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明末_第四百七十章:天命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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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沉悶的號角聲縈繞在京杭大運河的上空。
濃重的晨霧如紗幔般籠罩著運河的沿線,讓眾人的視野受到不小的局限。
隱約可見無數桅桿刺破霧靄,如同蟄伏的獸群露出身影。
濕冷的霧氣在桅桿間流動纏繞,將戰船的輪廓暈染成水墨畫般的模糊剪影。
水汽凝結在甲板的紅衣炮管上,化作細密的水珠緩緩滑落。
偶爾有晨風吹過,霧氣便如潮水般流動。
運河之上,水手們壓低嗓音傳遞著號令,船槳入水的嘩啦聲和纜繩磨擦桅桿的吱呀聲在霧中回蕩。
隨著晨光漸盛,霧氣開始緩緩散去。
運河上的景象終于清晰起來。
三桅福船巨大的身影從霧中完全顯現,宛如移動的城垣一般。
在其周圍,無數戰船次第浮現。
蜈蚣船細長的船身破開水面,兩側數十支船槳整齊劃動。
輕捷的哨船、鷹船在艦隊之中快速的穿梭著,向前逐漸鋪開。
他們是大軍的先鋒,擔負著為艦隊的示警的作用。
就在運河西岸。
一列列火銃兵踏著統一的步伐沿河岸行進。
他們背帶著火銃,沉默前行,刺刀隨著步伐有節奏地上下起伏。
三棱刺刀在晨光中泛著冷森森的寒芒,遠遠望去宛如一片移動的鋼鐵叢林。
不時便有一隊輕騎兵如疾風般掠過行軍的縱隊,順著隊列向著遠方疾馳而去。
而后用不了多久,便又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浩大的軍勢驚起了兩岸棲息的寒鴉,這些黑羽的鳥兒剛剛掠過軍陣上空,便被那凜然的肅殺之氣駭得四散驚飛。
運河之上,在這一眾舟船之中,一艘三桅福船宛如鶴立雞群一般巍然矗立在前中央的位置,其龐大的船身比其他戰船高出近丈。
陳望站在艦首的位置,這艘三桅福船高聳的艦橋讓他足以俯瞰整支大軍。
運河之上的水師戰船有差不多將近五百余艘。
其中大福船五艘,一號福船十五艘,二號福船三十六艘,蜈蚣船二十艘,趕繒船五十一艘,主力戰船合計一百二十七艘。
其余都是鷹船、蒼山船這類的用作輔助功能的小船。
單單水師的兵馬便已經是超過了一萬五千之眾。
“按照現在的航速,五日之后便可以抵達濟寧。”
孫慎吾站在陳望的旁側,向著陳望匯報著如今的北上的進度。
隨著揚州之戰的塵埃落定,南國的局勢在陳功帶領七萬平南鎮的兵馬南下,而迅速的穩定。
李際遇領兵出城投降,獻出了南京城。
南京萬民軍的水師自然也是隨著李際遇一起投降。
沒有了萬民軍水師的阻攔,孫慎吾帶著本部的水師一路沿長江東進,而后又北上轉至京杭,得以一路抵達了徐州。
陳望微微皺眉,這略帶腥臭味的河風無論是聞上多少次,都讓他感覺有些不適。
不過陳望的心緒并沒有因此被影響,他的思緒仍舊清晰,哪怕是昨夜只睡了僅僅四個小時。
“建奴,那邊的水面之上,有什么動靜?”
聽到陳望的問話,孫慎吾微微垂首,回答道。
“李青山已領所部的舟船抵達了濟寧的南面二十余里的地方,基本已經確定了建奴仍舊龜縮在沉中。”
“北國的水師基本都是小船,罕有大船,周邊能夠藏兵地方都檢查了一番,沒有見到有潛伏的火船。”
孫慎吾停頓了一下,有些猶豫。
“李青山乃是李巖舊部,總鎮,此番委任李青山為水師副總兵,讓其獨領一師。”
“戰事有利于我軍之時確實不必擔憂,但……”
孫慎吾的言外之意,陳望自然是聽得出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陳望抬起手,止住了孫慎吾后續的言語。
李青山和王浚兩人,都是山東義軍。
在孫傳庭的進剿之下,兩人不得不將所部南遷,與萬民軍聯合。
而后李青山和王浚兩部收到了李巖的改編。
雖然李青山和王浚一樣,都被封為了制將軍。
但是因為關系的遠近,萬民軍的水師,實際卻是被王浚所掌控,他只是作為副手。
當初監察所坐探的匯報,李青山根本就不想合流,只是卻難以壓服底下的各路頭目,此番合流為副,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也沒有任何的作用。
所以陳望沒有猶豫,暗中派去使者與李青山洽談。
之后李青山果然回信,同時表露了效忠的想法。
陳望之所以對于萬民軍水師戰力極為了解,正是因為從李青山那里獲取了大量的情報。
原本在局面僵持之時,李青山還有些疏遠。
但是隨著戰局的偏斜,萬民軍顯露出了頹勢,李青山的想法便徹底的堅定了。
在揚州之戰的最后,陳功帶領的平南鎮兵馬趕到,徹底了擊潰了萬民軍陸師的主力之后。
李青山毫不猶豫,選擇了倒戈一擊。
王浚被李青山伏殺,使得萬民軍的水師失去了指揮。
而后李青山帶領麾下的兵馬開始追剿王浚的殘部。
所有想要負隅頑抗的萬民軍水師將校都被李青山所殺,其余的人則被李青山收降。
這也是為什么,現在靖南軍水師實力膨脹如此之多的原因。
孫慎吾的擔憂,在于李青山的反復無常。
一旦戰事不利,恐怕李青山會生出倒向清軍的想法。
“如今鎮下水師三分二的舟船都在你的手上,李青山只是山東的水師總兵官,就算是想要反叛,也難以功成。”
“而且……”
陳望神色平靜,目視著河面之上如林般的旌旗。
“我們,也絕對不會輸。”
大勢如潮,洶洶向前,李青山確實是一個不擇不扣的投機者,他和鄭芝龍其實并沒有什么兩樣。
但是只要大勢在他,李青山便比不可能反抗。
就像如此盡心盡力的鄭芝龍一般。
揚州一戰,鄭氏的船隊就在江面之上,看著三十余萬的萬民軍在一夕之間覆滅。
為了展示軍力,陳望甚至還讓鄭芝豹上岸隨軍。
揚州之戰慘烈的戰斗,讓鄭芝豹這位在外洋橫行無忌的巨寇臉色發白,張口無言,心中滿是驚懼。
海戰雖然慘烈,但是一般接站,大多不過是百人之間搏殺。
但是陸戰,超過十萬人以上大規模的戰爭,軍陣之間彼此絞殺,進退維谷,人命如同草芥,已經不能單單用慘烈來形容。
投機者,沒有什么不好。
隨著勢力的發展和擴大,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保證自己的麾下沒有投機之人。
只要運用得到,哪怕是投機的人,也能成為一柄利刃。
陳望并不覺得,自己沒有這個能力掌控小小的一個李青山。
“海州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陳望沒有再和孫慎吾去繼續討論內河水師的事情,而是轉而向著侍立在一旁的代正霖詢問。
清軍根本沒有內河的水師,內河水師的發展已經被陳望徹底的叫停。
這一次跟隨著陳望北上的五百艘戰船,已經陳望留下的所有水師了。
余下多余的水兵,全都被陳望調到了海州整訓。
“海州造船廠,第一批戰艦已經下水,按照總鎮此前的指示,依照西式蓋倫船樣式修建,皆為來兩千料之大船,全為軟帆戰艦。”
“教官二十人,其中十三人為荷蘭籍,另外七人為葡萄牙籍。”
“東海水師,暫定兵額三千一百零七人。”
代正霖在翻閱了一下手中的文冊后,回稟道。
“下層炮甲板應有十八斤炮十門,十五斤炮八門。”
“上層炮甲板,九斤炮十六門,六斤炮十門。”
“艏樓,艉樓設近防炮,用千斤佛朗機六門。”
“共計火炮五十門。”
代正霖合上了文冊,補充道。
“依照總鎮此前命令,于徐州,設鑄炮所,在籍炮匠,有夷人工匠五十七人,軍匠一千零四十五人。”
漢中衛到底還是太遠,而且因為地利位置的原因,規模也受到了制約。
所以現在陳望在逐步的將軍工產業東移。
隨著南直隸軍器局的重建,大筆的銀錢灑下,大量的軍工建筑拔地而起,漢中衛軍器局的工匠也被遷移到了南直隸的軍器局。
南直隸的軍器局,也將在不久之后,徹底的接替漢中衛軍器局的職責,成為靖南軍下,以及整個南中國……
嚴格來說。
新興的南直隸軍器局,將會成為整個東亞,乃至整個世界,最為巨大的軍工廠。
“炮廠有薄玨先生坐鎮,如今已經步入正軌,按照薄玨先生的預估,年可產十八斤以上重炮八十門起,余眾小型火炮兩百門。”
“這是第一年預估的年產量,后續年產量隨工匠人數、熟練度,還會提升。”
陳望眉頭微蹙,這樣的產量比起此前,確實已經是一個巨大的增長。
但是現在海軍的缺口,十八斤以上的重炮就在百門以上,中小型的火炮缺口在三百多門以上。
這還是不算供給陸軍的情況,所有的一切,還遠遠不夠。
時間,時間,最缺的還是時間。
如今的中國,實在是沒有給陳望留下太多的時間來準備。
“給鄭芝龍傳信。”
陳望沉默了良久,終于還是做出了決定。
“我要他帶兵去濠鏡。”
“那些寓居在濠鏡的葡萄牙人,忘記了當初的疼痛,越發的目中無人,竟然在膽敢私自修建炮臺,每年上交的稅賦也越發稀少。”
代正霖微微一怔,作為參謀部的總長,他自然是知道濠鏡的情況。
濠鏡的葡萄牙確實在濠鏡修建了炮臺,但是明廷是知曉這件事的,雖然沒有官面上的允許,但是也是因為當地官員的放任。
“濠鏡,是香山的濠鏡。”
“香山,是中國的香山。”
“在中國的領土之上,任何的外來者,都沒有資格建立堡壘。”
陳望回望了東面一眼,平淡道。
“讓鄭芝龍,把濠鏡收回來。”
陳望的眼眸之中古井無波,彷佛在述說著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那些夷人,他們如果還想寄居在中國的土地,就要遵守中國的律法……就要聽從……我的命令。”
“濠鏡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告訴鄭芝龍,我只要濠鏡的炮廠,無論他用什么手段,協商也好,威脅也好,戰爭也好,哪怕是他把整個濠鏡都付之一炬,我都可以不予追究。”
濠鏡的炮廠,是如今東亞設施最為完善的炮廠,還有一大批技藝嫻熟的工匠。
只要拿到濠鏡的炮廠,只需要投入足夠的銀錢,便可以在短期之內,獲取大量的火炮。
代正霖眉頭微蹙,有些猶豫。
“南海的夷人不容輕視,其雖人少,但船堅炮利,鄭氏雖然橫行外洋,但是也沒有與其打開戰端。”
“鄭芝龍為人貪婪,麾下兵強馬壯,卻不愿意與夷人開戰,其中原因還需揣摩。”
“如今北伐在即,是否,應該少生事端。”
“況且,屬下認為,鄭芝龍是否愿意遵從總鎮軍令,還在兩說之間。”
陳望搖了搖頭。
“我既然敢下這道命令,便是已經權衡過一切的利弊得失。”
陳望目視著遠方,語氣篤定。
“如今盤踞在濠鏡夷人,是泰西諸夷其中之一的葡萄牙人。”
“他們的國家,現在正在和另外一個大國交戰之中,本土的威脅早已經讓他們自顧不暇。”
“濠鏡,決不會得到任何的援助。”
陳望收回了目光,將其放在了不遠處側舷的一名年輕武官身上。
那名年輕的武官,名叫鄭森。
鄭森這個名字,很多人或許有些陌生。
不過鄭森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這個名字,為后世許多人而熟知——鄭成功。
“鄭芝龍一定會答應的。”
“他的心中清楚。”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一個商人,至始至終都是一個商人。”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進取天下的實力,也清楚的知道,如何選擇才能夠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要想盈利,要想長久,要想生存,他就必須要倚靠著我。”
“鄭芝龍,一定會尊奉的我的命令。”
陳望的語氣堅定,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天命,向來都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概念。”
“但是,現如今……”
“天命,無疑正眷顧著我。”
“這一點……”
“毋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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