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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三章敲詐

“十六弟！”

龍氣洶涌，席卷六合八荒，金光璀璨，橫掃天上地下，仰望著天空中的兩道，在擂鼓助威聲中交戰，攪得十方風云為之動蕩不休，仿若天神一樣的身影，風穆云不禁為之動容。

正在天空中，好似戰...

清晨五點，天光未明，我獨坐窗前，一夜無眠。昨夜送走最后一位親戚已是凌晨兩點，哈基高被我安排回酒店休息，臨走前他拍了拍我的肩，眼神沉得像湖底的泥：“你家這事，不簡單。”

這句話在我腦子里翻來覆去地轉，像香爐里燒到一半的香，斷了又續，續了又斷，煙氣繚繞卻始終不得清明。我知道他說的“不簡單”不只是指我家老宅壓著百年古墳、祖墳風水殘破如篩子，更在于那股纏在血脈里的陰祟之氣，早已盤根錯節，不是一壇酒、三炷香就能輕易送走的。

我起身泡了杯濃茶，坐在陽臺上望著遠處灰蒙蒙的山影。小時候那些禁忌又浮上心頭：村后荒地不能去，夜里不可照鏡子，吃飯時不能說話太響，否則會“驚動東西”。如今想來，這些規矩背后藏著多少先人用血淚換來的經驗？而我們這一代人，早把這些當成了迷信笑話。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哈基高發來的消息：“今天上午九點，先去你家老宅，帶把鐵鍬，別讓你媽進屋。”

我沒問為什么，回了個“好”。

八點半剛過，我就開車接上了他。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道袍，背著個帆布包，里面叮當作響，應該是法器。他上車后沒說話，只從包里掏出一枚銅錢，在掌心滾了幾圈，眉頭越皺越緊。

“怎么了？”我忍不住問。

“昨晚有人動過你家香案。”他聲音低沉，“香灰被人撥弄過，而且……不是活人干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媽昨晚上確實去上了香，但她一向規矩，絕不會亂動香灰。再說，她九點多就睡了，誰會在半夜進堂屋？

“是不是……下面那位回來了？”我試探著問。

“不止一位。”他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樹影，“你家這塊地，埋的不止一座墳。當年打地基的時候，只挖出一對金耳環，可你知道土里還藏著什么嗎？腳鏈、碎瓷片、小孩的乳牙……這些東西，都不是隨便出現的。”

我喉嚨發干。乳牙？誰會把孩子的牙齒埋在我家房基下？

到了老宅，母親已經做好早餐等我們。她見哈基高來了，忙前忙后端茶遞水，嘴上不停念叨：“大師啊，您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家，最近總做噩夢，夢見有人站床頭看我……”

哈基高沒接話，徑直走向堂屋。我跟進去，只見供桌上三支香還在燃著，但香火的顏色極怪本該青白的煙，竟泛著一絲幽藍，像是摻了磷火。他伸手探了探香焰，忽然臉色一變，猛地將整碗香連同小米一起掀翻在地！

“誰準你們在這兒燒這種香的？”他厲聲喝道。

我媽嚇得后退兩步：“這……這是廟里請回來的啊，說是開過光的平安香……”

“開光？那是招魂符燒成的灰混進去的！”他蹲下身，撥開灑落的小米，從中撿起一小撮黑色粉末，“這里面摻了骨灰、經幡碎屑，還有死人穿過的布條。這不是保平安，是引煞進門！”

屋里頓時一片死寂。

我腦子嗡嗡作響。是誰送來的香？我記得那盒子是上個月一個遠房表嫂帶來的，說是在某座山上求的，能旺家運。當時我還笑她迷信，沒想到……

“有人想害你們。”哈基高冷冷道，“而且就在你們親族之中。”

這話像刀子一樣插進我心里。親族？哪個親戚會這么做？是為了爭房產？還是報復當年分家不均？抑或是……別的原因？

他讓我把鐵鍬拿來，在堂屋正中央畫了個圈，然后開始繞圈撒鹽。每走一步，口中默念幾句咒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但空氣卻仿佛凝固了，溫度驟降。我媽站在門口不敢進來，雙手合十不停念佛。

突然，地面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下面敲擊。

“來了。”哈基高低聲說。

緊接著，地板縫隙中緩緩滲出一股黑水，腥臭撲鼻，竟似腐血。他迅速從包里取出一張黃符，咬破指尖畫上血符，貼于地面。黑水立刻停止流動，但地面仍微微顫動，如同下面困著一頭巨獸。

“你家下面的老墳，根本就沒遷走。”他喘著氣說，“當初所謂的‘請走’，不過是做個樣子。真正的情況是他們把你家建在了鎮尸陣眼上。”

我渾身發冷。“鎮尸陣？什么意思？”

“就是用活人家宅壓住怨靈，讓它無法作亂。”他看著我，“你以為你是住在祖屋里？其實你是住在棺材蓋上。這房子的地基，本身就是封印。”

我眼前一陣暈眩。難怪我每次往村后荒地走就會高燒不退那不是巧合，而是血脈感應。我的身體本能地抗拒靠近這片被詛咒的土地。

“那現在怎么辦？”我聲音發抖。

“破陣。”他說，“但代價很大。一旦解開鎮壓，所有被壓制的東西都會蘇醒。你準備好了嗎？”

我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他讓我出去叫我媽離開，并叮囑她無論聽到什么都不要回來。我又打電話讓我姑盡快趕過來，萬一出事也好有個照應。

一切準備就緒后，哈基高取出一把桃木錘和一根銅釘，開始沿著房屋四角釘入地面。每釘一錘，屋內便響起一聲凄厲尖叫，仿佛有無數人在同時哭嚎。墻壁上的老照片忽然全部轉向墻內，鏡面蒙上一層血霧。

當第四根銅釘落下時，整個房子劇烈晃動，屋頂瓦片嘩啦啦掉落，堂屋中央的地面轟然塌陷，露出一個幽深黑洞，陣陣陰風從中涌出，帶著腐朽與哀怨的氣息。

洞口邊緣，赫然可見半截朽爛棺木，上面刻著模糊字跡：“余氏三娘，年十七，歿于壬午年七月廿三。”

“是個少女。”哈基高喃喃道，“冤死的，而且……是替死鬼。”

他點燃一支特制長香，投入洞中。香火落地未滅，反而逆風燃燒，火焰呈碧綠色。透過火光，隱約可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孩身影蜷縮在棺內，雙手被鐵鏈鎖住，頸上有勒痕。

“她是被人當成替身葬在此處的。”哈基高臉色凝重，“用來鎮住更大的邪物。也就是說，你家下面，還不止她一個。”

我幾乎站立不住。原來所謂“祖業興旺”，竟是建立在這種犧牲之上？

他讓我取來一碗凈水、一面銅鏡、一只公雞。隨后割破雞冠，將血滴入水中，再以銅鏡反照洞口。詭異的是，鏡中映出的并非黑洞，而是一座古老祠堂，堂中擺滿牌位，最中央赫然是我太爺的名字！

“你太爺……也不干凈。”他低聲說，“他當年能當上公社書記，靠的不只是能力。他是借了陰兵之力。”

我如遭雷擊。那個為家族掙下基業、葬禮車隊綿延數里的太爺，竟然……

“他在世時做過一場大法事，以七童祭壇，換十年權勢。”哈基高閉目道，“其中一個孩子，就是這個女孩。她本不該死，卻被騙來頂替真正的祭品。”

難怪她怨氣如此之重。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哈基高主持了一場超度儀式。他焚符召靈，誦經解怨，最終將那具殘棺抬出，放入事先準備好的杉木棺中。期間那女鬼多次試圖附體，都被他以桃木劍逼退。最后一次，她竟幻化成我母親的模樣，哭喊著要我救她，若非我死死抓住門框，險些沖上去。

日頭偏西時，儀式終于完成。我們將新棺安葬在山上一處向陽坡地，立碑不刻名，只寫“有情孤魂之位”。

回家路上，我沉默不語。哈基高也疲憊至極，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直到車子駛過縣一中門口，他忽然睜開眼：“等等，停車。”

我剎住車。他盯著學校圍墻后那一片湖面，神色復雜。

“你還記得你說過大湖每年都會出事？”

我點頭。

“不是意外。”他說，“那是鎮龍眼。”

“什么？”

“整個村子的地脈，其實是條沉睡的龍脈。你家老宅正好壓在龍喉位置，所以才能聚財幾十年。但這條龍被人為斬斷三處，首尾不能相顧，成了死局。怨氣積郁百年，才催生這么多橫死之事。”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

“你太爺知道這事。”他繼續道，“所以他選這里建房，既是鎮壓，也是竊運。但他沒想到，因果循環，報應在子孫身上。”

我忽然明白為何我屢遇爛桃花、事業難成不是命不好，而是氣運被壓，福澤盡損。

“能救嗎？”我問。

“可以，但需要更大代價。”他說，“你要愿意，我可以幫你重新布陣，把龍脈接續，把冤魂安撫。但這意味著你必須承擔起守陵人的責任。”

“什么意思？”

“從此以后，每逢清明、中元、冬至，你都要親自祭祀，不可中斷。若有疏忽，災禍立至。而且……你不能再婚。”

我猛地扭頭看他。

“因為你的命格已被改寫。”他說，“你現在是‘承孽之人’，注定孤身終老，以贖先人之罪。”

我怔住了。

良久，我緩緩點頭。

當天夜里，我在祖墳前設壇焚香，正式立誓承接這份宿命。哈基高作為見證人，寫下血書三份，一份埋于祖墳之下，一份焚于灶君之前，最后一份交由我姑保管。

次日清晨，陽光灑滿庭院。我媽說昨晚睡得特別安穩，十多年沒做過這么踏實的覺。村里幾個常年失眠的老人也紛紛反映，今早醒來精神格外好。

而我，則刪除了所有相親軟件，注銷了社交賬號。手機里僅存的一張合影，是我和父母十年前在老家門前拍的。照片中的我笑容燦爛，身后青山如黛，湖光瀲滟，仿佛一切尚未開始，又仿佛一切早已注定。

傍晚時分，哈基高啟程返程。臨行前，他塞給我一個小布袋，里面裝著七顆桃核。

“留著吧。”他說，“關鍵時刻，能救命。”

我送他到車站，看著大巴遠去，塵土飛揚。轉身那一刻，我發現影子比平常短了一截。

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永遠離我而去。

但也有某些東西，才剛剛歸來。

比如安寧，比如真相，比如屬于這片土地的真實重量。

夜幕降臨，我獨自坐在院中，仰望星空。北斗七星格外明亮，斗柄正指向我家老宅的方向。

風起了。

香爐里的余燼輕輕飄起，像一只欲飛的蝶。

我知道，明天太陽升起時，我還是我。

只是從此之后，我不再逃避那些看不見的東西。

因為我終于懂得，所謂命運，從來不是天定，而是人心一筆一劃寫下的債。

而這筆債，我愿親手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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