緩地轉過身，朝著我這邊看了過來。

他似乎能夠直接看到我。

“真靈之力……神印碎片？”

一開始，他的語氣平淡，仿佛居高臨下的俯瞰，有著分析和審視的冰冷情緒。

旋即，像是分析出來了什么，他的語氣出現了急轉直下的變化。

“——你殺了黃泉？”

他顯露出了鮮明而又冷酷的殺意，同時居然伸出手，朝著我抓了過來。

明明這是出現在我的腦海里面的場景畫面，這個男人的動作卻讓我生出了無比強烈的危險感，仿佛他伸出來的這只手真的可以把處于現實中的我給抓住，并且給我帶來致命的打擊。

這個畫面所對應的，必定是處于另外一處真實空間的場景。我立即嘗試切斷對于那個場景的觀察，卻發現自己好像做不到。明明是我的意識在“想象”那個場景的畫面，卻無法停止下來。好像我的腦子是一臺正在運行的計算機，而這個畫面是病毒形成的，我無法自由停止這個病毒的進程。

我大概可以分析出自己為什么會自動觀察到那邊的場景，可能與真靈之力有關。說不定在那里藏著黃泉復活自己的伏筆，而我的真靈之力在殺死黃泉的同時又追溯毀滅掉了那處伏筆，讓我觀察到那個場景算是附帶的。

而現在之所以無法停止觀察，并不是真靈之力自己的問題，是那個男人在以某種無法理解的力量遠程劫持我的靈魂。

到達神明的領域以后，時間和空間、形象和抽象、真實和虛幻……這些東西都不再是絕對之物。因此哪怕是從我的幻想之中發起攻擊，那個男人也可以切實地殺傷到我的本體。

遺憾的是，由于小碗的祝福暫時還沒有切換回到適配正常火焰力量的模式，并且現在我也不在日蝕形態，對于這種領域的交鋒實在是有著太多稚嫩脆弱之處。我可以十分確定，這個男人的力量遠比黃泉更加強大，而就像是我無力切斷對方的靈魂劫持一樣，這個狀態下的我是沒有希望與其正面抗衡的。

因此我就索性以最暴力的方式切斷了自己的觀察。

計算機被黑客用病毒遠程劫持了應該怎么辦呢？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拔掉網線。我直接自爆掉了自己遭到侵入劫持的那部分靈魂。

這種做法對于正常的修士，甚至是對于正常的人神來說都是無法想象的，只有我這種不在乎靈魂損傷的人才可以面不改色地做出來。而當我完成自爆之后，果不其然，腦海里面的畫面突然變得模糊扭曲閃爍，那個男人也一時間變得無法做到化虛為實，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我也有些吃驚。原以為畫面會直接消失，卻還能夠繼續。看來在不知不覺之中，我的靈魂還有更多的部分遭到了對方力量的入侵，甚至于對方力量的觸須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就完成了所有部分的入侵。

這是何等恐怖的手法。同為大無常、人神，如果我不是顯靈，這都可以說我是在一個照面之間，僅僅是在腦子里面想了想對方，就從里到外都被對方給打敗了！

“你是什么人？”我問。

盡管沒有開口發出來聲音，不過我可以肯定對方可以“聽見”。

“福音院主，閻摩。”

男人回了這么一句話，然后再次伸手向我抓來。同時，腦海里面原本搖搖欲墜的虛幻畫面，居然再次變得栩栩如生。死亡的味道撲面而來。

我直接連帶著身體自爆了自己所有的靈魂。

這一次，腦海里面的畫面終于是煙消云散，男人也從我的意識之中徹底消失了。

由于黃泉極有可能在臨死前戰斗中對福音院其他人神發出了求援信號，為了避免自己留在原地遭到圍攻集火，我在重新凝聚身體和靈魂以后便抓緊時間從此地撤離了。

不過，我并沒有先去與小碗匯合。因為閻摩有可能會在剛才的交鋒之后憑借神秘手段追蹤到我，所以我就故意先轉移到了其他地方，同時整理自己剛才接觸到的信息。

福音院主，閻摩……

那就是在情報之中擊殺了“疑似神印之主的太歲”的男人，福音院的支配者，羅山的三大創始者之一。

從對方的身上，我能夠感受到隱隱比起宣明更加強大的存在感。

雖然剛才說是自己不在最強的狀態，但就算是小碗立刻把祝福給切換回來，我再進入日冕形態，多半也不是對方的敵手。那是與“福音院的主人”這一頭銜相襯的超級強者。

至于對方所站立的山峰，從“有著巨大桃樹”以及“樹枝形成的門戶”這兩個特征來判斷，與神話傳說中的度朔山一模一樣。不過考慮到神話傳說中的度朔山并不位于死后世界，而是位于陰陽交接之處，那座山峰大概是用來設置“作為傳送門的度朔山陣法”的地點。

只要通過那個樹枝拱門，就可以前往生者世界。

度朔山陣法可以傳送的人數應該是有限的。過去可以觀測到的在生者世界活動的福音院勢力人物就只有黃泉，而之前那個作為黃泉福音院干部的成境修士甚至都不知道度朔山陣法的存在，可以看出來福音院還沒有大規模進軍生者世界的條件。

黃泉與桃源鄉主孟章的合作，會不會也有補充福音院在生者世界勢力不足這一缺陷的想法呢？

我接著又注意到了另外一個角度的問題——現在我或許是知道了黃泉找孟章談合作的理由，但是桃源鄉主孟章又有什么理由與黃泉合作呢？

他對于世界末日一事知道多少？又具體對于福音院抱有何種態度？

很快，我就憑借自己的感知力確定了閻摩不會追殺過來，然后發動火焰傳送，來到了小碗所在的地方。

七號將她安排在了一處荒廢的加油站旁邊，她正靠在廢棄車輛旁邊默默等待。見到我出現，她露出了喜悅的表情，連忙跑上前來，一把抱住了我的腰部。

“莊成哥哥，歡迎回來！”她高高興興地說。

“我回來了。”

我一邊回應，一邊觀察周圍。七號似乎還沒有完成她的工作。

從戰斗打響到現在，其實只是過去了不到兩分鐘時間。聽上去似乎非常短暫，其實對于我和七號這樣的人來說是非常漫長了。

先前我把自己的戰斗時間設定在了三分鐘，那同樣也在這個范疇里面。大無常能夠以近乎于時間停止一樣的速度運行自己的主觀思維，并且以超越凡人數萬倍的速度活動。換而言之，正常人眼里的一秒鐘，可以被大無常拉長到十小時以上來利用。

當然，這只是一種極端化的理論。實際上我和黃泉他們在戰斗的時候并沒有真的在按照這個道理在進行，畢竟我們不可能真的把所有的精力全部集中在高速運行思維和提升速度上面，又不是在賽跑。

況且我們的力量本身就會對時間的概念造成影響，甚至可能在超越時間的層面上交鋒。有可能幾天幾夜的戰斗被壓縮到一秒鐘，也有可能會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反過來。不能僅僅按照物理的參照系進行計算。

不過七號那邊并不存在這種影響，大成位階的她盡管遠不及大無常，卻也足以把三分鐘拉長到相當長的時間進行利用。她甚至有過借助神印碎片之力勉強跟上我和大魔玄武動作的時候，就先相信她能夠妥善完成任務吧。

“莊成哥哥，你之前遇到了什么事情嗎？”小碗觀察著我的表情。

我把自己之前與閻摩接觸的經歷告訴給了她。

“福音院主，閻摩……就是那個通緝我的人神嗎？”小碗念道。

在死后世界，我們解開了大量的謎團，卻也有著為數不少的謎團沒有被解開。在這其中，閻摩通緝小碗的理由就是一個。

不，真正的謎團并不是閻摩通緝小碗的理由。以神性之子具有的龐大稀有價值，被任何人窺視都是十分正常的。再加上小碗還是持有神印碎片的神性之子，她對于我帶來的加成有多么巨大，沒有人比起我更加清楚。真正的謎團在于——為什么閻摩會知道小碗是神性之子？

這到底是從哪里泄露出去的情報？

小碗似乎想到了什么，見狀，我好奇地問：“你有眉目了嗎？”

“有一點……不過，我不是很確定。具體如何，還是要等到我恢復記憶以后才可以知曉。”小碗若有所思地說。

也就是說，這與小碗因狂氣感染而失去的記憶有關系？

那么確實是只能等到恢復記憶以后才可以好好述說。我決定先耐下心思，而小碗則恰到好處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來……莊成哥哥，你已經把大魔玄武給消滅了，是嗎？”

“是的。”我回答。

“可是用上了真靈之力？”小碗嚴肅地問。

“用上了。”我說。

“這樣啊……”小碗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大魔雖然不死不滅，但是其復活既不是原地進行、也不是即刻進行，而是要在一段時間以后的未來才會再度回歸。之前的戰斗是否對于大魔玄武使用真靈之力，并不會對戰斗結果本身造成改變。在小碗看來，我可能是在沒有找到保存大魔玄武血肉方法的前提下，一時間熱血上頭，永遠葬送了完全修復麻早靈魂的機會。

但是，要是小碗真的把我當成了一旦熱血上頭就會把所有事情都拋到腦后的莽夫，那我可就要頭疼了。我絕對不是不經任何思考就把大魔玄武給擊殺的。

“小碗，你看，這是什么。”

我抬起了自己的手掌，把掌心露出來。

小碗吃驚地看著我的掌心。

一大團黑色的火焰浮現了出來，在這里面，一團黑色的水懸浮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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