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拗不過她,便將晌午陳逸和陳云帆弟兄會面的事說了一遍。
聽完之后。
裴琯璃眼睛轉了幾圈,“你想不想去詩會瞧瞧?”
小蝶看了看窗外昏暗夜色,猶豫著說:“裴小姐,此時已是一更天……”
“咱們去書院看一眼就回去。”
“可是回去遲了,恐怕姑爺和二小姐他們會不高興。”
“放心,姐夫和驚鴻姐姐那里我去說。”
裴琯璃拍著胸脯保證,直讓她那對鈴鐺晃晃悠悠叮鈴叮鈴的響。
小蝶不確定地看著她,仍有些遲疑。
“真,只去看一眼?”
“沒錯沒錯。”
“那你一個人去可以嗎?我在這兒等你。”
裴琯璃訝然看著她,“你不去?”
小蝶搖搖頭,“先前大小姐曾帶我去過詩會。”
這段時間她見識了姑爺的詩詞和書法,心中對那些才子佳人已經祛魅,并不覺得那種場合有什么好看。
裴琯璃想了想,便不再堅持。
等老羅將馬車停在路邊,她抱著字帖錦盒蹦蹦跳跳的朝貴云書院走去。
小蝶坐在車廂里瞧著她遠去,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理由,直接進入書院,便托著腮默默等待。
她倒不怕被小姐姑爺責罰,而是擔心這位裴琯璃小姐玩心太重,遲了回府時間。
可惜,她終歸太年輕。
若是陳逸在這里,就一定不會任由裴琯璃胡來,拉也得把她拉回府里。
此刻,貴云書院內燈火通明。
雖是書院組織的詩會,蜀州城內的其他有功名的學子,以及書香門第出身的千金也可前來。
這也是裴琯璃一個山族姑娘輕易進入書院的緣由。
門口的守衛聽她說要給狀元郎送字帖,猶豫都沒猶豫直接放行。
狀元郎初到蜀州就來貴云書院,傳出去也是樁美談。
所以那位狀元郎來時,見詩會已經進行到尾聲,著人給他送一幅墨寶合情合理。
裴琯璃就這樣抱著錦盒,徑直來到書院深處的花園里。
甫一穿過門廊,先前微弱的嗡嗡之語變為清晰的說笑。
寬敞的花園內,四座被燈光照亮的亭閣里坐滿了人,都是些身著長衫、衣冠楚楚的才子佳人。
裴琯璃一一打量,卻沒找到穿著艷紅衣袍的狀元郎。
她眼睛一轉,便在距離門廊最近的一個亭閣坐下來,默默等待。
既然找不到索性不找了,出入口僅有那座門廊,總會等到那位姐夫的兄長。
“想笑話姐夫,哼哼,讓你吃不好睡不香,渾身癢……好像都不太解氣。”
裴琯璃摸著懷里的藥粉,一個一個的排除,最后便決定給他來個終生難忘的體驗。
這時,一名身著長衫的年輕儒生瞧見她,眼睛不由得一亮。
他主動走來,彬彬有禮道:“這位姑娘,不知是否對小生方才做得詩有興趣?”
裴琯璃抬起頭看著他,“沒興趣。”
“那,姑娘可否移步……”
話還沒說完,裴琯璃呲出兩顆虎牙,“走開走開,再敢多說一句,信不信本姑娘抓你回山里?”
那儒生一頓,便訕笑著退了回去。
其他幾位才子聽到兩人對話,紛紛打趣儒生。
“山族姑娘不識劉兄才學倒也正常。”
“不過劉兄方才那般主動,倒讓我想起一句詩。”
“巧了,我也想到了。”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哈哈哈……”
裴琯璃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索性不去理會,轉過身直勾勾盯著那處門廊,心里念叨: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而她不知道的是,貴云書院的詩會場地有兩處。
距離花園一墻之隔的廂房內。
原本只有書院的幾位先生、李懷古和部分學識不凡的學子。
但因為陳云帆的到來,使得和諧的氛圍多少增添幾分緊張感。
陳云帆坐在下首位置,作揖行禮:“岳明先生,學生不請自來,還望見諒。”
岳明先生微笑著說:“無妨,今科狀元郎來書院做客,老夫禮當歡迎。”
“只是如今詩會進行到尾聲……不如狀元郎品鑒我書院學生的佳作?”
陳云帆一頓,眼角掃過李懷古等人,搖頭道:“學生此來只為拜訪幾位先生。”
他好像有些孟浪了。
這些讀書讀傻了的混蛋,竟要考校他學問,讓他出糗。
想著,陳云帆接著道:“你們繼續繼續,我在旁聽一聽便好。”
岳明先生和其他幾名老者對視一眼,略微遲疑,便吩咐李懷古去陪他。
李懷古自然不會推辭,主動坐到陳云帆身側,與他攀談起來。
“云帆兄,京都府一別月余,沒想你我會再見。”
“我也沒想到,圣上竟會將我發配到蜀州來。”
“……”
李懷古面露不悅,發配這個詞用在任免官職上,可不算恰當。
但他在京都府時早就見識過陳云帆的富貴子弟的做派,倒也見怪不怪。
陳云帆自顧自的掃視一圈,問道:“你們剛剛這是在聊什么?”
雖說他參加詩會不多,但大致流程還是清楚的。
此刻詩會進行到尾聲,應該由幾位先生選出今日頭名以示嘉獎。
但看岳明先生幾人湊在一起小聲交談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討論詩會頭名佳作。
不禁有幾分好奇。
李懷古瞅了他一眼,道:“老師他們正在商議明日去給定遠侯賀壽的事。”
“哦?”
陳云帆面露古怪,他來之前可是聽說貴云書院的幾位先生和蕭家不對付。
原因說來簡單——這些個大儒看不慣武夫。
這怎么還要去給蕭老侯爺賀壽?
李懷古見他好奇,想了想問道:“云帆兄,不知你與輕舟兄關系如何?”
想來應是不好。
近日他曾聽說陳逸在入贅蕭家前,被那位崔家小姐關在家中數年。
那么作為崔家小姐嫡子的陳云帆和陳逸應也關系不密。
陳云帆不知道他的用意,隨口道:“還成,自小我與逸弟同窗學習,同鍋吃飯,同床……倒是沒有。”
“怎么?岳明先生他們給老侯爺賀壽與逸弟有關?”
李懷古暗自搖頭,語氣平靜的說:“老師去賀壽也僅是想去看一看輕舟兄所寫的字帖。”
聞言,陳云帆整個人一頓,連手中夾起的點心都沒送進嘴里。
“逸弟的字?”
“懷古兄,我知道逸弟自幼苦練書法,曾得居易先生夸贊,但若說他的字能讓岳明先生不惜去侯府,怕是……”
李懷古沒再開口,只是朝岳明先生幾人示意一下。
陳云帆看過去,就聽那邊岳明先生道:
“老夫心意已決,若是你等不愿去,老夫便自己豁出去這張老臉獨自前去。”
旁邊一名老者皺眉:“不是我等不愿,而是那蕭家將門候府,此去怕是會讓蜀州學子誤會。”
“是啊岳明兄,何況僅憑你方才所說,我等仍舊不信那蕭家贅婿能有這等書法。”
“老夫也不信,他才多大,能寫出書道芳華?還是新體字?”
這時,岳明先生面色一肅:“是不是真的,明日隨老夫一去便知!”
“若是老夫看錯,一切后果都由老夫獨自承擔!”
其余幾位先生頓了頓,互相對視一眼,便都無奈地搖搖頭。
“貴云書院上下一體,怎好讓你獨自去?”
“罷了,去瞧瞧也好,興許是真的。”
“哼,老夫去歸去,但絕不信那贅婿有這能耐!”
“……”
聽到他們的對話,陳云帆眨了眨眼睛,面露茫然。
逸弟寫的字帖有書道意境芳華?還是新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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