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情緒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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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遙女士存在的影響超乎簡知春的想象,她能夠猜測到鐘離的季節性情感障礙一定是有一個原因,卻沒有想到鐘離接到電話之后,竟然變得無比的安靜。共享器的損壞讓簡知春無法感知鐘離的情緒,但她依舊可以分辨,鐘離眉眼間,縈繞不散的沉悶氣息。
鐘離的狀態不是很好,甚至比前幾天還要更糟糕了一些,詢問之后,這才知道是顧遙要來江城找鐘離。鐘離從來沒有提過家庭,讓簡知春以為他家中親人可能離世,又或者親緣寡淡,但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的對顧遙女士厭惡。
季長風和鐘離做了很多年的朋友,他曾經聽鐘離隱約提及過,好像是顧遙從小對他就不太好,所以他一直都不認為顧遙算得上是個母親,提起顧遙,他最經常喊的就是那個女人。
鐘離雖然性格不討人喜歡,但基本的禮貌還是有的,可窺一斑。
顧遙到江城之后就約鐘離見面,鐘離不想接她電話,他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人,然而他也到底沒有做出拉黑的舉動,只是晾在一旁。有次簡知春聽著鈴聲,她看向鐘離,“我接?”
鐘離把頭縮在毛毯里,急忙道:“別接!”
“真不接?”簡知春輕聲道,“也許可以接一接,現在有我在旁邊。”
鐘離說出同意兩個字之前心里想的全是一句話,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果然是很有道理的。他拒絕不得,只能看著簡知春接通電話,開了外放。緊接著就是顧遙的聲音,“你什么時候見我。”很平淡的一句話,聽著甚至讓人覺得很順耳。
簡知春回答道:“阿姨您好,我是簡知春。”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顧遙道:“我沒興趣知道,鐘離呢,你讓他來見我,不然明天我就去遠冬堵他。”
“我也沒有介紹自己的想法,只是鐘離現在睡了,你有什么事可以讓我轉告。”
鐘離在毒舌方面可不是一般的,顧遙愣了下,問道:“那你記得告訴他,給我一千萬撫養費,我以后不會再來找他。”
鐘離就像是炮仗一樣,一下子點燃了,他怒氣沖沖,“你憑什么拿錢,你養過我嗎?一千萬,你可真有臉說,你下輩子再做這種搶錢的夢吧。”
顧遙嗤笑了聲,“就憑你是我兒子。”
鐘離冷笑道:“不是。”他每說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好大的力氣,以至于臉色漲紅,看著極為駭人。簡知春握住了他的手,沒有了共享器,也沒了那作弊一樣的功能,鐘離最后悔的就是為什么要洗那個該死的澡。
顧遙沒有理會他的發瘋,報了個地址和時間,自己將電話掛斷,鐘離抓著手機,像是證明自己沒有說錯一樣,他說:“我才不是她兒子。”
簡知春握緊了他的手,認真且鄭重道:“鐘離,我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我應該有資格,也有權利,分擔你的所有壓力與痛苦。”
鐘離從她身上汲取著溫度,他花了半小時的時間回想,他差點以為自己都要忘記了。顧遙和鐘離的父親鐘書是通過相親認識的,顧遙自己喜歡的人不被鐘離外公外婆看上,然而鐘書喜歡顧遙,在顧遙被父母關在家中的時候,是鐘書敲開了門,說要娶她。他們結婚了,但并沒有愛情,想來再過多久也不會有,只是鐘離還是這樣子出生了,然而在他還在上小學的時候,鐘書因為一場意外離世,留下了顧遙和鐘離。
顧遙一直都不喜歡鐘離,但鐘離還小,不懂,只知道他媽很討厭他,甚至不管他。除了必要的學費,成績,日常吃穿,通通讓他自己解決。有一次鐘離在顧遙出去打麻將之后,被同學喊去看雪,很晚才回家,他被輸錢的顧遙用木制掃帚狠狠打了一通,還說他要是喜歡看雪,那就在外面看個夠。鐘離年紀小,卻早熟,當真在外面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就發高燒了,然而就算這樣,鐘離也是在家燒了一天之后被鄰居發現,這才送到醫院。
從那之后,他再也不認為顧遙是他媽了,他也討厭起了冬天,而這個討厭逐年加深,仿佛在厭惡顧遙一樣,一直到他后來被確診為季節性情感障礙,對季節很敏感。也因此,他從小性格都不是很好,朋友幾乎沒有,光靠季長風撐著才勉強不為零。
但是他現在竟然談戀愛了,這也真是讓人驚嘆。
簡知春不知道該怎么說勸說,也沒辦法勸說,她知道這事鐘離心里的坎,很難過去。
鐘離和簡知春說,那個人憑什么拿他這么多錢,這一千萬知道他掙了多久嗎,他多努力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才拿到這個成績,他有這么多錢,但憑什么給那個人呢。簡知春能夠聽出他話里的不安,她索性任由他發泄,只是每在鐘離罵到沒力氣的時候,簡知春就會說一句:“罵累了?我給你倒水怎么樣?”
她在用事實來證明自己一直都在。
鐘離越發覺得談戀愛是他今年冬天最明智的決定了,他像個毛毛蟲一樣,賴在了簡知春身旁,時刻也不讓人離開。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他也可憐兮兮的看著簡知春。簡知春沉默了一秒,默默地帶著鐘離回房間。
晚上并沒有發生什么,鐘離只是在自己害怕和難過的時候喊一句“你在嗎”,簡知春會及時的說,“我在”。也許簡知春無法開解,但她的存在,就是一股源源不斷的能量。
這和依靠共享器,制造的虛幻堡壘不同,鐘離無法被用科學的技術保護,但他卻被另一顆火熱的心牢牢地護在了一旁。這讓人一夜好夢,讓人心曠神怡,也讓他,忽然想要正視心頭的坎坷,也讓他,生出了填滿名為難過的空洞的念頭。
顧遙在對接好了時間和地址之后就一直等著,她年輕時生過不少病,身體因而一直都不好,頭發也比從前白了許多。她一絲不茍地坐在酒店大堂等人,似乎也沒有想過鐘離爽約的可能。她就是等,等不住就去工作室,一直到人出現為止。
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個好母親,所以她只是想來做筆交易,拿錢治病而已,她拿到錢然后離開,以后死了也不用鐘離負責,對雙方來說,這也算是一個了斷了。約定時間到了,她看了眼門口,見到了鐘離和簡知春。
顧遙沒有多開心,拿出了自己準備的一份協議,放在桌上,和鐘離說,“錢一到賬,我就簽了協議,以后這一輩子,再也不會來江城,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她面不改色的說出了絕情的話。
鐘離一直握著簡知春的手,他忍不住嘲諷道:“這種協議有法律效應嗎?”
顧遙淡淡道:“我說了不要你了,就不會要你。”
鐘離被這句話激怒,臉色變了幾分,他咬牙切齒道:“你沒資格說這話。”
“隨便。”顧遙說。
簡知春只是坐在旁邊旁觀,因為鐘離覺得自己一個人無法面對顧遙,他花了很大的勇氣,還是決心改變。他不想做那個懦弱的鐘離,他現在有小知了,有人喜歡了。轉賬到賬是個不花時間的步驟,顧遙也很爽快的簽了文件,她把兩份都交給了鐘離,鐘離也認真地看了一遍,而后去了洗手間。
簡知春和顧遙面對面,顧遙顯然不愿意久呆,她已經打算盡快離開江城了。
簡知春忽然道:“您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您之前一直不聯系鐘離,現在忽然聯系,就是為了錢?”
“拿錢看病。”
簡知春暗道一聲果然,她誠懇道:“您可以說實話。”
顧遙一臉奇怪的看向簡知春,“我不需要他的同情,這樣交易兩清,最合適不過了。”
她似乎真的不在乎鐘離,也不在乎那所謂的親情,她提著早就準備好的箱子,準備離開。簡知春忍不住又問道:“冒昧再問一個問題,您為什么不喜歡鐘離?他是個很好的人。”
顧遙更加驚詫,她冷哼道:“他從小就是個不討人喜歡的。”
“還有,真要說原因,大概就是,我好不容易花了很多年去喜歡上了另一個人,結果他死了。”
顧遙聲音疲憊,似乎提到了某個不可說,她眼神終于不再平靜,而是少見的泛起了波瀾,她從前愛一個人到了癡狂,后來被強迫分開嫁給了另一個人。后來當她終于學會愛上另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卻匆匆離開了人世。
因愛生恨,雖片面了些,卻能道清其中三昧。
顧遙說完之后看了眼簡知春,從包里拿出了一個紅色禮品袋,交給了簡知春,她極為酷炫的說:“你不用告訴鐘離我生病了,我既然答應不要他,不見他,那么一輩子不見面就好了,東西你要是不喜歡就扔了吧。”
顧遙,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就這樣說完了酷炫的話,走路好像帶著風,離開了酒店,不知道去了哪兒。
在她離開之后,簡知春找到了在洗手間門口悶悶不樂的人。簡知春沒有把自己剛才知道的事告訴鐘離,她答應了顧遙那就一定會算數,只是將來有機會,她也許會以一個規避承諾的方式告訴。
但現在,她需要把這個難過的仿佛小孩子一樣的人帶回家。
她說:“鐘離,我們回家了。”
鐘離也看向了她。
那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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