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慌,”沈微瀾見她臉色蒼白,溫聲安慰,“這只是我的猜測,也許他怕招出唆使家奴殺人一節,罪上加罪,所以咬死沒認。否則玉珠就是重要物證,不會只作為家產被收繳,流入平準署。”
“能幫父皇掩蓋真相的人,誰差這六萬貫?”李纈云才不信他,按照自己的思路推測,“去年梁正言被抓入內侍獄,極有可能說出了真相。梁守謙知道父皇有意嚴懲燕國公一家,在梁正言被轉往御史臺獄之前,用酷刑封住了他的嘴,讓于敏徹底成為打死家奴、殺人分尸的主犯。”
她越分析越心驚,坐在她對面的沈微瀾卻始終云淡風輕,似乎揭開真相是天經地義的事,哪怕觸犯天子逆鱗都無所謂。
他怎么能無所謂呢?
只要一想到真相大白那天,父皇為了平息滿城風雨,被迫替燕國公一府平反,她就心慌意亂。
要知道天子一怒,可有一百種死法等著沈微瀾!
“梁守謙能瞞天過海,我們也能!我們把案子一拆為二,分成蕭文晟詐騙謀殺案,還有林四郎設局分尸案。回頭你就跟梁守謙說,關于他賣官的謠言已經平息,把破案的功勞都讓給曾寒山,”她給沈微瀾出主意,語氣蠻橫地警告他,“記住,此案與去年的梁正言一案無關,至于給燕國公一門翻案,你想都別想!”
沈微瀾被她一臉嚴肅的表情逗笑。
“公主別擔心,我再不通世故,也知道觸怒天子的下場。”他嘴角含笑,目光深邃,“我只是越琢磨這件案子,越覺得此案有未盡之處。”
李纈云柳眉微蹙:“你覺得何處未盡?”
“如果我們沒有抓住蕭文晟,這個騙局的最終走向會是什么?”
她想了想,回答:“蘇巨論遲早會發現自己被騙,蕭文晟拿藏金打死阿蠻的事要挾他,讓他放棄追回買官的錢。如果運氣差點,最后東窗事發,那就又是一個梁正言案。”
“如果蕭文晟被抓入御史臺獄,圣上會是什么反應?”
“比起抓住隱藏在蕭文晟背后的真兇,他可能更想處死蘇巨論,徹底摧毀原涇源節度使蘇光榮的勢力……”李纈云越說越心驚,直至陷入沉默。
沈微瀾與她對視,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公主覺不覺得,這真兇在某種程度上,很會揣摩圣意?”
話說到這份上,李纈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遲疑地猜測:“你是說,這人在長安還有個同伙,十分熟悉官場,甚至能出入大明宮?”
“不是同伙,”沈微瀾搖頭,“在柜坊那一夜,我們都見過那個戴面具的人,他通身的氣派可不像商人。”
李纈云被他一語點醒,瞬間思緒飛轉、心跳加速。
那個夜襲她的人,身上染著宮中香!
他知道沈微瀾在為梁守謙查案,才能順利綁架得吉。
他躲在幕后指點一文不名的賭徒,將兩任節度使之子玩弄于股掌之上,騙取巨額財富,甚至能夠洞悉父皇削除藩鎮的心,在事情敗露后全身而退。
有這樣通天的本事,怎么可能幫一個閩商謀財?所謂去福州取錢的閩商,不過是陰謀的一環,曾寒山若是聯絡福州府衙去永泉分號守株待兔,只會撲個空。
李纈云飛快回過神,定睛看著沈微瀾:“你打算如何抓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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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步步緊逼,連永泉柜坊都查到了,如今他一定視我為眼中釘,我想找個機會進宮,把他引出來。”沈微瀾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此事頗為冒險,很可能得罪內廷之人,所以我沒告訴曾寒山,只有公主能幫我了。”
“不行!”李纈云一口拒絕,“都說了不準你為燕國公翻案,你還要跑到我父皇眼皮子底下去抓人,這不是上趕著送死嗎?!”
沈微瀾被她狠狠瞪了幾眼,心中卻涌動歡喜,笑意更深。
他在昏暗的車廂里凝視著李纈云,低聲說:“我在解救得吉的時候,那人在墻外學照白說話,勸公主趕緊回宮別誤了大宴。當時我以為,他是潛伏在華陽觀聽到了我與公主的對話,如今想來,他很可能是出宮與沙萬山碰面時,剛好看到你進宮赴宴。”
李纈云霍然睜大眼,一想到這幽魂般鬼鬼祟祟的人曾與自己擦肩而過,渾身便寒毛倒豎,忍不住抱緊雙臂。
“現在公主明白了嗎?”沈微瀾溫柔看著她,說出的話卻堅定有力、帶著殺氣,“如此危險的人,我不允許他在你身邊出沒。”
李纈云的心猛地一跳,被他灼熱的眼神看得臉頰發燙。
他要進宮抓住真兇,不為揚名立萬,不為取悅權貴,只為替她拔除身邊潛在的危險。
這么聰明的一個人,卻為了她,哪怕面前是個火坑都要往里跳。
他究竟知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南康公主沒有將他視作門客,看到他陷入危險,會真心替他擔憂?
李纈云眼里碎星閃動,沉默到最后,還是昂起下巴,冷冷拒絕:“在宮外也有的是辦法抓人,至于你說的危險,本公主身邊多的是人保護!”
馬車轔轔,從東郊返回華陽觀,澧王與南康公主的儀駕在觀前街停下。
李寬被內侍扶下馬車,剛懶洋洋伸了個懶腰,便聽見妹妹馬車里傳出幾句爭執,緊跟著哐當一聲,一只手爐被丟出車窗,摔在地上。
他驚了一跳,見妹妹與沈微瀾一前一后下車,一個面若冰霜,一個滿臉無奈。
喲呵,這是什么情況?
李寬視線在二人間打轉,心癢癢地湊上去,故意拍了一下沈微瀾的肩膀,與他稱兄道弟:“好兄弟,這回多謝你幫本王發財,以后有用得著本王的地方,盡管開口!”
他嘴上客氣一句,哪知沈微瀾目光一閃,竟露出頗為心動的表情:“沈某正有一個不情之請,需要殿下幫……”
“二哥要是幫他,今后就別認我這個妹妹。”李纈云揚聲打斷沈微瀾,冷冷瞥了李寬一眼。
李寬被她一眼凍成冰,打了個哆嗦,咧嘴干笑:“唷,瞧這小臉冷的,都掛霜了。上馬車前還好好的呢,你們這一路干什么了?”
他眼神曖昧地看向沈微瀾,等他解釋。
“沈某不識抬舉,惹怒公主,讓殿下見笑了。”沈微瀾歉然一笑,看向李纈云。
眾目睽睽之下,李纈云卻根本不給他臺階,仿佛已然將他打入冷宮,扭頭走進華陽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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