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羅紅綃吃了一驚。
鬼市位于務本坊西門,每逢風雨曛晦、宵禁松懈的深夜出現,群聚宵小之徒,做些見不得光的交易。
這人貴為澧王,何苦去那龍蛇混雜之地?
她覺得古怪,便皺眉問:“你去那里做什么?”
“據說鬼市里奇人異士極多,我去跟人打聽這鬼車鳥啊。”李寬脫掉夜行的黑袍,露出白皙矯健的上半身。
羅紅綃眉心一擰,轉身背對他:“那你打聽到了嗎?”
“沒有,倒是買了些寶貝。”李寬換好干凈的寢衣,撿起丟在窗下的包袱,打開來攤在桌上,一樣樣對羅紅綃顯擺。
“這是越女劍,這是犀角杯,你看你喜歡什么,隨便拿!”
羅紅綃興致缺缺,隨手拿起一支卷軸打開看,發現是一幅神農百草圖,畫旁還配著首藥王詩,便輕聲吟誦:“三年時節向邊隅,人信方知藥力殊。奪得春光來在手,青娥休笑白髭須……”
“卿卿真是好眼光!”李寬夸她,“這是本王為保平安,特意求來的藥王詩。”
“所以你花了多少錢買下它?”
“三百金!”李寬樂呵呵回答,一副“本王是不是賺大了”的表情。
饒是羅紅綃皚如山上雪,也默默嘆了口氣。
活到這么大,她可算知道冤大頭長什么樣了。
“你高興就好,”她頓了頓,潑了興致勃勃的李寬一臉冷水,“畢竟鬼車鳥兇險詭譎,說不準何時就會取你性命……”
李寬嘴角抽搐:“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哄哄本王嗎?”
羅紅綃默默看著他,將卷軸放回那一堆破銅爛鐵里。
“罷了,”李寬自我安慰,“反正我妹妹和妹夫在華陽觀給我祈福呢,福生無量天尊!我就不信自己真能被鬼車鳥給禍害了!”
這事李寬信,李纈云自然也信。
她拉著沈微瀾在華陽觀打了一夜醮,天亮后回到澧王府,見二哥領著一群人,已經生龍活虎地在旃檀院里斗雞。
她松了口氣,笑道:“我就說嘛,禍害活千年!”
李寬抱著自己威風凜凜的大公雞,滿臉嘚瑟:“那是,你皇兄我啊……”
他話說一半,忽然“哇”地噴出一口黑血,驚得公雞撲騰振翅,滿院亂飛。
一片嘩然中,李寬抬起頭,驚恐地望著李纈云:“鬼車鳥……我……”
一句話未完,他兩眼一翻,栽倒在地。
旃檀院瞬間亂成一團,哭殿下的哭殿下,喊太醫的喊太醫,剩下的人七手八腳將李寬抬回臥房。
李纈云早在二哥吐血時便兩腿發軟,虛晃著跌進沈微瀾懷里。
她茫然看著眾人忙碌,直到雞飛狗跳的庭院回復安靜,才喃喃問沈微瀾:“鬼車鳥的詛咒應驗,二哥他是不是要死了?”
她雙眼含淚,目光惶惶,帶著難得一見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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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微瀾心里一疼,緊緊摟住她,在她耳邊低聲安慰:“別慌,我們得先查清,這到底是不是鬼車鳥在作祟。”
李纈云抬頭看他,眼神驚疑:“你懷疑二哥是被人謀害?”
沈微瀾抬手理順她鬢邊碎發,柔聲道:“你那么虔誠地為殿下祈福,若真有鬼車鳥作祟,按理也不該應驗。”
他一語點亮李纈云黯淡的雙眼。
如果謀害二哥的是兇手,而非邪祟,眼前這場死局就一定有轉機,因為有他在。
“你說的對,二哥明明一夜平安,卻突然吐血昏迷,其中定有蹊蹺。”李纈云握住沈微瀾的手,與他一同前往李寬臥室。
此刻,太醫們正為澧王焦頭爛額。
“脈息雀啄連連、止而又作,這是肝絕之證,命在旦夕啊……”
“這些年鬼車鳥在京城屢屢作祟,中了邪祟的人沒一個活下來,我們哪有本事跟閻羅王搶人?”
就在眾人唉聲嘆氣時,一道聲音冷冷傳來。
“醫者神圣工巧、起死回骸,不就是從閻羅王手里搶人嗎?”李纈云從屏風后現身,掃視眾太醫,“你等供職太醫署,食君之祿,當忠君之事,豈可對著我皇兄說這等喪氣話?”
太醫們被李纈云的氣勢震懾,紛紛跪地請罪:“公主所言極是,但邪祟詭譎,委實令人無從下手……”
“諸位是被鬼車鳥障了眼,”沈微瀾在李纈云身邊開口,溫言道,“若撇開邪祟之說,殿下突然口吐黑血,短時內顯露肝絕之象,又當如何診斷?”
眾太醫悚然一驚,看向公主身邊的白衣郎,認出他是杏園宴上風光最盛的探花使,心下惴惴,不敢回答。
“諸位為何不說話?”沈微瀾微微一笑,不緊不慢道,“是不是答案比鬼車鳥更驚人,不敢說?”
他語氣溫和,李纈云卻是柳眉倒豎,聲色俱厲:“你等若知情不報,就以敷衍塞責、謀害親王論罪!”
眾太醫瞬間汗如雨下,推出職銜最高之人,拱手應對:“沈進士所言癥候,服食劇毒亦可引發,但澧王飲食皆有專人查驗,茲事體大,我等不敢妄下定論。”
太醫沒有多少把握的答案,至少給了李纈云一線希望,她連忙追問:“若皇兄是中了劇毒,可有解藥?”
太醫面露難色:“劇毒得知道名目,才有解法,否則只能用老參吊著命,與天爭一爭了。”
“不論是中了邪祟還是中毒,命總得吊著,你先給皇兄開方配藥,再挑幾個懂毒物的人,與府中長史徹查膳房飲食。”李纈云沉著發話。
眾太醫恭敬聽令,忙碌起來。
須臾宮中派遣的內侍也來見禮,李纈云寒暄了兩句,吩咐他:“你回宮后如實稟報父皇,若有新消息,我會派人進宮送信。”
內侍領命而去。
李纈云又三言兩語打發掉哭哭啼啼的姬妾,叮囑婢女照看好皇兄,忙完一圈,才發現沈微瀾一直目不轉睛看著她。
他目光贊許,低語道:“公主臨危不懼、指揮若定,不愧是天之驕女。”
李纈云疲憊地笑笑,將手交給他,冰涼的手被他溫暖的手掌包裹住,瞬間眼眶一熱,落下淚來:“我寧可風花雪月不管這些,可二哥都這樣了……我真的很怕失去他……”
沈微瀾默默攬住她的肩,陪她走到屏風外,在一張寬大的禪椅上坐下。
李纈云低頭靠著他的肩,像躲在溫暖安心的羽翼下,靜靜消磨時光,直到長史匆匆來報。
“啟稟公主,卑職與太醫們查驗了府中飲食與器具,皆未驗出毒物。”長史跪在地上,驚恐地望著李纈云,“只怕殿下的絕癥,還是鬼車鳥在作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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