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寒山被沈微瀾提醒,猛然一驚:“卷宗上沒有記錄,但前幾日鬼車鳥出沒時,確實伴有暮鼓聲。”
“我聽說訓鳥的人,會吹一種聲音尖細的哨子。鬼車鳥固定在黃昏出現,或許就與這暮鼓有關。”
曾寒山聽了他的話,恍然大悟:“你是說,兇手有可能借著暮鼓掩蓋哨聲,控制鬼車鳥行兇?”
沈微瀾與他對視,默契一笑,無需多言。
澧王府旃檀院里,李纈云守著二哥,寶綺端了一盅補湯來。
李纈云聞到一股子參味,納悶地抬頭看她:“不是才喂過一盅嗎?怎么又來一盅?”
“這盅是給公主的,這些天你守著殿下,身子都熬瘦了。”寶綺心疼地看著自家公主,抱怨,“好好的日子,怎么就冒出個鬼車鳥來,真是害死人了!”
李纈云由寶綺伺候著,心不在焉喝了幾口補湯,看著二哥人事不知的睡臉,嘆了口氣:“太醫說用老參吊著哥哥的命,就是跟老天爺搶人。眼下一筐老參都用光了,哥哥倒是睜睜眼啊……”
寶綺安慰她:“殿下雖一時沒醒,太醫的吊命方子還是管用的,公主瞧殿下的氣色,被老參補得粉面桃腮的,比前兩日可是好多了。”
有了寶綺的安慰,李纈云多少安下心來,一邊喝補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與她閑話:“眼下微瀾應該已經到城西了,不知他有沒有查到鬼車鳥的線索?”
“沈郎君斷案如神,定能打殺那作祟的鬼車鳥,公主就等著殿下蘇醒吧。”
李纈云笑笑,看向二哥,盼著他早點醒來。
像是應了她心中所想,李寬緊閉的眼皮竟跳了跳,雙唇微動,發出含糊囁嚅。
“哥哥有動靜了!”李纈云大喜,立刻推開湯盅,將耳朵湊到李寬嘴邊,“你有什么話,慢慢說,我聽著呢!”
“紅綃,紅綃……”
最不想聽見的名字鉆入耳中,李纈云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響。
“都這時候了還惦記著那女人!真是到了閻王面前,都改不了你這份色心!”她瞪著李寬的睡臉,氣得臉發白。
這時沈微瀾溫柔的聲音忽然從屏風后傳來。
“殿下還在病中,纈云何必如此動怒?”
李纈云回過頭,剛好看到沈微瀾從屏風后現身。
匆匆夜歸的人白袍帶風,劍眉星目,襯著銅枝燈樹點點火光,像下凡顯靈的神君。
他一回王府便趕來看李纈云,比報信的照白腳程還快。
哪知一回來,就看到她對著澧王發火。
他飛快洗了手,換下風塵仆仆的外袍,在她身旁坐定:“澧王殿下情況如何?”
李纈云也不給二哥留面子,直接嘲諷:“好得很,太醫開的老參湯挺管用,都能在夢里惦記美人了,可見一時死不了。”
沈微瀾被她陰陽怪氣的話逗笑:“病情穩住就好,能為我們多爭取點時間。”
“早知他這么沒心沒肺,我就該把他丟給下人,跟你一起去查案!”李纈云氣乎乎抱怨,順了口氣才問,“你查到什么眉目沒有?”
“有點頭緒,還待抽絲剝繭,所以接下來我要在大理寺梳理卷宗,追蹤鬼車鳥的事就交給曾寒山的手下……”沈微瀾頓了頓,終究不瞞她,“還有羅紅綃。”
李纈云眉梢一挑,看著沈微瀾:“她果然還是跟著你,去城西查案了?”
沈微瀾與她十指緊扣,緩聲道:“世間情不外乎投桃報李、以心換心,殿下對她用的心,也并非付諸流水。”
“我懂,不吃你的醋,”李纈云噗嗤一笑,傲然昂頭,“本公主傾國傾城,還怕你被別人迷走不成?”
沈微瀾看著她,會心一笑。
兩人小聚片刻,各自回房安歇。
李纈云由寶綺伺候著卸妝更衣,不多時,琉光悄悄來到臥室,向她稟報:“公主,那女人悄悄從后門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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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纈云端詳鏡中素顏的自己,若無其事:“我知道,微瀾都告訴我了,她確實與他一起去了城西。”
琉光大驚失色:“那公主還跟個沒事人一樣?”
寶綺瞪她一眼,說公道話:“那是公主能看清沈郎君的心,沈郎君對公主一心一意,公主又何必生那份閑氣?”
“不,看得再清,也不妨礙我生氣!”李纈云一寸寸細看自己無瑕的肌膚,嫵媚一笑,“那羅紅綃為我二哥查案,與我花心思籠絡微瀾的心,兩不相干。”
翌日卯時,沈微瀾進入大理寺,開始查閱長安歷年的案件卷宗。
浩瀚卷宗里到底有沒有他想要的線索,無疑是一場賭。
他選擇入局,因為深信自己的判斷。
百鬼橫行,不及人心險惡。
若有人借鬼車鳥行兇,兩年內殺死八人,必然對死者懷有深仇大恨。
這份恨,一定會被記錄在案。
如今加上澧王,鬼車鳥案受害者有九人,其中宮廷三人,御史臺三人,神策獄三人。
這九人明面上沒有糾葛,但長安城里天然有一樣東西,能夠通過千絲萬縷將他們串連起來。
那就是權勢。
到底會是一件什么樣的事,因權勢而起,牽動了宮廷、御史臺、神策獄?
沈微瀾思及自己的身世,冥冥之中,竟生出一絲物傷其類的悲哀。
為著這份悲哀,他埋首于卷宗之間,專注查閱了一整天,直到掌固催促才離開庫房。
走出大理寺時,天色已暗,大門檐下張掛起明晃晃的燈籠。
等著得吉牽馬的當口,沈微瀾看到羅紅綃牽著馬站在側門外,走過去問:“你怎么來了?”
“我在永陽坊轉悠了一整天,一無所獲。”羅紅綃冷冷道,“覺得不甘心,就來你這里看看。”
“我這里也一樣,”沈微瀾見好友面色陰沉,安慰她,“查案就是這樣,披沙揀金,急不來。”
“煩死了,還是做殺手好,目標根本不用自己找。”
沈微瀾被她的喪氣話逗笑,哪知這一笑,就笑出事來。
只見街道一頭停著一輛油壁馬車,這時車簾掀開,先是露出一盞艷晶晶的琉璃牡丹燈籠,隨后提著燈籠的寶綺下了馬車,扶下一位盛妝美人來。
霓裳當風,羞煞百花;寶鈿燦爛,光欺明月。
正是南康公主李纈云。
羅紅綃遠遠望見,呵呵笑了兩聲,看向沈微瀾:“怎么辦,你的醋壇子公主又要誤會了。”
沈微瀾像是沒聽見她的話,目不轉睛看著前方,滿眼都是遠處笑靨如花的美人。
就在這時,暮鼓隆隆敲響,鼓點怦然打在心頭,像他加速的心跳。
他唇角浮起笑意,欣然走向李纈云,卻在離她十步之遙時,忽然聽見暮鼓間夾著一聲尖銳鳥鳴。
他面色一變,抬頭望向夜空,一只黑色巨鳥當空掠過,八個腦袋擠成一排,像一面黑色扇子,右側一只斷頸正瀝瀝滴血。
是鬼車鳥!
沈微瀾大驚失色,沖向李纈云,看著一滴暗紅血珠落在她額角,一顆心瞬間直墜谷底。
“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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