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格格”有禮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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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轉回小半個時辰前,烏拉那拉氏懶散地倚靠在美人榻上,身后的丫鬟正在輕柔地給她揉捏著肩膀,屋內的暗香淡淡飄散著,讓人安詳又舒服。
“奶娘,你這是怎么了?”烏拉那拉氏的奶娘李嬤嬤坐在下首有點坐立不安,看起來像是心中揣著事情卻不知道如何處置。
“福晉,老奴這心里總覺得不大對勁。您雖以前院的人作筏子,可那畢竟是貝勒爺安置的,若是出了岔子讓貝勒爺知曉,那對您可不是好事。”李嬤嬤左思右想,總覺得他們之前的安排有點過于托大了。
烏拉那拉氏淡然地掀開茶蓋,嗅聞著那淡淡清香,“奶娘便多慮了,不管如何,爺在前院放著女人便不是個合適的禮數。若是想要個解悶兒的,院子里的姐妹也不少,何必巴巴地放在跟前。若是想要人過門,難不成我會不許不成?”
“可若是惹惱了爺……”李嬤嬤有些躊躇,烏拉那拉氏和貝勒爺之間感情并不深厚,不過是相敬如賓,畢竟維持著面子上的情分。貝勒爺需要一個大方得體的福晉,福晉需要一個安穩可靠的內宅,彼此間帶著互惠互利,這幾年過來也非常順溜。只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福晉有點變了,變得更加緊張起來。李嬤嬤心里默默盤算著時間,約莫是從弘暉出生那年。
為母則強,李嬤嬤暗自嘆息。
“福晉,側福晉回來了,正向著正院趕來。”門口守著的丫鬟進來稟報,李嬤嬤仔細問了幾句,又讓人退下了,“福晉,難道李氏發現了不妥之處?”按照常理,如今李氏應該跑到前院才是,怎么會直接回到內院,更是直接朝著福晉這里過來?
烏拉那拉氏啜飲了幾口熱茶,漫不經意地擱在了邊上,“她便是發現了什么,還能同我鬧騰不成?”無形間威壓便從這句話里滋溜出來,讓李嬤嬤停住了所有的話。是啊,側福晉,這個“側”字,便能死死壓住一個女人一輩子,永遠翻不了身。
只是這李嬤嬤總覺得這心里有哪里不大對勁。
而遠處謀算了此事的溫涼眼下他更關注的是他從書鋪帶來的書籍,以及貝勒府的書樓。從他回來后,溫涼便扎根在書桌面前不動彈,如饑似渴地把十幾本書看完后,又帶著銅雀去了書樓打包了一大疊書籍回來。
銅雀看著屋內幾乎無從下腳的地方,哭喪著臉踱出門去,她是一看到書就頭疼,沒想到跟了個主子竟是如此愛書之人,她只能……默默地躲在邊上認真戳手指,啊不對,是認真做荷包了。
等到了晚上,溫涼才隱隱約約聽到銅雀提了一嘴,說是去提膳的時候聽到廚房的人在議論,說是李氏被禁足半月,福晉被呵斥,貝勒爺的臉色難看得如同鍋底。
銅雀是知道這里面或許有溫涼的緣故的,但她小心謹慎,什么也沒有說。事實上,溫涼什么也沒有做,他不過是去了趟繡坊和李氏打了個照面,又優哉游哉地在外面逛了會街,更從來都沒有讓銅雀去做些什么事情,這李氏和烏拉那拉氏鬧騰起來了,銅雀怎么都沒辦法和自家主子扯上聯系。
溫涼輕飄飄地掃了銅雀一眼,幾乎能猜透她的心理活動。
溫涼一開始就只是打著要見見李氏的主意,見面后才覺得人如其名聲,是真正的肆意放縱。這里面到底有多少分是烏拉那拉氏縱意出來的,又有多少分是禛寵愛出來的,溫涼并不在意。只是這樣更好。他看似什么都沒有說,實際上對李氏來說,他的出現便是最好的證據。
李氏的想法簡單,如果溫涼真的是被禛養在前院的女人,那卑微的身份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帶著人出府,更別說隨意地指示底下的繡坊做衣裳。
正因如此,李氏心頭怒火越盛,她只會以為之前她闖入前院的事情是被人誤導的才惹來訓斥,前來繡坊的事情也是被人謀算的,更別說這謀算里面涉及到了她那可憐的兒子!能直接了當報仇的機會只有當下,如果李氏還把握不住,那便真是個傻子了。
如銅雀所說的那樣,如今李氏剛剛喪子,現在即便出了什么問題,貝勒爺只會以為是喪子之痛導致的,即便再如何懲罰,也不會太重。別看李氏被禁足看似嚴重,可那僅有半月。福晉被禛斥責卻是從未有過的事情,他從來不曾在大庭廣眾下烏拉那拉氏的面子,因為那會損害福晉在內院的威嚴。
這是頭一次。
數日后,溫涼要銅雀查的事情有了答復,繡坊的坊主并沒有什么大問題,但是他的家里卻是不一樣了。他萬年老光棍的弟弟娶了美嬌娘,患病的老母得到了好大夫的醫治,便是他出嫁的女兒也突然有了極大的轉變,出入車接車送。
溫涼思忖片刻,難道只是他錯覺,從眼下得到的消息來看,最多得到了坊主撐死不開口的原因,畢竟家里得到了這么妥善的安置,即便自身出了什么問題,想必身后也有人能照料。溫涼最多能稱贊句烏拉那拉氏做事大方周到,但再多的卻是看不出來了。
底下的另外一封便是如今繡坊的情況,出了此事后,禛對繡坊的情況非常不滿意,直接關閉了繡坊,著人整頓。畢竟這繡坊平素來并不能得到多少收益,某種程度上還是為了貝勒府服務的,如今惹了這事,還不如先關閉整理。
溫涼挑眉,這倒不是壞事。先前插手繡坊導致送來的衣裳不對之事,他已然知曉是馮國相做的了,畢竟要查便徹底都查出來。現在又有了這事,真是任意一個人都能隨意指使,仿佛就是個篩子,而且繡娘頻繁進入府邸也是常事,這之中的疏漏便有不少。
禛發現了這點,溫涼便撒手不管這事,開始一心一意地鉆研琢磨著他那疊一人高的書籍。只是分心做事的同時,他正經事也沒有落下,手頭起草了關于之前和禛談過的商鋪事情,剛好趁這個機會一并做完,而他也趁這個時間換著女裝外出,假扮客人把京中的商鋪都走遍了,尤其關注四貝勒府下的以及特別能掙錢的,回來又是一番埋頭苦干。
然后在幾日后攜著厚厚的一疊東西求見四貝勒。
那日他與禛在外書房內說了什么,無人得知。畢竟連蘇培盛都被趕出來在外面守門,不過出來的時候溫涼臉色如常,倒是什么都看不出來。
商鋪的事情暫時算是了結了,溫涼便一心撲向農事,完全沒想到他已經被人深深地記恨上了。
深夜時分,正院。
院內氣氛冷凝,不管是誰都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在這個時候惹怒了烏拉那拉氏,就連柳鳴都被福晉趕了出來,屋內就剩下烏拉那拉氏和李嬤嬤。
李嬤嬤看著她奶大的孩子,心里疼惜,“福晉,爺只是一時著惱,又因為李氏剛剛喪子的緣故才會如此,您萬萬不能泄氣。大公子還在呢,貝勒爺不會在這事上偏頗的。”
烏拉那拉氏冷著張臉,眼角有點發紅,“李氏沒有這樣的腦子,查出來這段時間內有誰去見了她嗎?”她本以為李氏不過是在繡坊碰了灰,可沒想到回來的時候腦子倒是挺好使,仗著這段時間貝勒爺對她的憐惜一股腦地發作,嘶聲力竭地認為她對弘昐做了什么。即使禛信任她,可是之后繡坊的事情卻讓貝勒爺惱怒,最后有這樣的結果已經出乎她的意料。
到底是誰在李氏身邊支招!
“福晉,都查過了,不管是出門的車夫還是在繡坊的人都沒有問題,唯一不在掌控中的人便是前院的人,如果她對李氏說了些什么,那可想而知。
“我們的人當時沒在跟前?”烏拉那拉氏問。
“即便是有,除開李氏的人,全部都被爺關押起來,準備發賣了。”李嬤嬤說道,說是發賣都是好的,皇家的人哪有可能讓人就這么輕輕松松帶著隱秘離開的,李嬤嬤都不會去想他們幾個的下場。
畢竟如今京城雖算不得風聲鶴唳,但前段時間太子出的那事,還是讓不少人家都繃緊了皮。貝勒爺本就處在旋渦中心,自然是更加的小心行事了。
“所以,是那個前院的女人。”烏拉那拉氏默默地摩挲著手上的串珠,柔美的聲線帶著難得陰沉之感。
上一次她暗地讓人引了李氏的貼身丫鬟過去,不僅讓李氏折損了身邊的人,也著實探清楚有這么個人存在,更知道了她在貝勒爺心目中的地位。不僅發賣了李氏那個丫鬟,話里話外也在敲打她不要惹事。李氏氣得在屋內摔東西,福晉又何嘗不暗惱?
爺特地把人放在前頭,還能害怕她對她下手不成?
至今不知道溫涼真實身份的福晉面帶薄怒,若不是因為貝勒爺這般作態,她怎么會關注她?她可不是李氏那個可以隨意糊弄的蠢貨!
烏拉那拉氏的臉色微變,凝香膏是從西域諸國運過來的東西,進貢到宮中來也只有十六盒。除去惠妃和宜妃那里,也只有太子和她家貝勒爺得到了,這分到的四盒被他送了兩盒給宮中的德妃,另一盒送到了她這里。唯有剩下的那盒……她原本以為是被李側福晉得到了,誰曾想竟是落到了一個不明不白的女人手中。
若是這東西到了李氏手中,烏拉那拉氏還無甚所謂,畢竟那李氏膝下也養著孩子,就算爺心里帶著她也是正常的,可是如果是在外頭,甚至能自由進出外書房……這里面就有得說道的地方了。
外書房。
溫涼在禛的對面坐下,把手里的賬本放到桌面上,在對面的男人抬手翻開的時候淡淡開口,“今年店鋪的分紅比往年翻了兩倍,具體的范疇已經羅列到上面了。西街的那兩家店鋪存有貪墨的現象,最后一頁是對明年的大概計劃,貝勒爺可以看看。”他簡單說話這幾句話后就安靜地捧著蘇培盛剛剛給他遞過來的茶盞暖手,不再發話。
禛是個面容硬朗神色冷徹的人,不是俊美的類型,然本身的氣勢與如墨的眉眼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即便是如此收斂的情況下,其存在感還是如此鮮明,如同尖刀直直插入陽光中,閃耀著銳利的鋒芒。怨不得康熙把他當做一把趁手的好刀……這的確是一把非常犀利的刀。
“蘇培盛,著陳安把西街那兩家的兩個大掌柜都換了,換下的人由他自由處置。”禛隨意翻到最后一頁,順便吩咐了蘇培盛去做事,“溫涼,這是何意?”他攤開賬簿放到桌面上,長指點了點最后被標紅的一行字。
“……海外舶來品雖然被視為難登大雅之堂,然仍舊是備受喜愛追捧的物什。同為西街的專出售舶來品的商鋪的一月銷售是貝勒爺名下兩家店鋪的兩月之和,這還是他們不曾細心打理的結果。”溫涼仔細給禛解釋,他說起話來不輕不淡,語速和緩,清透的聲音聽起來是種享受。
蘇培盛在回來的時候就聽到了最后的幾句話,默默地縮到了邊上去。只可惜這位在正事外腦子有點問題,他們這等內侍去勢可以說是各種無奈。偏生好好一個男人,卻偏愛女嬌娥的服飾,更喜歡別人稱呼格格,若不是跟隨爺身邊,怕也是看不到這種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只是蘇培盛敢這么想,卻絲毫不敢表露出來。禛惜才,唯有他、蘇培盛和伺候溫涼的下人知道溫涼的真實情況,至于上一次對溫涼不敬的人早早就被貝勒爺重罰,有此威壓在前,前院的人都繃緊了皮,不敢對貝勒爺看重的幕僚有絲毫的不敬。
“他們的貨物來源呢?”禛合上賬本。
“據悉是和沿海船隊有所合作,我查過,雖然背后的人是掛著張家的名頭,但順藤摸瓜下去,該是九貝勒的手筆。”張家只有一個員外郎張保,張保乃是五貝勒祺的岳丈,祺又是禟的哥哥,論起商業上的才能,禟不知比眾位兄弟高明多少,這店鋪實際上的主人是誰便可得知,“如今京城共有三十四家店鋪,囊括了酒樓、茶肆、胭脂店、玉飾店、雜物等,或明或暗帶著九貝勒的手筆,爺可以小心注意下。”
溫涼又從袖口取出另外一張黃紙交給禛。禛頷首,這的確是大有所為,如果不能夠在短時間內趕上禟,至少能摸得準命脈,“我會派人去細查。”
溫涼不語,這是應該的。
等到此間事了,溫涼打算告辭離開的時候。禛按下了賬本,“昨日是否太過鬧騰了,你今個兒寡言了許多,臉色也不大好看。”溫涼頓了頓,回頭看著禛,從那冰涼的視線中中察覺出點星憂慮,不管這憂慮是為了他本身而擔憂,還是生怕折損一個得用的幕僚,溫涼都有點不大自在。
“某并無大礙,多謝貝勒爺掛念。”溫涼往門口走了幾步,又頓住,轉身回望著貝勒爺。禛得到答復后本要繼續拿筆,察覺到溫涼的視線后又停下來,“若真有事,不可隱瞞。”這比起剛才主家的威嚴,又帶著點平淡的關懷。
“貝勒爺可曾知道,為何我會選擇追隨貝勒爺?”溫涼忽而說道。
禛挑眉,指尖在光滑桌面上輕輕敲動,并沒有因此而生氣。古往今來,主人家挑選幕僚,而幕僚又何嘗不是各挑各主,希冀主家能大發光彩,實現己身抱負。
“你道為何?”
溫涼的視線從蘇培盛身上淡淡掃過,“貝勒爺是第一位見某此身打扮而不動容的人,便是那面上不顯的,也時常內心腹誹。某真心敬佩貝勒爺。”
“僅是為此?”禛眼中帶著幾不可見的疑惑。
溫涼低低笑起來,記憶中閃過那個久遠的畫面,讓原身至此不忘的畫面,情感的渲染讓他的笑聲中染上淡淡的悲涼,“只這一項便夠了。”
即便是在現代,喜好女裝的男子都不一定能得到尊重,更況是在禮儀道德束縛的古代。禛認為云淡風輕的事情,對原身來說,卻是這漫長又短暫的人生中,唯一一個真正接納他這個喜好的人了。士為知己者死,并不是一句空話。溫涼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突然把這個原因告知禛。或許是不想到了最后,連最后一個原身忠誠的人都忘記關于他的所有記憶。
他略一躬身,從外書房漫步離開。
微風吹拂著樹葉,發出颯颯作響的聲音,帶著安靜律動的白噪音。溫涼早晨被銅雀強請著穿多了內襯,剛才殘留的溫熱讓他指骨溫暖。已經是初冬了,不知為何今年京城還未下初雪,是件好事,也不是件好事。
這幾年寒冬大雪,康熙九年甚至連續下了四五十天,導致黃河整整凍上兩個月,凍死之人無數。越早下雪,便越有可能凍死更多的人。但是農耕卻偏偏需要雪,若是今年小雪寥寥,明年春耕便麻煩了。
“格格。”拐彎處,銅雀小跑著來到跟前,小聲地說道,“您上次要奴婢做的衣裳來了,但是上面的花紋卻不是您要的那種,您是打算退回去還是如何?”
溫涼沉默。
他卻是忘了,原身上個月要了繡娘做了十幾身衣裳,件件都是大紅大紫的漂亮衣裳,按照原本的性格,怎么也得輪著穿上一遍才算正常。這些衣服對任何一個女子來說都是喜愛之物,不管是從紋路還是質地都是上等,更是最近京城時興的樣式,怪不得原身會特地下了要求。
“銅雀,我自己來試,你請繡娘過來,我想再做幾身衣服。”溫涼開口,袖手走到了屋內。他需再做幾件簡單的衣物,即便必須身著女裝也不可太過艷俗。銅雀應是,輕手輕腳地關上門。
溫涼看著屋內靚麗的衣裳,走到邊上摸了摸嫩黃色的那件,果不其然,之前要求的暗紋出了個小錯漏。這家繡坊背后的主家恰好是四貝勒,不然他也不會在這里做衣裳。自家人總好過外家人,只是這自家人背后站的人太多,只要是有能耐的都能施為,卻不是件好事了。
等繡娘來的時候,溫涼已經按著記憶換上了這件嫩黃衣裳,俏麗的顏色讓銅鏡中的人臉色白皙,微許青色也被掩蓋下去。銅雀剛帶著人進來,便被溫涼的模樣驚艷到,若不是知道溫涼的身份,她險些以為這真是位嬌嫩的小姐。
溫涼從梳妝臺前站起身來,轉身看著身后數人,隨意地抬起衣袖,“這件衣服是誰做的?”幾個繡娘面面相覷,年長的那位掂量著語氣說道,“這是鶉鳥做的。”
“鶉鳥?”溫涼眉峰一掃,竟是帶了幾分冷色,“有鳥焉,其名曰鶉鳥,是司帝之百服。若只是這樣的手藝,鶉鳥之名還是去了吧。”
繡娘來前就被銅雀告知了缺漏,確是己方的錯誤。年長繡娘面帶愧色,“我等這便修改。”眼前這位姑奶奶時常在他們這里做衣裳,如今出了這樣的錯漏,年長繡娘也于心不安。
“不必了。”溫涼擺手,召年長繡娘上前,“你且摸摸這是什么材質。”
繡娘不過往前走了幾步,便臉色大變,險些軟下膝蓋來。常年做衣裳的,又怎么會認不出這是什么料子。
緞子。
做衣裳的材質千千萬萬,緞子雖是其中一類,但緞子與“斷子”同音,尋常人避諱不愿用緞子做衣裳,尤其是做壽衣的時候更是如此。
幾個繡娘看著溫涼似笑非笑的模樣,心口驀地一涼。
這人是怎么面色如常地穿上這衣裳的?
禛說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此乃皇阿瑪天威浩蕩,這才抓住了這些人。”
太子點點頭,兩人也不再說套話,開始商量起正經事來。這些人都會直接被提到大理寺去,然如何讓這些人開口卻是個問題。他們見勢不對,最開始有好幾人想咬舌自盡,后還是被發現才一個個都綁起來。且還有大部分的人都是明天才要出城的人,現全城戒備起來,他們不敢隨意走動,可天子腳下總不能日日夜夜自我封閉,若是這幾天內還查不出個究竟來,這鬧出的亂子可就大了。
禛冷聲言道,“將他們都分散開來,不要關押在一起。彼此間三人相對分開提審,若有一人回答不一致,便殺了其他兩人為他償命。”
太子撫掌大笑,看著禛搖頭,“要孤說,皇阿瑪還真的得丟你去刑部掌事,這樣的辦法都能想出來,果真是鐵面無私的老四啊。孤倒是看看,在這樁法子下頭,還有幾人會這樣隱瞞!”
白蓮教內皆兄弟,即便他們不能成事,內里的凝聚力也甚是強硬。他們并非外圍聚攏而來的普通教眾,能隨同冒險入京的自然都是核心人物,這一樁至少小半年的功夫,也不是胡亂就能成行的。
然禛的法子卻是戳痛了他們的心窩子,他們自殺可以,可讓他們眼睜睜活生生地看著兄弟因自己而死,他們卻是遭不住的。
殺雞儆猴后,果真那幾個受不住昏過去,再接下來進去的人,便開始有人服軟了。
一整夜,整個大理寺的人都沒有休息,康熙也派著礽和禛全程盯著,等到了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們終于是整理出厚厚的一大疊住址來。而這般數目卻是讓他們心驚,從走販商人到達官貴人,里頭甚至有一個小五品的官員是他們的人,這讓康熙勃然大怒。
早晨原本是一天伊始,然而昨晚的喧鬧后,京城的百姓猴精兒,沒人在這個時候出門做生意。有迫不得已上門的還被街上巡邏的人檢查戶籍,這街道上干干凈凈,幾乎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溫涼受的傷并不是很嚴重,包扎后便也能自由行走了,左不過不是大事。只是他雖然沒事了,卻被抓包去做苦力,跟著禛麾下整理那些證據,他們需要在早朝前便把這些東西都整理干凈,然后全部遞交到宮里去。
為了讓四貝勒與這件事情毫無關系,幾個幕僚也是拼了老命了,索性堪堪趕在前夕弄完,然后才著人把這些給貝勒爺送過去。
幕僚們一整夜下來都有些精疲力盡,且是在貝勒府外頭尋了個不打眼的客棧弄的。他們在一間,溫涼在另外一間,彼此沒見面,負責的東西也不同。
直到現在弄好后,他們幾個為了過后的盤查不被攔下,一個個拖著疲倦的身軀爬上馬車。這馬車是貝勒府派來的,一共三輛。溫涼爬上來的這輛車只有他一人,也是特地停在客棧后門以便隱藏身份,車夫輕咳了兩聲,甩著馬鞭開始走。
溫涼一開始只覺得有點奇怪,后來在身體微傾時,他特地掀開了車簾看了眼外頭。
京城的大道上怎可能有不平小坑?
這人有問題。
“如果我是你,就不該假扮車夫。”
車夫聽到聲淡然的話語,手中韁繩勒緊,使得馬匹突然嘶聲叫起來,馬車也有些許顛簸后才又變得正常起來。
馬夫并沒有說話,仿佛剛才只是他的錯覺,而馬車也沉默地跟著前面的幾輛馬車往前走動。
許久后,仿佛路程行進了一半,那人才說道,“你是如何得知?”
“你的技術不夠熟稔,其他也便罷了,貝勒府是不會要這般不過關的人的。”溫涼點破了這個微小的破綻,“且貝勒府上的馬夫有定額,門房的人也都認識,你若是在門前停下,但凡入了府,便會被認出來。”
“你為何告訴我這些?”那人繼而又問。他的確是存著在貝勒府躲幾日的心思,若不是溫涼提醒他,只要讓他不知情地進入貝勒府,豈不是能直接把他拿下,又何苦在己身仍在馬車上的時候就點破這些,徒生波瀾。
“我樂意。”溫涼漫不經心地說道,噎得對方沒處說去。
溫涼本便說過,他不喜歡清朝,實際上,他對過往的封建制度也沒什么太大的興趣。如今雖被系統束縛,需要完成任務,卻也不是每件事都需做的。
白蓮教被禛所知,這事便是一樁增加重量的功績,雖后面有太子來摘桃子,然禛的功勞是無論如何都抹煞不去。且康熙又不是傻瓜,等此案了結后,他心里自然清楚誰才是最大的功臣。
溫涼不認為白蓮教的人便真的全都該死。
比如,現在在外面給他駕車的武仁。
昨夜的計謀之所以能成,便是因著說書先生武仁心軟,若不是為此,溫涼便進不得門;二來他從剛才到現在,對他一直沒有殺意,三嘛……溫涼敲了敲門,輕聲念道,“你本來便知道我許是故意的吧。”
武仁沉默。
溫涼并不是個能輕易引起他人注意的人,能讓武仁在幾面中便記住此人,只是由于他的面貌和他小時候的救命恩人有些許相似。
武仁并非他的本名,他原名叫溫大力,是個農戶出身,后因饑荒寒冷倒在路上,竟是昏迷了幾天。迷糊的時候似乎見到個白嫩的女娃靠近他,仿佛就像是在做夢。
等他被人救起來的時候,救他的人便是白蓮教下的一個俠士。那個俠士告訴他,有人給他喂過水,而且他的胸口塞著幾塊暖餅,便是因為這樣他才活下來,撐到了他來的時候。
可惜他的身份路引全部丟失,且他年幼,到底也記不住家鄉如何,后來便由著他師傅,也便是那個俠士改了名字,便是如今的武仁了。
他因著那與救命恩人隱約相似的模樣而記得溫涼,自也能發現那些許不妥當。然他卻不知這不妥到底從何而來,武仁放他進來,只想著若不為此,陳長老必定是要殺了他的。
只武仁卻不知,這一心軟,卻害了他那么多弟兄!
溫涼的手指敲了敲墻壁,聲音清淡,“雖是你放我入內,可你們這群人是早就被人盯上的。即便你沒放我進來也沒甚太大的差別,盯梢你們的人照樣會發現不妥。”
武仁聲音沙啞,駕著馬車穿過一條條街道,“你欲為何?”
“你讓那個尖嘴猴腮的人看管我而不是那個小姑娘,這到底救了我一命。我不喜歡欠人情,那個原先的車夫呢?”瘦小男人看似狠戾實則糊涂,小姑娘看似柔軟實際兇殘。
“打昏了綁在馬車下邊。”馬車后蓋的篷子直接蓋住了被發現的可能。
“尋個僻靜的地方走吧,易容安分點,至少三個月內不要出京。這段時間想辦法尋個厲害的主家出去,幾月后城門不會差得很嚴,然你的易容不能忘記。”溫涼說道,“彼此各有抱負,無法共存。自此后,你我兩清。”
“走吧。”
武仁走了,留著溫涼一人在馬車內坐了半晌,然后下車在馬車上下找了圈,發現了車夫。等他把車夫給解救下來的時候,巡邏的人也看到了這里的不妥趕過來。溫涼安靜地指出剛才有人偽裝車夫駕著馬車到這里,然后請他們幫忙把車夫弄醒。
車夫醒來后所知道的東西也不多,就只知道是被人敲暈,其余一概不知。其后巡邏的人分出兩部分,一批護送溫涼回貝勒府,一批在附近展開搜查。
溫涼一路無話,靠著墻壁休憩。
命由天定,禍福相依。武仁雖逃走了,然這城內依舊風聲鶴唳,明處的人自是想方設法離開原地,如此搜查的力度也大增。在朝堂上開始引起軒然大波的時候,遵照康熙命令的人手已然開始了全城的搜查,重點便是在那些被吐露出來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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