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就在這時，后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內侍面色一變，飛快轉身，就見南康公主李纈云領著一群侍衛，已將他重重包圍。

他立刻擺出一副無辜表情，苦笑著說：“那郎君喝醉了，尋死覓活鬧著跳湖，我沒攔住，你們快下水救人！”

李纈云面若冰霜，根本不聽他解釋，厲聲喝令：“拿下他！”

侍衛沖過去將那內侍抓住，照白覺得這人有些眼熟，皺著眉努力回憶，終于認出他來，震驚道：“你是學士院使，楊思玄！”

李纈云根本不關心這人叫什么，只顧盯著水面，憂心忡忡。

方才麟德殿里那一幕，是她與沈微瀾合演的一出戲。

早在從廣運潭回華陽觀的馬車里，兩人便商量好假裝不和，讓兇手誤以為有機可乘，學著她的聲音伺機對沈微瀾下手。

沈微瀾以身誘敵，由她黃雀在后，將兇手抓個現行。

只是她沒想到這人會將沈微瀾約到太液池邊推進水里，也不知他水性如何，會不會出事。

她越想越焦急，揪著照白問：“人不是從岸邊掉下去的嗎？怎么一眨眼工夫就看不見了！”

照白也是滿臉緊張，一疊聲喊壞了壞了：“有些人天生秤砣命，一掉進水里就沉底，再說沈郎君又喝了不少酒，不會真溺水了吧？”

他剛要喊侍衛下水撈人，哪知一不留神，竟看到李纈云噗通一聲跳進太液池。

照白也算跟著公主長大，知道她水性不錯，只是水性好是一回事，在深秋時節下水救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連忙張羅侍衛下水救人，讓寶綺快去準備保暖的衣物。

此刻湖面之下，碧水澄澈，寒意透骨。

李纈云憋著氣潛入湖底，睜大眼四下尋找，隱約看到湖中央飄浮著一道白影，心中一緊，拼命朝那白影游去。

她身上穿著厚重的禮服，令她行動不便，卻絲毫抵御不了湖水的寒冷，她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迅速流失，四肢劃動得越來越費力，就在快要支撐不住時，遠處白影一晃，開始向她靠近。

等兩人近得能看清彼此，李纈云才發現沈微瀾在水底有多么從容。

他整個人懸浮在碧水之中，白衣飄然浮動，見了她，微微睜大眼，像是在問她為什么會來到這里。

李纈云沒想到會這樣，心一亂，張開雙唇嗆了一口水。

寒冷的湖水瞬間灌入喉中，像一只冰手攥住她的五臟六腑，痙攣一樣疼。她無法呼吸，一雙鳳眸恐懼睜大，無助地伸手去抓沈微瀾。

最慌亂崩潰的一刻，她看到沈微瀾靠近自己，雙唇貼住她的唇，深深渡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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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腦在這一瞬成為空白，她從痛苦的窒息中獲救，碧水湯湯中，視野里唯有他溫潤的雙眼，清晰到歷歷可數的長睫……直到唇上緊貼的觸感消失，她才驟然回神，看著他俊挺的側臉仰望湖面，一雙有力的手摟住自己的腰，帶著她浮向水面。

猛然出水那一刻，雙耳因為脹痛失去聽覺，過了片刻，李纈云才漸漸聽到岸上照白的呼喊。

脫了鎧甲下水撈人的侍衛游向他們，緊張地問：“公主沒事吧？”

“沒事，只是嗆了一口水。”沈微瀾一只手抱緊李纈云，帶著她游向岸邊。

李纈云凍得牙齒格格打戰，從牙縫里擠出話問他：“你怎么停在湖底？”

“我想等一等，看這人有沒有躲在暗處的同黨，沒想到公主也會跳進湖中。”沈微瀾頗為愧疚，看她凍得臉色蒼白，怕她失去意識，故意逗她說話，“我更沒想到，公主金枝玉葉，竟然還懂水性。”

李纈云蒼白的嘴唇勉強擠出一絲笑：“小時候每到夏天，我們一幫小的都愛在太液池玩水，郭貴妃禁了幾次都沒用，父皇便讓水性好的侍衛教會了我們鳧水。”

兩人像閑談一樣說話，默契避開了方才唇齒相觸的親密。

李纈云悄悄抿了一下唇，覺得沈微瀾情急之下救人，自己似乎不該多想，可此刻她滿腦子都想著水下那一幕，那他呢？心情是像表面一樣淡定，還是和她一樣，裝得若無其事，其實像開鍋的水一樣滾燙又沸騰，只想躲到無人處放聲尖叫？

胡思亂想間，她被沈微瀾帶上岸，寶綺和琉光抱著大氅趕來，及時為兩人披上大氅御寒。

沈微瀾接過照白遞來的手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看向被侍衛按在地上的緋袍內侍，照白在他耳邊低聲道：“他是學士院使，楊思玄。”

沈微瀾看著那人，冷冷一笑：“原來你叫楊思玄，好久不見。”

被按住的楊思玄抬起頭來，滿臉無辜地與沈微瀾對視：“郎君恐怕有什么誤會，我可沒見過你。”

“沒見過我，為何推我入水？”

楊思玄神色坦然：“你一介白衣出現在大明宮，形跡可疑，我路過看見，自然要過來問話。哪知我不小心碰到你一下，你就跌進太液池里，大概是喝多了腳滑吧？現在南康公主來了，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他扭頭看向李纈云，意味深長一笑：“公主真不愧是食人花，得罪了你的男寵，就要這樣大動干戈懲罰我。”

委屈的語氣透著無奈，儼然把自己描述成兩人爭風吃醋的犧牲品。

李纈云被大氅嚴嚴實實包裹著，依舊凍得臉發白，聽他如此狡辯，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原來你不光鸚鵡學舌，還能信口雌黃！等你過一遍內侍獄的大刑，我看你還有何話說！”

“公主要以何罪名，將奴婢下獄？”楊思玄看向沈微瀾，“我失手將這位郎君推下水，并未鑄成大錯吧？”

沈微瀾看著他狡黠的雙眼，微微一笑。

“你到底犯了什么罪，我自有物證。”沈微瀾吩咐在場侍衛，“我奉樞密使之命查案，在尋找一顆雕著五瓣花紋樣的白玉珠。諸位可去楊思玄的住處尋找，私物損毀概不追究，只要尋得玉珠，即刻賞金十兩。”

“是！”侍衛們聽到這筆豐厚賞錢，簡直喜從天降，應聲震天。

楊思玄的臉色瞬間一片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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