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大雨如傾。
小茹摟著已是雙眼朦朧,迷糊昏睡的福兒,望著窗外的雨簾,總覺得這個時代,連雨水都干凈清澈,可以直接入口飲用,這時天色還早,太陽卻被烏云遮擋,茶棚的小伙計體貼地為眾人掌上了燭火。
白月從貨郎架中,拿出針線簍子,認真地,一針一線地縫補一件兒長衫兒,小茹看了她的手藝,忽然自信起來,她這個半路出家,還不是土生土長于古代的女子,至少在針線功夫上,比眼前這位可強得不是一星半點兒,哎,白姐姐將來的丈夫,可憐啊!
不過,張昭忍到似乎一點兒沒覺得自己可憐,反而露出很得意的笑容,低頭跟樓易竊竊私語,小茹的耳力雖不差,可也只勉強聽見一句,“能穿上……白月親手縫補的衣服,多有面子!”
白月卻是把張昭忍的調笑聽得一清二楚,眼睛里忍不住露出一絲喜意,顯然,她心中的良人,其實最近甚少與她有過于親密的舉止話語了,當然,表面還是嗔怒地瞥了一眼過去!
時間在靜謐中流逝,小茹和白月偶爾幾句碎語,將自己到四川梅縣探親的事情說了,沒想到,十分湊巧,張昭忍和白月居然就是從梅縣出來的,這次欲到蘇杭一帶,當然,去干什么,他們沒說,小茹和樓易也不至于交淺言深,追根問底。到是小茹有意無意地問了問高家醫館的情形。
“高家醫館啊?”張昭忍搓了搓下巴,想了半天,“啊,我記得了,是有這么一家高家藥鋪,不過,梅縣最大的醫館是李遠成李大夫的李家醫館,高家的藥鋪似乎生意不怎么樣,最近連坐堂的大夫都走了。”
小茹一怔,皺了皺眉,不過,心里還是有些準備,畢竟,自家爹爹已經去世,張氏生的那個兒子,每天呆愣愣的,除了斗雞玩鳥,根本不干正事兒,爹到是企圖教導他醫術來著,只是爛泥扶不上墻,教了幾天也就罷了,那樣的人,要是真當了大夫,恐怕會是所有病人的大災難。
而小茹對張氏的女兒,自己的妹妹,到是印象不算深刻,畢竟,當年張氏嚴厲禁止她的兩個孩子和自己接觸,只是隱約記得,那女孩兒小時候到不錯,活潑可愛,也很聰明,甚得父親的歡心。
晌午一過,大雨終于停了,小茹和樓易笑了笑,與白月夫妻依依惜別,繼續上路,古代不比現代,行路艱難,今日一別,很有可能相聚無期,坐在車里,望著白月依舊揮舞的手,越來越小的身影,小茹也不由有幾分傷感,不過,這樣的離別,她已是經歷過許多,當年帶著婆婆四處奔波的時候,也常常半途中遇到十分相得的朋友,相處過后,各奔東西,如今已經熟悉了這樣的場面,到看得開了,不至于傷心難過。
馬車終于進入四川境內,小茹隔著車簾兒,望著外面的青山綠水,精神大振,笑道:“果然是天下山水在于蜀。”
“至于嘛。”樓易哭笑不得,“先前沒來的時候,我見你不那么愿意來這一趟的,怎么如今到是改了想法?”他大概以為,小茹是臨近故鄉,才看著山好,水也好。卻不知道,小茹前世的時候——‘峨眉天下秀,九寨天下奇,劍門天下險,青城天下幽’這樣的說法已經是路人皆知,她也曾想到四川旅游,可惜,一直沒能成行。
穿越之后,到是生于四川,可惜,身為女兒,又是孩子,她想要出門,可是千難萬難,也看不到那如畫風景,雖然后來行走多處,看到的山水,估計也不比四川的差多少,可當年執念,如今尚存心中,也難怪她興奮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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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里。”小茹嘆了口氣,一手拉著福兒,倚靠在樓易身上,微微喘息。斑駁的石碑上,隱約刻著‘夫高庭,妻林氏,合葬于此’的紅色字跡……
他們一路趕到梅縣,卻沒有進縣城,而是直奔高家祖墳所在的這名叫‘嘎啦山’的小山地。
“沒想到,居然荒蕪成這個樣子了。”小茹嘆了口氣,當年高家雖然不是豪門大戶,到也小有家產,高家的祖墳,當然收拾得很齊整,每年祭拜,小茹尚記得那肅穆莊嚴的氣氛,可是,如今已經是雜草叢生,石碑斑駁,小茹還能夠找到地頭,也算是一件奇事。
“多年戰亂,能保留下來,已經是大幸了。”小茹見樓易面色難看,低聲安慰了幾句,本來就是如此,戰亂毀了多少家庭,他們高家的祖墳能夠幸存,實在不容易。
樓易一語不發,跟小茹一起,開始拔除墳頭周圍密密麻麻的雜草,一直辛苦勞作了大半個時辰,這片墳地才算有些樣子。
小茹拿出香爐,祭品,置于墳前,默默禱告,樓易也是嘆了口氣,屈膝跪下:“爹,娘,高家列祖列宗,我樓易得娶小茹為妻,必一生照顧她,尊重她,若違此誓言,天地不容。”
小茹一怔,樓易的話很樸實,可是,古代人對于誓言十分看重,說出之后,少有不遵循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絲暖意,自己其實真的很幸運,丈夫不錯,婆婆更是待自己如親生女兒一般,這個時代,有多少女人能像自己這樣幸運呢?
拜祭完畢,小茹站起身,遙望著梅縣的方向,苦笑了聲:“走吧,縱使我真不那么愿意去,可娘的吩咐不能不聽,還是得去見見張……我繼母。”
樓易揚揚眉,伸手拉著小茹,下山。
梅縣的縣城不大,而且,小茹有小時候的記憶,所以,找到高家,并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只是,當年的朱紅大門,高高的門檻兒,如今已經落敗許多,眼看著門前冷落車馬稀,就連當年父母種在門前的兩顆棗樹,也不知去向了。
“喲,哪來的美人啊?怎么,想進我們家賣身做丫鬟,沒問題,就跟著小爺怎么樣?小爺保吃香喝辣……”
小茹正立在門前發呆,大門忽然洞開,里面竄出個油頭粉面的少年,再聽他這幾句話,不由哭笑不得,這人,看戲文看得太多,走過入魔了吧,真以為當街調戲良家婦女,就沒人管?難不成,這簡直白癡的男孩子……就是自己的那個弟弟?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