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螢有耀終非火(8)_宋錦世家_都市小說_螞蟻文學
草螢有耀終非火(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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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
“有事?”
“少奶奶今天只喝了點稀飯,你勸她多吃一些,對自己和對孩子都好。”
“我知道了。”
他回答的很快,像是不耐煩,男人沒有體會過十月懷胎的辛苦,對新生兒往往只有三分鐘熱度,新奇感和興奮感過去后,孩子的哭聲、煩擾聲常讓他們防不勝防。
滬森走到房門口,聽見淑慧在哄孩子,依舊唱的是《天涯歌女》,淑慧就是這樣,永遠堅守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吃過再多的苦,忍受過再多的冷落,她也只有她的幻想和憧憬。他把凌菲對他的躲避聯系到茯苓身上,都怪淑慧,全是淑慧造成的,她毀了他的人生和希望。
雨越下越大,奢望明早能見到銀裝素裹的江南的人們,他們的期盼落空了,黑沉沉的蒼穹下,在微弱慌張的燭光后面,凄凄涼涼的雨點撒到他的后背上,毛骨悚然的冷,滬森就這么站著,他不愿意進去,但他又不愿意再走出家門,他感覺很累,雙腿灌了鉛似的挪也挪不開。
站了好一會,似乎要把他幾十年的人生領悟的透徹明白,直到淑慧房里的一個丫鬟,抱著烘干的小孩衣服從明亮處影影綽綽的靠近,他像一個偷情的奸夫藏著臉扭頭即走,該去哪呢,翠芳苑吧,雖然在他的默念深處,在如此的溫度中需要一個安靜的紅顏知己,像貓一樣蜷縮在雨簾后的沙發上陪他喝咖啡,說些無關緊要的閑話,但他最后選擇去嫖,后者似乎更容易麻痹神經。
凌菲到浴室簡單洗了澡,水是溫燙的,大概因為樓下的鍋爐剛剛起燒,可她等不及泡在浴缸里,腦海中環繞著曹璐的樣子,他說話的口吻,他把香煙夾在食指和中指的關節處,那里有一塊淡黃的繭,像泛黃的書頁。想起他的時候,她的心是踏實而安穩的,她不覺得這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類似情愫之類的東西,因為他在幫她解救丈夫,心甘情愿的,不貪圖任何的回報。
她越想越感到他的好,他的高大和偉岸,從浴缸里爬起來穿好衣服,回房的步伐輕飄飄的。推門聞到濃烈的魚湯香味,木琉在墻角放了個小煤爐,在熬花鰱豆腐,坐在小板凳上的木琉揮舞著扇子,口中道:“回來了?”
凌菲“嗯”了一聲,“你怎么在房間里熬湯?”
“難道你沒聽說這些日子廚房里不敢買魚,我看你氣色不太好,偷偷買了一條給你熬湯喝。”
凌菲把長發斜撥到一邊,拿起梳妝臺上的雕花木梳,站在屋子中央梳頭發,稀稀拉拉的水珠順著發絲往下淌,她道:“為什么不能吃魚?礙著誰了?”
“周太太說少奶奶坐月子,由劉太太來伺候,廚房里的人不可以擅自給少奶奶燉魚湯雞湯的,免得讓少奶奶吃壞了肚子。大家都記著上次藏紅花那件事,誰敢挑頭去買魚,出了什么事,賴到誰頭上誰倒霉。”
凌菲笑道:“吃頓魚湯都這么費勁,累不累。”
“你呀”,木琉也笑,“屬你心腸最好,處處不記恨別人,所有的人都同你一樣,這世間就太平了。”
“誰說我不記恨,只是我見她那么可憐,不知道如何去恨她。”
木琉把魚湯鍋端到小方桌上,盛了一碗放在凌菲面前,“趁熱喝吧,你是指少奶奶?”
凌菲點頭,“要不是她,茯苓何必和李帳房迫不得已去私奔,茯苓走的時候仍在昏迷,不知道現在怎樣了。”
“一定醒了,李帳房不是說了么,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吃糠咽菜都是幸福,大小姐你放寬心。”
“嗯”,凌菲想起往事,不解的問道:“木琉姐,那日李帳房跟我講,茯苓為了我失去童貞,我沒有理解出是什么意思,當時他的情緒很激動,含糊不清的說了許多的話,事后我才反應過來,你說茯苓她怎么了。”
木琉握著湯匙的手微微的抖動了一下,她面含笑容道:“既然他胡言亂語一通,大概是你聽錯了,茯苓會把童貞給誰,除了李帳房他本人。”
凌菲撲哧笑了。
“我熬的魚湯好不好喝?”
“真好喝,江南的魚確實不賴,清蒸燉湯紅燒樣樣可以,鮮到骨子里,屬這點比北方強。”
兩人笑著大快朵頤,忽然木琉的臉色沉寂下來,“哦,告訴你一件大事,下午住巷口的陳先生來了,進到太太屋里說了幾句話出來,二太太熙萍哭了一個下午,傍晚時分太太派人送她回鄉下了,我聽李管家說是何偲死了,死在了戰場上。”
凌菲放下筷子,怔了怔,呢喃道:“當真死了。”
“當真,陳先生拿著花名冊來的,還送來了家屬撫恤金呢”,木琉盯著凌菲的臉安慰道:“是不是聽到死人的消息,你心里難受。”
凌菲也盯著她的臉,“沒有,我一點都不難受,反而松了口氣,剛剛你說我心腸軟,我發覺我的心比石頭還硬,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的輕松,木琉姐,那可是一條認命,我竟然毫無悲傷之感。”
“那是你長大了,堅強了,對傷心的事有了抵抗能力,你要保護好自己,之后才能為你母親在周家爭得一席之地。”
“木琉姐,你說人的性情會變么?”
“自然會變的,世間萬象從沒有循環反復的道理,在新的生存環境里,總有新的生存法則”,木琉笑著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這是今天有人送來的,說是給你的。”
“陸地”,凌菲默念著信封上的名字,陳建功果然寫來信,他在舞會上對她一見傾心,之后凌菲悄然的不辭而別,像一彎無形的鉤子,扎實的釣住了他的念想。
“是在舞會上認識的軍官吧”,木琉笑道。
“我……”凌菲不知如何解釋。
“雖然梓慕被國民黨抓走了,但國民黨軍官里也有好男人”,木琉朝信件努努嘴,“若你覺得他不錯,日后不要為我弟弟守活寡了,白白浪費了女人的好光景,不管是國民黨,,還是無黨派人氏,對我們女人家而言,最重要的是找到一個知冷知熱的體己人。”
既然木琉誤會了她的本意,凌菲索性不再多說,打開信來細看,多是纏綿悱惻的情話,唯獨最后一段話讓她的心一驚,陳建功竟看出她的腳傷未愈,要帶她去醫院檢查。這算是警示?還是顯示他的用心?
他是從什么地方看出來的,腳上的紅腫已經消退,那天她穿著玻璃絲襪,她的舞跳的完美無缺,除了在他的臂彎下旋轉的時候,韌帶牽扯帶來稍許的疼痛,凌菲在屋里踱步靜想,難道他注意到她眉目的細微變化,在短短的幾秒鐘之間,是的,只有這一處紕漏。
她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動,這時的凌菲才真正的體會到,她試圖去接近的男人有著老鷹一般尖銳毒辣的眼神。
翠芳苑,滬森踏進門,幾個迎在大門口的姑娘嗖的黏上來,五彩繽紛的裝束好似夏日里的蔬果,她們巴結他,卻不敢擅自搶奪。
“周少爺,我叫花菁,今晚陪陪我吧。”
“周少爺,到我這來,我新編了一首曲子,彈給你聽聽。”
“周少爺,你這個闊財主照顧憶香姐的生意,什么時候也賞我們姐妹一口湯喝。”
老鴇從樓上喚來了憶香,從滬森對憶香一擲千金開始,憶香為他守身如玉,她站在紅綢點綴的樓梯上,高傲的審視樓梯下的場面,扭捏腰肢撒嬌道:“姐妹們,我的男人你們都不放過,好在他對我一片癡情,不然早被你們勾引了去。”
她用描畫夸張的眼睛捕捉滬森的心思,坦蕩的掛在他的胳膊上,在眾人的注目下,得意的引他去香房,對窯姐們來講,肯你花錢如流水的男人,才是真心待你的,往往這為她們招來旁人的嫉妒和羨慕。
小紅在高處的樓梯拐角候著他們,見他們上來,橫在路中間堵住去路。
“喲”,憶香高抬她尖細的臉蛋,刻薄的嘲笑,“鶯夢姑娘這是要干什么,連以前的主子也記掛在心里,你不會是來跟我搶的吧。”
小紅把絲帕捂在嘴上笑,這是滬森第一次近距離的觀察做了窯姐的小紅,一個女人被環境的大染缸改造完成后,她的身上不見昔日一絲的影子,他感到有些心痛。
滬森推開憶香,對小紅道:“小紅,你有話要跟我說?”
“是啊”,她落落大方的站著,絲毫不為今日的落魄感到羞愧,“不過是周少爺家里的事,被其他亂七八糟的人聽到不好。”
憶香氣的咬緊嘴唇,扭頭跑了。
“周少爺”,小紅笑道:“我不明白你喜歡這憶香哪點,像你這種留過洋有文化的男人,怎么會對憶香那樣的俗物感興趣呢,你想要什么樣的女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滬森笑了笑,他初次見到憶香,在他陪凌菲去過的旗袍店里,憶香在對著鏡子抹鮮艷的口紅,他對著她桀驁不馴的氣質看的入了神,憶香挑釁的對他道,怎么,沒見過美女呀,那時,恍惚的滬森說了句,我覺得你不涂口紅時更好看。之后,他真的有機會瀏覽她的素面朝天,明媚的如四月里的艷陽天,他就這樣愿意和她在一起,在酒醉后假裝另一個她在他生命里從未離開過。
他自然不會對小紅說那些,和氣的問:“你想對我說什么?憶香生氣了,回頭我還得哄她。”
小紅蕩漾丹鳳眼,輕佻的道:“周少爺,男人在外面尋花問柳風流快活,你知不知道女人也會這么干呀”,她伸長脖子,吐一口粉脂香郁的氣息到滬森臉上,不懷好意的放蕩的笑。
滬森揣摩她的話,皺了皺眉,當她被男人的玩弄折磨的癡傻,從錢包里翻出幾張錢幣給她。
“我才不要你的錢,我的曹大人對我好著呢。”
他不強求,把錢放回去,轉身去找他的憶香,小紅在他身后意味深長的喊了句,“周少爺,以后你就會明白的。”
憶香坐在雕花圓桌旁生悶氣,聽聞滬森進來,灑落了幾滴嬌淚,屋子里滿目的蕾絲,蕾絲桌布,蕾絲羅帳,蕾絲床單、被套,堆切著繁瑣的繡花,顯得小女孩氣和小家子氣。在男人的眼中,比漂亮的女人更高一個層次的,是女人舉止言行間散發出的味道,凌菲的味道,世上的女人難以比及。
滬森關掉一盞燈,華麗的陳設湮滅在黑暗中,頓時,空落落的心如深夜里漂泊在海面上的船,憶香的隨黑暗消失,那些晶晶亮,亮晶晶的耳墜子,手鐲,項鏈灼灼閃目,拼湊成零星的模樣。
他上前環繞住她的胸部,她的胸部飽滿而富有彈性,滬森一碰到那,她便酥麻的起來,她是一個為取悅男人而生的女人。
“不生氣了?”滬森咬她的耳朵。
“我生不生氣又有何用,你是大少爺,想跟哪個女人在一起就跟哪個女人在一起,想要哪個女人伺候你,人家還不眼巴巴的粘上身。”
“胡說什么,我心里只有你”,他熟練的解開旗袍的扣子,和她的身體近一步的貼近,她叫的狐媚,喘著粗氣道:“討厭!”
“你不就喜歡我的討厭”,滬森從衣袋里摸出一枚胸針給她,“送你的,喜歡嗎?”
憶香舉起胸針放在從窗戶打進的月光里,黑漆漆的一朵花的形狀,顯然這上面沒有嵌寶石,也沒有鑲水鉆,她摸著那硬朗的材質,發嗔道:“看不清楚,這是什么東西?”
“粗呢制的山茶花,是紅黃相間的顏色,我覺得和你那件綠色的呢大衣很般配。”
“呢大衣?綠色的?”憶香古怪的笑了笑,“我從不穿綠色的衣服,免得讓你們這些臭男人以為我給你們戴了綠帽子,呢大衣是女學生喜歡的風格,我才不會去穿呢,我喜歡貂皮,狐貍毛的大衣,大少爺,你記錯人了吧?”
滬森的心里還不跟明鏡似的,這不過是件送不出去的禮物罷了,他抱起喋喋不休的憶香扔到床上,花了錢的女人自然是任人擺布的。:mayiw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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