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入畫對著皇后灑了一把白色粉末,這會讓皇后睡得更沉。她打算將皇后背著離開,卻發現皇后比她想象得要沉,且她剛將皇后負在身后便聽得外間有人輕輕走動,連忙將皇后往窗邊帶去。云入畫背著皇后躍窗不便,忽而窗外響起一個沉穩男聲:“我來。”
云入畫想都沒想,劍已朝著聲音的方向刺去!那人伸手彈在她的劍脊上,令劍鋒調轉了方向,云入畫只覺虎口發麻,對方這一彈指的勁力甚是剛猛!若不是這一彈,剛才那一劍已經刺進去了!她已然猜出這人是誰,不快地說道:“崔將軍閑得很?哪兒都能遇見你。”
云入畫雖然嘴上嫌棄,但動作上一點沒耽誤,與崔嶄一同架扶著皇后離開寢殿,在守衛森嚴的行宮中不停換位閃避,小心穿行。云入畫見崔嶄輕車熟路似的,不由得問道:“你來探過好幾次了嗎?”
崔嶄:“三次。”
云入畫:“你也打算把皇后直接擄走?送進宮給皇上看她仍然有孕?”
崔嶄:“嗯。”
云入畫:“你都不避嫌,也不考慮你的仕途?”
崔嶄:“只考慮公理即可。”
說話間已行至行宮側門,恰逢守衛換班而暫時人少松懈,崔嶄與云入畫帶著皇后很順利地離開了行宮,外面有事先備好的轎子與轎夫們等著。云入畫將皇后送入轎中,看向崔嶄:“你也備了轎吧?”
崔嶄點頭,向另一側一指。云入畫說道:“皇后由我送入宮,你不必同去。”
崔嶄知道她這是在保護自己免受皇帝責難,當即點頭致謝,但仍是說道:“同去。皇上本就在氣頭上,皇后入宮只會更添其怒,他雖不會對你如何,但很可能為難重開的萃芳書院。”
云入畫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出現會平分皇帝的怒火,甚至可能因被遷怒而承擔更大的怒火,將他本就被阻的前途雪上加霜。但他為何絲毫不考慮這些?世上真有這般只憑公理行事之人?還是說他因為唐芷漩的緣故才這般上心?
可是不論因為什么,云入畫都無法否認眼前這名男子可敬可佩,可嘆可感。她想了一想,問道:“崔將軍是真心希望萃芳書院重開?”
這不僅僅是問萃芳書院,也是在問崔嶄是否贊同女子與男子享同等權利行走于世間。
崔嶄點頭,認真答道:“生而為人并無不同,本就應當同等相待,只因規矩所縛才令女子深居后院困此一生,并非她們本身無才無德。何況很多女子已用自身證明可堪大用,絲毫不遜男兒。北部曾有位姓馮的參將,作戰勇猛不畏艱險,我一直深為感佩,可惜直到馮參將戰死為其收斂時才發現她是女子,身前身后的嘉獎從不曾為她正名。她的甲衣內有短箋,表示自己是半個孤芳閣的人,因一直未能正式入閣所以不便透露,囑托將她葬于兩國交界處,她死后也想為大景守好門戶。”崔嶄向云入畫抬手行了一禮,“貴閣女子巾幗不讓須眉,堪為天下表率。”
云入畫也對崔嶄回禮,心內深深一嘆。
馮落雁本是獵戶之女,嫁人后因只生下一女而與婆家不睦,夫君很快納妾并草草定下女兒的婚事,馮落雁因女兒所托非人而數次與夫君爭執,終被夫君暴打而反將夫君刺死。出逃后直奔孤芳閣,并未求庇佑而只求日后能照拂她的女兒,之后前往衙門自認罪責,立被判死。在獄中聽聞女兒將被小妾賣至青樓的消息,仗著武藝高強逃獄直奔青樓救女,后將女兒托付給信得過之人,后改名換姓女扮男裝前往北部成為一名戍邊士兵,一心戰死沙場為國盡最后之力。
這些過往云入畫不想贅述,只說道:“她死得其所,應是無憾了,也謝你全了她的心意。”她話鋒一轉,“不過皇宮你還是不可同去,西境異動頻仍,崔將軍當時刻枕戈以待,切不可將自己折損在深宮內斗之上。”她言語懇切目光嚴厲,竟是絲毫不可反駁之意,看起來不管崔嶄如何說她也不會同意。崔嶄想了想只得說道:“那便有勞云首座了。”
云入畫松了眉目間的冷凝,對他抬手施禮,很快帶著轎子離去。
云入畫帶著轎子很快行至前往皇宮的林蔭道上,卻忽而遭遇三個殺手直撲皇后而來,云入畫急轉騰挪地與這三人交手,一直護住轎子周圍,與那三人刀光劍影錚鳴不停!云入畫很快明白這三人如果單打獨斗絕不是自己的對手,但三人互為助力以陣法圍攻于她卻可牽制她甚至能趁機刺死皇后!云入畫知道不可戀戰,另一手抽出藏于腰際的軟劍以雙手應敵!對方顯然沒有料到她竟能雙手運劍,頓時陣法大亂,云入畫趁空一手一劍撂倒兩人,反手對著剩下那一個的心口就是一刺!
那人避無可避只能偏轉了身子,而那一劍也隨之轉向貼向了脖頸!那人閉眼就死,卻沒感到一劍封喉,而是被那冰冷的劍刃貼在脖頸,聽得云入畫冷冷地說道:“太皇太后身邊的人,是吧?”
那人睜眼看向云入畫,但并不回答。云入畫輕嗤一聲,說道:“沒記錯的話,叫毓秀吧?初次見你便知身手不凡,今日一探,果然了得。”
毓秀垂眸,冷聲道:“要殺就快些,廢什么話。”
云入畫抬劍就在毓秀左肩右肩各刺一下,毓秀吃痛但一聲未出。云入畫掃了一眼不遠處攤倒不知死活的另外兩個殺手,對毓秀說道:“回去告訴你主子,要想壞了朝局,先把她親女兒創立的孤芳閣裁撤了再說!”
毓秀神情一震,卻又緊盯著轎子,如今轎夫死的死傷的傷,她只等云入畫沒辦法將皇后帶走再趁機下手。而云入畫伸手就點了毓秀的穴將她定住,再去轎內拉了皇后出來背在身后,瞥了毓秀一眼說道:“半盞茶后就能解。”
毓秀看著云入畫離去,只能暗暗嘆氣。
皇宮。
云入畫直入深宮,根本不管皇上正在穎妃宮中,直接將皇后放在穎妃面前的軟塌上,在皇上與穎妃驚異的目光中,云入畫說道:“皇后身孕還在,傅堂那老匹夫栽贓唐芷漩,還請皇上還唐芷漩一個公道。”
穎妃連忙命宮人去端熱茶,親自去扶住皇后侍奉。皇上的神情陰晴不定,看著穎妃要派人去傳太醫,抬手阻攔,說道:“皇后既然回宮了,就挪去自己宮里休養便是。”
云入畫見皇上要派人挪動還未清醒的皇后,不免皺眉道:“她本就體弱,眼下還未清醒為何要挪動?為何不召太醫前來看診?”
皇上冷哼道:“朕后宮的女人你也要管?不然這中宮之位讓你來坐?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打理后宮了,朕絕對不會多言。”
云入畫帶著冷意地惱道:“堂堂帝王將中宮易主說得如同兒戲,成什么樣子?皇后為你孕育子嗣,你不好好待她枉為人夫!”
皇上嫌惡地瞪著云入畫:“你已達成目的,還不走?”
云入畫看向穎妃:“同為女子,你當不苛待于她,好生照看。”
穎妃連忙說道:“自然,首座放心。”
云入畫扭頭便走,完全不理會皇上。皇上氣得來回踱步,斥道:“什么東西!完全沒把朕這皇帝放在眼里!早晚有一天朕要將她碎尸萬段!”
穎妃連忙勸了幾句,又道:“云首座還是信任皇上的,也沒盯著皇上下旨為唐院卿洗刷冤屈呢。”
皇上忿忿道:“她哪是信任朕?她是仗著自己能隨意出入深宮,等著朕沒有下旨就來找朕麻煩!混賬東西!大膽!太大膽!”
穎妃連忙說道:“皇上,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姐姐吧?她有身孕但一直睡著不醒,會不會有什么不適?”
皇上嫌棄地瞥了一眼皇后,吩咐宮人道:“用抬輦把皇后抬回去,醒了就伺候著,嚴加看守,不可任她離宮!”
宮人們抬著皇后離開,穎妃歡喜地對皇上說道:“皇后姐姐回來了,身孕也還在,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皇上冷著臉說道:“你也學會了口是心非那一套?明明不高興還要恭喜朕?皇后有孕對你有半點好處嗎?”
穎妃委屈得仿佛要落淚,說道:“這宮里就只有柏珹一個孩子,臣妾即便高興過如今也變成害怕了!即便有過什么念想,為了柏珹能安穩度日,如今也只剩下盼望其他姐妹多有子嗣了!”
她這番話并無遮掩,全然是一個母親的企盼與擔憂,皇上自是信了,馬上摟著她哄勸道:“不怕,朕在這呢,誰敢動你和柏珹,朕誅了他九族!”他放輕聲音,“朕對柏珹的期許,你是知道的,不要妄自菲薄,皇后那生個什么出來,也不能跟柏珹相提并論!”
穎妃縮在皇上懷里點了點頭,說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自是臣妾最大的依靠,臣妾信您!”
“皇后這胎是怎么有的,朕也告訴過你了,”皇上拍了拍她,鄙夷道,“盡用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這樣生出來的孩子能有什么好?”
穎妃嘆道:“皇后姐姐也是太想要個孩子才會給皇上喝合歡酒,皇上就別怪罪姐姐了……”說完自己嘟囔道,“合歡酒的藥力這么強嗎?那天明明吃了解酒的果子才去皇后殿里的……”
皇上聽得這話就是一怔:“什么?那天吃了解酒的果子?”
穎妃:“是啊,那天臣妾準備的果子都是解酒的,因為本以為皇上要去與臣工們飲酒的,臣妾就提前讓皇上吃了些。”
皇上眉目陰沉地默了一陣,說道:“朕在皇后殿內吃了酒便覺昏沉,待醒來就已與皇后躺在一處了……”他忽而大笑起來,撫掌道,“好、好、好啊!傅家竟敢讓皇后私通外男再將野種栽在朕頭上!”
穎妃驚得連連擺手:“皇上別、別這樣說!皇后姐姐怎么會這樣做呢?她怎么敢?皇上可別錯怪皇后姐姐,那可是您的親骨肉啊!”
“親骨肉?”皇上甩開穎妃就大踏步往外走去,“好一個親骨肉!”
“皇上!”穎妃在后面叫喊,卻一步也沒有追,任由皇上怒氣沖天地離去。
坤和殿。
皇后醒來不久,人還有些昏昏沉沉的,正在宮女的侍奉下飲一碗清心順氣茶。皇上怒氣騰騰地沖了進來,呵斥道:“都滾出去!”
宮人們嚇得連忙躬身退了出去,皇后不悅但行禮依然端正,說話也如往日般溫婉:“皇上在惱什么?我怎么會在宮中……”
皇上直接掐住了皇后的脖頸,惡狠狠地盯著她:“你懷的,是誰的野種?”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