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纈云吃驚地看著羅紅綃。
為何她與二哥都知道進鬼市的辦法?虧她還是堂堂公主,這長安城竟有她去不到的地方。
李纈云心里有點不爽,卻沒開口打聽。
反正這事二哥也知道,等他活過來,再好好盤問他去!
她一言不發,跟著羅紅綃來到坊門下。
引路人一身黑衣,頭戴漆黑鬼面具,啞聲問:“二位為何而來?”
喑啞的嗓子腔調古怪,如鬼語幽咽。
羅紅綃對著引路人猙獰的鬼面具,平靜回答:“求購解毒藥。”
“解毒藥?”鬼面質疑,“此物市肆亦有,何必求諸鬼市?”
李纈云取出隨身攜帶的藥王詩卷軸,對著他徐徐展開:“我要的解藥,只有藥王陳有。”
引路人看到卷軸,不再質疑:“二位隨我來。”
李纈云和羅紅綃跟在他身后,順著坊門旁的夯土墻往北走,約摸數十步后,夯土墻上竟出現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窄洞。
引路人道:“二位請進,前方自有人接應。”
李纈云睜大眼盯著那洞口,再也想不到,務本坊的坊墻竟被人掏空,成了前往鬼市的入口。
她不安地看向羅紅綃,卻見她朝引路人拱手一禮,毫不猶豫走進洞中。
到了這會兒,哪怕心中再忐忑,李纈云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
她在黑暗的隧道里摸索著,提心吊膽往前走。
這僅容一人通過的隧道,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足夠確保鬼市不被官兵攻陷。
不對,這鬼市能在坊墻上開鑿出通道,又能違背宵禁長期存在,只怕背后的勢力,根本不是來自民間……
她暗自思量著,約摸走了三四十步,便轉過一個拐角出了坊墻。
眼前火影憧憧,竟是一座星星點點燃燒著庭燎,幽昧不明的庭院。
庭院中,一排排地攤呈八卦陣列擺放,宛如一張巨大的蛛網,包羅萬象。
各個攤販蒙著面具,席地而坐,既不露面,也不吆喝,只是靜靜守著攤位。
與她們一樣蒙著面的顧客,在攤位前緩步徘徊,若尋得心儀的商品,便與攤主喁喁低語,透過昏暗夜色望去,渾如鬼蜮。
真不愧是傳說中的鬼市。
李纈云正暗自感慨,一名黑衣鬼面人走到她與羅紅綃面前,啞聲問:“二位為何而來?”
看來這一位,就是接應她們的引路人了。
李纈云也不廢話,直接對他亮出卷軸:“我找藥王陳。”
那蒙面人看了卷軸,便如見到信物,低語了一句:“火澤睽。”
《易經》六十四卦中,“火澤睽”是第三十八卦。
她略加思索,對羅紅綃道:“這一定是藥王陳的位置。”
羅紅綃點頭認同,與她一同走進庭中八卦陣。
鬼市里的商品網羅四海奇珍,不僅稀奇古怪、世間罕有,更是真假難辨,極考驗買主的眼力。
若是從前,李纈云一定會興致勃勃,好好逛上一番。
今夜她卻心無旁騖,直接按八卦方位找到一個賣藥材的攤位,停下腳步,拱手問攤主:“先生可是藥王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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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著鬼面的男人抬起頭,看到面前站著兩個頭戴鬼面、身量窈窕的黑衣女子,沉聲開口:“你能直接報出我的名字,看來是有備而來。”
羅紅綃從腰間鞶囊里取出一只木盒,遞給藥王陳:“這盒中的菌子,先生可認識?”
藥王陳打開盒蓋看了眼,發出一聲嗤笑:“看來又有人遇上鬼車鳥了?”
李纈云渾身一激靈,顫聲問:“先生何出此言?”
“前陣子,有個人帶著一樣的菌子來請我辨認,他說這是鬼車鳥遺落的菌子,請我務必配制出解藥。”
李纈云聽了藥王陳的回答,激動追問:“先生配出解藥了嗎?”
藥王陳從袖中掏出一只核桃大的黑色琉璃瓶:“我家祖傳的秘方,自然配得出來,只是……”
他收起手中琉璃瓶,回絕李纈云:“這藥是前頭那位客人訂的,我不能給你。”
“實不相瞞,那位客人正是家兄。”李纈云道,“無論他許你多少報酬,我都如數照付。”
“口說無憑,”藥王陳搖頭,“你若是他的家人,取藥的憑信呢?”
李纈云靈光一閃,從袖中取出卷軸,交給藥王陳。
這回藥王陳十分爽快,一手拿卷軸一手交貨,將琉璃瓶遞進她手里:“報酬你兄弟早就付過了,藥只管拿去。”
此言一出,李纈云更加確定二哥早有預謀,肺都快氣炸。
她緊緊握著琉璃瓶,努力平靜地問:“這藥可夠兩人的分量?”
“一人喂一口,盡夠了。”
得到這個答復,李纈云高懸多日的心,終于放下。
解藥到手,兩人依照原路離開鬼市。
李纈云鉆出坊墻,向前走了幾步,再回頭去看,眼前一段夯土墻完好無缺,一直隱入夜色。
鬼市已杳然無蹤。
若非手里還握著焐熱的琉璃瓶,竟似做了一場夢。
她帶著些許惘然,與羅紅綃回到澧王府,在搖曳燭光中端詳著光澤詭異的黝黑琉璃瓶,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鬼市里的東西,真的可靠嗎?”她不放心地問羅紅綃,“萬一那藥王陳是個騙子呢?我二哥出門在外,可沒少當冤大頭。”
羅紅綃面色冷冷:“反正是死馬當活馬醫。”
李纈云回頭看看二哥和沈微瀾,上好的宮廷老參湯將兩人滋養得面色紅潤,還遠不到死馬的地步。
她忽然開始膽怯,對羅紅綃說出心里話:“二哥瞞了我那么多事,我不知道還該不該相信他……萬一出了差錯害死微瀾,我……”
“老參湯如果能讓他們醒過來,他們早該醒了,”羅紅綃打斷李纈云,冷靜道,“我在軍營見過許多長時間昏迷的傷兵,即使最終醒來,人也變得癡癡傻傻,頑疾纏身。你覺得澧王和沈微瀾,甘心做那種行尸走肉嗎?”
羅紅綃的話如一劑猛藥,讓李纈云鎮定下來。
“你說得對,二哥傻就傻了,微瀾的腦子傻了可惜,”她心一橫,拔下琉璃瓶口的木塞,“至于藥是真是假,就拿二哥先試。”
說罷她狠狠捏住二哥的臉頰,迫使他張開嘴。
羅紅綃驚訝地睜大眼,看著李纈云往澧王嘴里倒了一口藥汁。
坊間都說這對兄妹荒唐,還真是名不虛傳。
李纈云收起藥瓶,低頭凝視李寬昏迷的臉,面如寒霜。
從鬼市回王府這一路,她已經想明白,二哥想利用鬼車鳥扳倒誰。
只是這一條險路,他真能行得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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