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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海云生鏡-第四十二章
更新時間:2025-06-18  作者: 賴爾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都市 | 都市言情 | 賴爾 | 月海云生鏡 | 賴爾 | 月海云生鏡 
正文如下:
月海云生鏡_sjwx

昔日景象,如夢似幻,如煙如霧,不甚分明。

七百年前,天象異動,陰陽失衡,被軒轅帝斬首的上古邪魔——蚩尤,受日蝕與陰氣的感召,其頭顱化為至兇至邪的魔物——饕餮,為禍人間。饕餮嗜食,不論仙人妖獸,它皆吞食入腹,不放過任何生靈。神將•滄溟,受天庭之命,下界斬殺饕餮。經過一場三天三夜的惡斗,滄溟終將那上古兇獸斬殺于劍下。饕餮臨死,尸身盡碎,化為幽冥暗火,紛亂火光自天際砸落神州,引起滔天烈焰。

滄溟乃是斬妖武將,并非行云施雨的雨神,但眼見漫天火光,群鳥驚飛,走獸驚逃,無數生靈于火海中悲鳴,他心生不忍,便催動神力,引周遭江河湖泊匯聚于天,降下滂沱大雨。本就因惡戰而消耗大半神力的滄溟,在施這逆天之雨后,亦是受到禁法反噬,神力盡失,墜落凡塵。

重傷的滄溟,墜落于巴蜀的一片竹林當中。那時,饕餮之火仍未盡數熄滅,滄溟身處火海,氣空力盡,只見烈焰蒸騰,吞噬大地,飛禽走獸,倉惶逃竄。就在他望著賁張火舌、自嘲一笑之時,他忽覺得身側略有異動。滄溟偏首一看,竟是一只黑白相間、毛絨絨的小圓球兒,咬著他的戰甲下擺,費力地將他往外拖拽,想將他拉出火海。

似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小家伙略有遲滯。它抬起圓滾滾的腦袋,一雙黑眼圈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被火舌吞噬的竹葉,化為了漫天星火,紛紛揚揚的灰燼,又被瓢潑般的大雨砸向地面。那小團子渾身濕透,絨毛都被灰水染成了灰撲撲的顏色。就在這時,那邪魔暗火,如回光返照一般,猛地竄起尺高,嚇得那毛團子渾身一哆嗦,它傻愣愣地張大嘴,手腳并用地向外面竄出寸遠。

可最終,它卻沒有像尋常野獸一樣,遵從本能向外逃竄,而是又折返回來。那毛團子一低頭,再度一口咬住了滄溟的衣擺。它用兩只爪子死死扣住泥地,似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一寸一寸地將他往外挪,逃離那步步緊逼的火舌。

靈性。滄溟一眼便瞧出,這個山野間的小熊貓,有著超凡脫俗的靈氣。然而,若沒有滄溟先前的行云施雨、澆滅幽垠暗火,這慈悲的小團子,卻會為自己的好心付出代價,最終落得個葬身火海的下場。若他放任不管,總有一天,這小家伙,定會被自己的濫好心害死。

正當滄溟如此思忖之時,那烈焰火海,終是敵不過傾盆大雨,火勢越來越輕,最終熄滅在暴雨之中。那毛團子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噗通”一聲,兩只毛絨絨的胳膊往前一撲,整個身子趴倒在了水泊里,還吐著舌頭“呼哧、呼哧”地喘氣。

身處上天界之時,神祇各司其職,少有會面。而滄溟身為守天之武將,他終日背負玄鐵古劍,傲然立于云端之上,更是鮮少與人交談,默默忍受千年孤寂。然而這一刻,沉默寡言的他,卻莫名地開了口,出言輕喚:“喂,過來。”

那黑白毛團子,似乎意識到對方是在喚它,它傻不愣愣地直起身,用胖乎乎的屁股墩坐在泥地上,歪了歪腦袋,疑惑地望著他。它那憨傻模樣,讓滄溟微微揚起唇角。這位浴血而戰、神力全失的神將,艱難地撐起身子,靠坐在一株綠竹之下,他從腰間取下盛滿烈酒的翠玉葫蘆,昂首灌下一口。

似是見他飲酒的暢快模樣,那毛團子又將腦袋歪向另一邊,好奇地看著他的動作。

“怎么?你也想喝兩口?”滄溟大笑道,他揚手將翡翠葫蘆拋了過去。

那毛團子抬起兩只胖乎乎的胳膊,正將葫蘆接入掌中。然后,它學著滄溟的模樣,兩只爪子捧起酒葫蘆,仰著腦袋吸了一大口。緊接著,小團子像是嚇到了一樣,伸著舌頭“噗、噗”地往外吐,忙不迭地將葫蘆丟在地上。可須臾之后,它又用爪子抹了抹嘴,然后再度拾起那酒葫蘆,抬起兩爪,又吸了一小口。過了約摸盞茶的工夫,毛團子坐不住了,它飄飄然地爬了起來,在泥地上爬出了一條歪歪扭扭的斜線,然后一頭撞上滄溟的大腿,又一屁股跌坐在他身側,毛絨絨的腦袋正擱在滄溟的腿上。

“哈,你這小家伙,倒是與我臭味相投,”滄溟大笑道,他伸手揉向小團子的腦袋,思忖片刻,又笑道,“既然你我有緣,我就助你一助,將來倒是個酒友。”

說罷,滄溟從懷中取出仙家法寶•云生鏡,又用古劍割破手臂,以自己的神祇之血,凝成一條紅線,將云生鏡綁在了小熊貓的頸項上。

滄溟傷愈之后,雖回到了天庭復命,可隔三差五就會下至凡間,找這個酒友共飲,并喚它“小黑白”。而借由云生鏡這件天庭寶器,小熊貓吸天地之靈氣,修為大進。同時,又因滄溟血線之庇佑,別說山野猛獸,就連妖魔也不能近身半分,保它性命無憂。只用了三十年,小黑白就能口吐人言,與滄溟暢談自如。兩百年后,小黑白終于修得人形,化作一黑發白衣的書生,自稱“墨白”,并正式長居斷云山,讀天下古籍,修身養性。

數百年前的舊事,仿若一場如煙迷夢。滄溟記得百年初見,那個黑白相間的圓球兒、滿地滾偷酒喝的景象,也記得那個憑借云生鏡練出千年道行的俊秀書生,笑著說什么“好友,跟你我就不客氣了”,硬是將他的翡翠葫蘆拿了過去、拒不歸還的景象。

滄溟更記得,十九年前,那個與自己交往數百年的摯友,抱著酒壇子,對他笑說“飛升”之承諾,卻自此消失人間,了無蹤跡。

那一夜,斷云山上,圓月當空,月朗星稀。二人對月暢飲,其間大多是墨白絮絮叨叨地說些山野間的趣事,諸如哪家的狐貍修成了精,哪家的槐樹凝出了妖魄之類的八卦。對于滄溟來說,這些小妖小怪的舊聞,并無半點趣味,但他卻早已習慣友人抱著酒壇、啰啰嗦嗦的聲音——這是他千年孤寂當中,唯一的陪伴。

“……然后那小妖當真就被那個人唬住了,真以為吐口口水就能要了他的命,還一直把那人背回了家!哈,妖倒被人算計了,你說好笑不好笑……嗝!”

醉意朦朧的墨白,說著說著忽然打了個酒嗝兒。只見白煙升騰,把酒狂歌的俊秀書生,變回了胖乎乎圓滾滾的熊貓模樣。酒勁上頭的他,還未搞清狀況,只是傻不愣愣地抱著那酒壇子,用那雙大大的黑眼圈望向好友,怔怔地道:“好友,你什么時候練就出三頭六臂了?”

滄溟冷眼一瞥,將友人蠢萌蠢萌的模樣收進眼底。他一手刀劈過去,一把奪過墨白懷中的酒壇,冷聲道:“千年修行,卻連形態都控制不住,小黑白,我看你的修行,是白修了。”

“哈,好友在側,對月同飲,我又何須去控制什么形態呢?”墨白大笑道,他非但沒有半分窘迫,反而張開兩只胖乎乎的胳膊,順勢往地上一躺。柔軟的毛皮蹭在青草上,他用那雙黑眼圈,望向夜空中皎潔的玉盤,笑道:“其實做一只山中野獸,不也挺好?不用去管什么修行,不用去管什么禮教,也不用理會天下分分合合、盛衰興亡,心中無牽無掛,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就吃,豈不快意?”

“我看你這輩子投錯了胎,”滄溟冷眼瞥他,道,“我看你不該是熊貓,是豬才對。”

“哈哈,其實究竟是做人快活,做仙快活,還是做豬快活,還真是個難題哪。”墨白大笑出聲,他一骨碌直起身,又變回了盤腿而坐的青年。只見他望向友人,揚起唇角,輕輕笑道:“不過嘛,像我這么守信用的熊貓,一定會修仙飛升,去天庭向好友蹭酒嘛。有云生鏡之助力,依我看,再有半月,我便能修行圓滿。好友,到時候你別忘了去南天門迎接我啊。”

滄溟知道,墨白向來守信。然而,半月之后,當他依照約定,于南天門等待友人,卻始終不見好友身影。心覺有異的滄溟,立刻下界直奔斷云山,卻感受不到友人的半分靈氣。

墨白忽然消失,無影無蹤。滄溟遍尋三界,搜尋十余年,仍是找不到友人的下落。他甚至開始懷疑,友人是不是惹了什么事端,被人打得魂飛魄散了。正當滄溟四處查探、拼湊友人消亡之真相、想找出真兇為其報仇之時,就在半年前的一日,他忽然察覺到靈氣波動,竟是墨白再現人間。

于是,白河鎮中,滄溟化身為賣食鐵獸玩偶的書生,再遇故人。那時的墨白,中了誅妖盟四派縛甲封神的術法,法力被盡數封印,化為了一只不能言語的小熊貓,趴在一位少女的肩頭。滄溟一眼就瞧見,當年贈予對方的翡翠葫蘆,被少女系在腰間。原來,這十九年來,墨白是用那只翡翠葫蘆,設下結界,令神力遍尋不得。直到墨白的法力被封,那結界才露出些許破綻,滄溟也由此察覺到友人的氣息。

故友重逢,墨白見了他,竟是轉身就跑。但法力全無的他,怎能跑得過上天界神祇的滄溟?白河鎮郊,垂頭喪氣的小熊貓,將真相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原來,就在墨白即將修行圓滿、飛升登仙的前一夜,他在月下竹林中,撿到了一名剛出生的女嬰……

滄溟默然不語,一雙冰眸,冷冷地望著面前的少女。因緣際會,世事無常,本該進入天界、再無塵世牽掛的墨白,偏偏遇上了不能舍棄的羈絆,自此步入命定的深淵。他將半子半徒的小竹撫養成人,又因云生鏡卷入了人界紛爭,受誅妖盟四派步步緊逼,直至應龍重臨天下,最終殞命于焚天荒火之中……

應龍臨世,神州罹難,是天道既定的劫難。身為上天界神將,滄溟不能逆天而行,無法迎戰應龍,出手救下友人,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在那滔天巨浪之上,在那熾熱烈火之中,友人神形俱散,灰飛煙滅。

天上地下,他滄溟唯一的朋友——墨白,遵從心之所念,行逆天轉命之事,哪怕生死魂滅,亦不曾后悔半分。就如同初見之刻,那個憨傻緩慢的熊貓,明知烈焰滔天、危難當前,卻仍是傻乎乎地湊上來,不曾退縮半分。

而他滄溟,唯一能為朋友做的,就是祭出半生神力,護住墨白飛散的靈魄,并將之送入翡翠葫蘆中。

無聲嘆息,溢出唇外。滄溟望著好友唯一的徒兒,緩緩開口:“你可想再見你師父?”

小竹驚愕地瞪大眼,先前強忍著的淚水再度盈滿眼眶,水靈靈的大眼睛里流光閃動,她忍不住探出手抓住滄溟的衣擺,急切地道:“您、您有辦法救師父?”

滄溟微微頷首,淡然道:“我與你師父是至交好友,當年他還是一只山野熊貓,是我借他云生鏡,助他修行成仙。這翡翠葫蘆,原本是我的酒壺,后來被他誆去。應龍一戰,我不便出手,只能暗中將他的靈魄打入葫蘆中……”

聽他之言,小竹慌忙解下腰間的翠玉葫蘆,遞至滄溟手中,啞聲祈求道:“多謝仙君出手相助,求您救救師父!”

說著,她雙膝一跪,叩首拜謝。滄溟側身避過,他以拇指輕撫掌中的翡翠葫蘆,冷聲道:“且慢。墨白神魂雖在,但要使其重聚凝結,并非一件易事,還需四件法寶相助。否則,就算我為他重塑肉身,神魂不入,亦只是具行尸走肉罷了。”

一聽師父有救,小竹大喜過望,她拉住滄溟戰甲下擺,懇求道:“究竟是哪四件法寶,但請仙君明示。只要能救師父回來,小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絕無怨言!”

“好!算他沒白疼你,”滄溟沉聲道,“這四件法寶,正是誅妖盟四派的鎮派之寶。渡罪谷的‘定魂珠’,你已經見識過了,此外,還有天玄門的‘紫宵劍’,赤云樓的‘乾坤鼎’,十方殿的‘窺天幡’。人間爭端,我不便插手,更不能恃強凌弱,以神力仙法強取豪奪。所以,這法寶能否集齊,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放心,”小竹握緊了拳頭,雙眸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收齊這四件法寶,救師父回來!”

聽她肺腑之言,滄溟竟是一聲冷笑,笑容中頗有譏諷之意:“他救你,你救他,這人情債救來救去,還來還去,又有什么意思?紅塵紛擾,人情世故,他終究是看不透……”

“請恕小竹多言,”小竹仰頭望向滄溟,琥珀一般溫潤的雙眸里,仿若星辰閃動,只聽她輕聲道,“人情冷暖,并非全是債啊。師父救我,絕非還什么人情債,我要救師父,也并不是為了報答,只因我們是親人啊。為了親人,為了朋友,哪怕豁出命來也心甘情愿,這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

滄溟聞言一怔。他默默地望著面前的少女,從那清秀的面容上,看見了友人的神采。他忽想起當日警告墨白,讓對方不要插手應龍之事。那個時候,那家伙笑著望他,眼眸中的光華,亦是如此熠熠,仿若星河:

“畜道之命,不過短短數十載,墨白能活到今天,已是占了莫大的便宜了。所謂生里來,死里去,不怕無常,只怕遺憾。這亂世紅塵,我還未曾看夠啊……”

友人的笑語,似是就在耳邊。滄溟沉默片刻,忽伸手將跪倒拜謝的小竹扶了起來,輕聲喚道:“丫頭。”

這一聲“丫頭”,正如墨白師父平日的笑語呼喚,小竹心弦一顫,強忍酸澀,悶聲應道:“是。”

她顫抖的聲調,含淚的目光,滄溟又怎會聽不出、看不出?這位守望于天、看淡凡塵的神將,忽覺心中悵然。他突然能明白,為何墨白寧可放下飛升成仙的機遇,也放不下這個凡人少女。正如他當日初見墨白,明知違反天規,也放不下那個毛絨絨的黑白團子,將天界寶器云生鏡偷偷贈予了它,助它修行得道。

“緣”之一字,千言難訴。

“丫頭,”滄溟緩聲道,“你修行尚淺,需小心謹慎。”

說著,滄溟于指尖凝起金色光華,只見他輕點小竹額中,流光立即沒入。小竹只覺得頂心一暖,腦海中忽閃過許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符咒。一時之間,她神智恍惚,只覺得眼前閃過一個模糊身影,手持雙劍,使起一套精妙無雙之劍法,騰挪縱身,矯若游龍。約過了半柱香的工夫,小竹才覺眼前迷霧散盡,神智重回清明,而自己體內充斥著暖暖真氣,在四肢百骸中緩緩游走。直到這時,她才明白過來,原來滄溟暗中授以神力,教她劍技與術法。

“多謝滄溟師父!”小竹跪拜叩首,卻被滄溟側身避過。只見他勾起唇角,譏誚一笑:

“莫拜我,我可不是你師父。此行兇險,若你有個三長兩短,你師父就算活了,也少不得找我拼命。”

聽他這句,小竹不由在腦中描繪出熊貓師父氣急敗壞、找摯友算賬的模樣,思及此處,先前一直心緒沉重傷悲的她,首次露出些許笑意來。這一笑,在她那淚痕未干的清秀面容上,如云開雨霽,綻放出明媚燦漫的神采來,琥珀色的雙瞳里,亦閃爍著希冀之光:“滄溟師父你放心,我一定會集齊四件法器,讓師父活回來找你拌嘴的!”

滄溟淡淡一笑。他再度出手,指尖蘊出炫金光華,治愈了昏厥之中的歸海鳴。小竹跪坐在小蛇哥哥身側,扶住他的身形,見他面色稍緩,氣息逐漸平穩,這才松了一口氣。她仰起頭,正要再度拜謝,卻聽滄溟沉聲道:

“墨白是我此生摯友,我并非懼怕違背天規,才坐視他被應龍擊殺,我實是不能出手。若我對戰應龍,逆天而行,必受刑謫仙,天庭少不得要追究云生鏡一事,屆時牽連甚廣,墨白亦難逃其咎……”

說到此處,滄溟頓了一頓,他神色復雜,瞥了小竹一眼,復又沉聲道:“搜尋誅妖盟四法器之事,就交由你了。待你集齊四法器,便去冰魄寒潭找我,我會在那里為墨白重鑄肉身。”

說罷,滄溟將翡翠葫蘆收入袖中,轉身便要離去。而小竹忽覺心中異樣,忙出言詢問:“等等,滄溟師父,當初誅妖盟四派逼上青川山,讓師父交出云生鏡,用來加固東海封印,禁錮應龍。那時候,師父明明白白地說了,他沒有云生鏡啊!”

滄溟身形一滯,默然不語。下一刻,他一振衣袖,霎時化為一道炫金劍光,直插云霄。轉瞬之間,便再也望不見了。:sjwx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