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纈云居高臨下看著李升,冷冷道:“你與崔氏究竟如何犯案,還不從實招來!”
李升渾身一顫,惶惶供認:“奴婢進飛龍廄養馬前,本是五坊里照顧金雕的小兒。五坊廢除后,金雕理應放歸山野,可奴婢知道,這金雕久困金籠,早就沒有能力在野外生存。
奴婢舍不得金雕,便偷偷摸摸將它養在飛龍廄里,只偶爾趁著黃昏,放它出去飛一飛。哪知忽然有一天,崔氏竟找上門來,要挾奴婢與她結為對食,否則就告發奴婢私藏御貢金雕。”
李升看向一臉冷漠的崔瑤環,悔不當初:“奴婢不舍得金雕,又覺得崔氏年輕貌美,便一時鬼迷心竅答應了她。結果一步錯、步步錯,這些年奴婢被她逼迫著,做盡了傷天害理的壞事……”
“你做的事究竟如何傷天、如何害理,說清楚一點,本王想聽!”李寬撓撓下巴,好奇催促,“你先說說那鬼車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升低下頭,心虛道:“崔氏要奴婢將金雕染成黑色,又用木頭做了八只腦袋,安在金雕的脖頸上,其中一只腦袋還被她掏空,塞入充了雞血的豬尿脬。
每次奴婢放飛金雕之前,都會先將尿脬刺破,這樣血就能滴在崔氏指定的地方。為了不讓人看出破綻,奴婢都挑黃昏暮鼓時動手,一來光線昏暗,金雕的九個腦袋更顯逼真,二來暮鼓聲響,可以掩蓋奴婢指揮金雕的鳥哨聲。”
“原來如此,”李寬驚嘆,“你指揮金雕將血滴在本王府中,又是如何給本王下毒的呢?”
“這……奴婢不清楚,每次下毒的事都歸崔氏管,她只偶爾用得上奴婢……”
“撒謊!”李纈云怒斥,“且不說你在遞給沈郎的馬球杖上下毒,就說你在永陽坊買的那座宅子,里面滿地的毒菌,你也敢說不清楚?”
“公主明鑒,奴婢是真的不清楚啊!”李升大聲喊冤,“那些毒菌都是崔氏種的。四年前惠昭太子薨逝,東宮易主,種在宜秋宮的冶葛被盡數鏟除,她將冶葛移栽到奴婢的宅子里,結果冶葛水土不服,很快就枯死,她便將冶葛毒死的人埋在地里,養出了一堆毒菌。”
李纈云聽得一陣惡寒,皺眉問:“埋在你院子里的,是什么人?”
“是……是內侍孫昭。”
李纈云皺眉想了想,與他確認:“就是右軍中尉孫榮義的養子?”
“是,”李升點頭招認,“當時宮里的人都以為孫昭死于鬼車鳥,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奴婢買通了收尸的內侍,沒費多少力氣,便帶走了他的尸體。”
李升供認完,沈微瀾再度看向崔瑤環:“如今已有兩名證人,你可認罪?”
崔瑤環唇角一挑,慢條斯理道:“都說三人成虎,沈進士只憑兩張嘴,就想定奴婢的罪嗎?”
她看向天子,神色無辜:“奴婢與李升結為對食,不過是耐不住深宮寂寞罷了。死于鬼車鳥的人,固然有奴婢的仇家,但惠昭太子和澧王殿下,與奴婢可是無冤無仇。沈進士牽強附會編出這么個故事,恐怕是因為……奴婢是含涼殿的人吧?”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變了臉色。
南康公主與沈進士聯手揭開鬼車鳥案真相,直指惠昭太子是被崔氏毒死,那真正的兇手豈是崔氏?
必然只能是崔氏的主人——郭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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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惠昭太子死后,被立為太子的人,正是郭貴妃親生的遂王李宥。
在場之人深知其中厲害,尤其是天子李純,他面色冷峻地看著沈微瀾,沉聲問:“你既然已查清鬼車鳥一案,可知朕的惠昭太子究竟因何而死?”
當眾翻開這樁陳年舊案,終于到了劍拔弩張的一刻。
李纈云的心劇烈跳動,緊張地看向沈微瀾。
在趕來的路上他們就已經覺悟,此行要撼動的是一手遮天的郭貴妃。
然而真要向父皇揭發郭貴妃的罪行,她還是緊張得手心出汗。
面對天子威嚴的氣勢、郭貴妃殺氣凜凜的雙眼,沈微瀾卻是波瀾不驚,從袖中取出一只錦囊,呈給天子:“沈汾已取得此案至關重要的物證,請陛下過目。”
李純的近侍立刻走到沈微瀾面前,取了他手中的錦囊,呈給李純。
李純打開錦囊,從中取出三張剪成鬼車鳥形狀的符紙。
當符紙露于人前的一瞬間,郭貴妃與崔瑤環同時面色一變。
李純仔細看了三張符紙,沉默片刻,開口:“將崔氏押入掖庭獄,郭貴妃、沈進士留下,其余人等,一概退下。”
天子金口玉言,口諭一下,崔瑤環的臉立刻透出大勢已去的蒼白。
殿中人悉遵圣命,須臾,偌大的含涼殿只剩下三人。
李純對沈微瀾道:“方才你說了十二年前的舊事,你且對朕說說,這三張符紙的由來。”
“是。”沈微瀾拱手一禮,對天子娓娓道來,“崔氏供職于含涼殿多年,深知惠昭太子并非貴妃所出,一直是貴妃的一塊心病。
崔氏與李升結為對食后,吩咐他將金雕染色,偽裝成鬼車鳥飛過東宮,引起恐慌,再伺機毒死惠昭太子,解決了貴妃的心病,她也因此成為貴妃心腹。至于當初她是如何蠱惑貴妃、取得信任,奧妙恐怕就在這三張符紙之中。”
沈微瀾一席話,讓郭貴妃柳眉倒豎、面色鐵青:“沈微瀾,你好大的膽子!我乃一品貴妃、太子生母,你如此惡意污蔑我,就不怕人頭落地嗎?”
她厲聲怒斥沈微瀾,又委屈地向天子申辯:“陛下,這人是南康的情郎,是朱鏡殿的人啊!他和南康栽贓陷害臣妾,只怕都是許美人在背后出謀劃策,陛下萬萬不可聽信他的一面之詞!”
沈微瀾無奈地看著郭貴妃:“貴妃娘娘被崔氏利用,到現在仍舊執迷不悟嗎?這三張符紙,就是從崔氏房里搜到的。她說自己與惠昭太子、澧王殿下無冤無仇,其實在她心目中,最大的仇人便是天家。
害得崔家家破人亡的兇手,固然有背叛上司的下屬、作惡多端的神策軍,但若非德宗皇帝一紙詔令,崔御史不會蒙冤流放客死異鄉,崔夫人亦不會積勞成疾殞命深宮。
她借著娘娘的私欲,潛伏在含涼殿中,完成自己的復仇,娘娘只當她忠心可靠,卻不知早已養虎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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