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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錦-第一百章 如此絕情
更新時間:2025-08-10  作者: 商璃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都市 | 都市言情 | 商璃 | 誅錦 | 商璃 | 誅錦 
正文如下:
誅錦_第一百章如此絕情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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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趙訓炎陰冷的看著底下站著的云頌伊,云頌伊這般瞧他,忽然就想通了,這樣的男人,她為何要愛。

“是,姒兒姐姐說府中有急事。而且王爺若是要尋她問什么,直接去楚府便是,姒兒姐姐畢竟還是個黃花閨女,私下跟您見面不合適。”云頌伊態度端莊,不卑不亢,讓一旁的嚴老大人倒是生出些欣賞來,這樣的氣度才像是大家族的女兒。

趙訓炎還沒說話,嚴老大人便起身行了一禮:“王爺,聽說今日方丈大師要公開講經,老臣正有意去聽一聽,您可要一同去看看?”

看著護短的嚴老大人,趙訓炎反倒是笑了起來:“不了,本王還有別的要務要處理,見嚴老大人身體安康,便放心了。對了,云小姐好似還未婚配,不知嚴老大人可想過”

“伊兒尚小,而且這孫女老臣著實疼愛,想讓她在身邊多留兩年。”嚴老大人忙道。

趙訓炎瞥了一眼站在底下,手指攥緊的云頌伊,莞爾:“是嗎,那可不要耽誤了云小姐的終身大事才是。”說罷,便直接提步離開了。

待他走了,云頌伊才抬起頭紅了眼。

嚴老大人哪里不知她的心思,輕嘆一聲:“好了,不哭了,過來跟外祖父說說話,回頭外祖父定給你尋個好人家。”

云頌伊心中微暖,忙走上前坐在暖榻另一側,看著嚴老大人道:“外祖父,伊兒想去尋姒兒姐姐。”

嚴老大人知楚姒是個厲害心眼有多的。云頌伊雖然偶爾刁蠻,但實際上單純又沒什么心機,跟楚姒多相處也好。

“好。不過今兒天太晚了,明兒再去。”嚴老大人笑道,尋常他總是嚴肅不已,不茍言笑,但云頌伊是個活潑又熱鬧的,她在跟前總是能笑一笑。

云頌伊想起楚姒交代的話,這才又道:“外祖父,您可曾聽說的韓敏韓大人的事兒?”

“韓敏,怎么了?”

“出大事兒了”

趙訓炎很快追上馬車,他看著被自己的人阻截下的馬車,冷笑道:“你跑這么快,是在怕我?”

綠芽面色緊了緊,掀起簾子走了出來:“奴婢見過王爺,小姐她不在馬車里”

趙訓炎面色微沉,一旁的侍從上前便掀起了馬車簾子,但里面的確是空空如也。

趙訓炎見此,反而笑了起來:“好,果真是個聰明的,這樣的女子,本王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綠芽聽著他越來越冷的話,不敢出聲,等他們都走了這才敢抬起頭來,輕輕舒了口氣:“還好小姐跑得快。”說罷,這才上了馬車,招呼著又往鎮子上而去了。

綠芽接了楚姒二人,這才往丞相府而去。

楚其泰被送回來的消息,是楚秉松用八抬大轎把秦雪接回來以后知道的,當即就嚇懵了,這是有人刻意要害他呀!

“老爺,這怎么辦?大公子現在人被丟在您的院子里。”有人來問道。

楚秉松黑了臉:“這事兒老夫人知道嗎?”

“奴才還沒讓人去說呢。”那人道。

楚秉松越發慌亂了起來:“去,你先把大公子直接帶去衙門”

“可是衙門的韓大人如今在大理寺”

“那就把楚其泰也送去大理寺!”楚秉松厲聲道,眾人都嚇了一跳,不敢多說,忙應了聲,不過他們人還沒走出去,還沒來得及送進如意苑的秦雪便惱了:“楚秉松,泰兒是你的親生兒子!”

“他犯了法就該依法制裁!”楚秉松直接呵斥道,秦雪已經接回來他就不擔心外人再說什么,看著一旁的婆子寒聲道:“還不送夫人回如意苑好生伺候著!”

“是!”婆子們半句話不敢多說,任憑秦雪還在掙扎,卻趕忙摁住她將她抬走了。

楚秉松氣得來回踱步,可想了半晌也沒想出個法子來,便直接往榮華院去了。

楚老夫人病還未好,就聽人說楚其泰被人丟回來了。

江媽媽站在一側,端著湯藥,楚老夫人卻是半口也喝不下:“造孽,造孽啊!”

江媽媽不言語,只靜靜站著。

楚秉松沖進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倚在床榻邊苦苦捶打著床櫞的老夫人。

“泰兒被人送回來了!”楚秉松上前就是冷冷一句。

楚老夫人抬眼看著滿是疲憊的兒子,道:“你送去衙門了?”

“送去了。”楚秉松揮退了下人,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面色有些沉:“縱然現在送過去,可已經是為時已晚,這件事如今是太子負責,我明面上又是逍遙王的人,可逍遙王已經不打算管這件事,保不齊太子會借機除掉我。”

楚老夫人聞言,心中一急,猛地咳嗽起來。

楚秉松手微微動了動,卻還是沒抬起來去端那杯茶給老夫人。

楚老夫人咳嗽完,這才自己伸手端了茶,可看著自己控制不住的手顫,沉沉嘆了口氣:“現在人都已經送過去了,應該不會有事了吧。”

“知法犯法,就是追究起之前換了流放犯人的事,皇上也不會輕饒。這段時間,朝中發生了太多事,皇上明顯不如以前有耐心了。新任大理寺丞就因為私下動刑,就被皇上撤了職,他可是當年十幾年父母官才有了今日啊,皇上說撤就撤了,轉眼間成了一介草民。”楚秉松感嘆著,想著自己的事情卻是心有余悸:“泰兒之事明顯是有人暗中作祟,縱然我這樣馬不停蹄的將他送走了,難保不會有人查出些事來,栽贓嫁禍的事兒還少么?”

楚秉松一聲聲質問,就如同尖刀一般插進老夫人的心口。她最最擔心的就是楚府的安危,可聽楚秉松的話,仿佛下一秒,皇上就會來圣旨撤了他的官職,讓他們又變成平頭老百姓一般。

“皇上明察秋毫”

老夫人的話還沒說完,楚秉松又不滿道:“明察秋毫?皇上早沒那個耐心了。而且流放之事,徐敏忠已死,這個罪責肯定會全部算到我的頭上;上次母親去牢中給泰兒下毒,保不齊他們以為您是去暗中串通的,現在他又在楚府被發現”楚秉松越說自己越緊張,干脆站起了身來回的在這狹小的房間內走來走去。

老夫人見他如此,聲音忽然啞了些:“那松兒你想怎么辦呢?”

楚秉松的腳步停下:“怎么辦。還能有什么辦法。現在連替罪羔羊都不能找。”楚秉松想起秦雪的事,越想越生氣,轉頭對她怒目而視:“要不是您非逼秦雪,弄出休書和逼她認罪這事兒,也不至于鬧得我現在走投無路!”

面對唯一兒子的責備,老夫人心如刀絞:“那怎么辦?楚家祖祖輩輩就出了你這么個丞相,你的表親兄弟們沒一個是爭氣的,你可不能有事,咱楚府這份體面”

“還有什么體面?明天一上朝,那些御史言官們參我的折子便都會送到皇上的案頭,少不得一個削官剝職。”楚秉松如何不急,他為了爭這個丞相的位子,苦心經營了幾十年,可到如今,竟是要為了一個愚蠢的兒子而丟了。

老夫人看著他,似乎是心里有了決定:“我兒,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不就是差個頂罪的人嗎?”

“不能再是秦雪了。”楚秉松道,秦雪的事兒傳得沸沸揚揚,而且她又是個死不肯犧牲自己認罪的,肯定是不能再打她的主意。但除了秦雪,誰還能擔這個罪呢?

楚老夫人痛苦的閉上眼睛:“你放心,為娘知道該怎么做,保準不給你再惹麻煩了。”

楚秉松看著老夫人面如死灰的臉,砰的一下跪了下來。

他也很猶豫,可是老娘重要,還是他苦苦拼搏了幾十年的丞相府來的重要?從他踏入這房門之時就已經做了決定。

“娘,兒子對不起您。”楚秉松重重磕了一個頭。

老夫人老眼渾濁:“但你要答應我幾件事。”

“娘請說。”楚秉松道。

“第一件,讓弘哥兒成嫡子,你好好培養他。”

“好!”楚秉松忙應著。

“很好,第二件”老夫人抬眼看了眼窗外透進來的些許微光:“殺楚姒!”

“殺楚姒?”楚秉松有些不解,老夫人咬咬牙:“她就是楊佩派來找你索命的,她這個煞星、克星,她一回來楚府就雞飛狗跳,她該死,該死!”楚老夫人這般惱怒,更多的是因為自己要死了。

楚秉松不及細想:“好!”

老夫人見他應了,似乎渾身的力氣都松了下來:“好了,你走吧,明日你安安心心去上朝,什么事也不會發生的。”

楚秉松看了眼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的老夫人,眼眶微濕,但終究沒有心軟,轉頭離開。

看著他冷漠離開的背影,老夫人目光濡濕,但為了楚府的榮譽,她能犧牲一切,包括她自己。

楚姒回到楚府后便聽說了楚其泰之事,綠檀還奇怪:“小姐,咱們要不要去瞧瞧?”

“不必了。”楚姒淡淡松了口氣:“咱們錯過了戲,回去等著吧。”說罷,便提步往逐錦閣去了。

“啊?戲?”綠檀不解,春枝拉著綠檀悄悄道:“老爺才去了榮華院,回來的時候額頭好似磕青了。”

綠檀瞇起眼睛:“難道老爺打算讓老夫人去做這個替死鬼?”

春枝抿唇微微搖頭,綠芽看了眼從岔道走過來的白雪,忙道:“好了,別猜了,先回去候著吧。”

“好。”幾人忙應聲走了。

她們的話白雪自然是聽到了,手里的燈籠也顧不上,忙提著裙子往回去了,可才到了榮華院門口,便見江媽媽也在,而榮華院前卻多了兩個侍衛。

“江媽媽,這是怎么了?”白雪忙問道。

江媽媽神色淡淡:“老爺吩咐,今晚榮華院所有人不許進去。”

“可是老夫人還在里頭,需要人伺候呢。”白雪紅了眼睛,她是在老夫人跟前長大的,對老夫人的感情自然是不同。

江媽媽看了看她,道:“老夫人不用人伺候,咱們就在外頭候著吧。”

“可是”

“好了,別吵到老夫人。”江媽媽打斷白雪的話。

白雪不再多說。只是心里越來越不安。

屋子里,老夫人打開一直放在小匣子里的鶴頂紅,腳下沒注意到凳子,整個人都被絆到在了地上。

老夫人摔得渾身都疼,習慣性的喊道:“來人,快來人”

喊完,卻半晌沒有人過來,老夫人心中凄涼,有些不相信楚秉松會做的這么絕,大聲道:“江媽媽,白雪,你們在哪兒呢”

老夫人喊了半晌,可是連半死動靜都沒有,便徹底死了心,轉頭看著手里的毒藥:“我的兒,娘拉扯你長大,為你操碎了心,如今。娘只有一條命給你了”說罷,仰頭喝下了手里的藥,便倒在了地上,死前嘴里年喃喃念著:“我有臉去見列祖列宗了,他們再也不敢瞧不起我了”伴隨著她喃喃聲音的,是眼中落下的渾濁的淚。

楚姒安靜的坐在暖榻上,聽著外面的吵嚷聲,只是微微嘆了口氣:“算了,讓她進來吧。”

春枝聞言,這才讓白雪進來了。

白雪才進來便撲通一聲跪在了楚姒面前:“大小姐,奴婢求求您,救救老夫人吧。”

楚姒看著她,起身將想要將她扶起,白雪卻怎么也不肯起來:“小姐不答應奴婢,奴婢就不起來。”

“白雪姐姐何苦為難小姐呢?”一旁綠芽道:“小姐在這家里素來是最不受待見的,您讓小姐去求誰?求老爺還是大夫人?”

白雪紅著眼睛看著楚姒:“可大小姐是最聰明的,奴婢進來還什么都沒說,就連綠芽你不都是已經知道榮華院發生了什么嗎?”

楚姒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看著白雪道:“我教你一個法子,但能不能救就要看你自己了。”

“姑娘且說!”白雪忙道。

“你現在立刻出府去請大夫,老夫人病了,你都傳到外頭去了,父親沒有理由攔你們。”楚姒道。

白雪聞言,忙反應了過來,跟楚姒又磕了幾個響頭:“多謝小姐,奴婢這就去!”說罷,便抹了把眼淚,連披風也不及穿便匆匆跑了出去。

綠芽訝異的看著楚姒:“小姐怎么還幫她想辦法?”

楚姒起了身,放下茶杯:“縱然她找來大夫,只怕也晚了。”如今楚秉松是破釜沉舟,他怎么會容許這件事再出紕漏,楚老夫人必死無疑。

綠檀也跟著嘆了口氣:“只可惜了白雪這個忠心的丫頭。”

“她待誰都以真心,老夫人一去,怕是要受苦,春枝,你在府中便幫忙照看些吧。”楚姒道。

春枝忙應了聲。傅大娘把這些都看在眼里,只道楚姒既聰明,又有一份仁心。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這件事透漏出去半個字都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你們可一定要記住了。”

“小姐放心。”幾人齊齊道。

楚姒頷首:“回去歇著吧,明日才是最忙的時候。”楚姒看了看天色,淡淡轉身回了房間。

她近日憊懶的很,不讓丫環近前來伺候,便連蠟燭也懶得點了,脫了衣裳就要上床睡覺,可才坐上床,便聽得一道微弱的聲音:“你輕點,別把未來相公壓死了”

楚姒聽著熟悉的聲音,先是一驚,可接下來卻是說不出什么滋味,轉頭去點了蠟燭,這才看清床上的人。

林清愚面色白的近乎透明。這回倒是沒有渾身是血,但原來滿頭的青絲如今卻可見幾根白發。

楚姒皺眉:“你”

“我沒事,就是要足足休息半個月。”林清愚噓聲道:“你這床養人,所以我就來了。”

楚姒見他這會兒還在開玩笑,冷冷道:“那這床你睡,我去睡暖榻。”說罷,轉身就要走。

林清愚一見,忙捂著胸口喘著氣:“好疼”

楚姒回頭,見他額頭都沁著細汗,這才咬牙走了過來:“你非要死在我這里才行?”雖是這般說,手卻忙拿了毛巾,用熱水泡過以后才小心的替他擦著汗。

林清愚趁機抓住她的手:“嗯,要死也要見著你,不然我怕死不瞑目。”

楚姒啞然,林清愚享受著楚姒的服務,疲憊的露出笑意:“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要告訴你一件事,不然等你以后真的愛上我了,怕你會誤會”

“告訴我你心上人的事嗎?”楚姒淡淡撇過臉去,要起身離開,卻被林清愚一把拉住:“你吃醋了?”

“吃醋?”楚姒冷笑一聲,可臉就是怎么也不愿意轉過來看他,心里只覺得悶堵。

林清愚瞧見她是真的吃醋了,高興起來:“看來素素還算是做了點讓我高興的事,本來打算罰她面壁思過五年,如今就改成三年吧。”

楚姒:“”

“她是原無極閣閣主的女兒,我的師姐。”林清愚道。

“青梅竹馬,挺好的”

“好什么好!”林清愚微惱,一把將她扯入懷中,摁著要掙扎的她,在她耳邊輕聲道:“誰也不及你好。”

楚姒聞言,耳根子一熱,卻迅速平靜下來:“甜言蜜語我聽得多了”

“再不信我,我就把無極閣解散了,反正是個爛攤子。原還想送給你做聘禮,如今想想,算了,我金山銀山什么買不到,一個小小無極閣,你若喜歡,我建十個給你。”林清愚微惱道。

楚姒知他不會真的解散無極閣,畢竟聽他的意思,應該是他師傅傳給他的。

“不必,我不用。”楚姒冷冷道。

林清愚莞爾,兩只手緊緊攬著楚姒,將臉輕輕貼在她的臉上,慢慢蹭著,輕嘆一聲:“不要無極閣可以,不能不要我。”

楚姒感受到他臉上冰涼的溫度,微微皺眉,卻沒說話。

林清愚過了半晌,才道:“她是我師姐,也僅僅是師姐而已。我欠師父一條命,可我不欠她的。他們說我無情也罷,冷血也罷,誰都不能左右我的想法。我年紀不小了,我有自己的主見,即便是師父從棺材里跳出來罵我,大不了,我把這條命還給他就是了。”林清愚道。

楚姒聽罷,心里壓抑著的莫名不舒坦的情緒居然消失了。

楚姒皺皺眉頭:“松開”

“我不。”林清愚滿心的委屈。

楚姒滿頭黑線:“你這樣抱著我不舒服,換個姿勢”

“換個姿勢等我好了,我什么姿勢都可以嘗試,只要你喜歡”林清愚羞澀道,手臂卻是松開了。

楚姒從臉紅到脖子根,瞪了一眼林清愚,這才在他旁邊躺了下來,可林清愚卻死命把胳膊塞到她脖子下,用手一攬,楚姒便翻身將他抱住了。

林清愚的意識已經漸漸開始迷糊了,摟著楚姒喃喃道:“姒兒,你抱著我吧。我喜歡你抱著我”

他的聲音漸弱,楚姒的眼里卻不知何時泛起了濕潤。聽著他胸膛里緩緩的心跳聲,深深吸了口氣,將頭在他脖頸間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了,蹭了蹭,這才睡了過去,不過卻總是抑制不住的,想笑

楚姒是在第二天一早被外面的吵雜聲吵醒的,睜眼一看,才覺天已經大亮,尋常她都不曾睡這么久的,可是昨晚,卻似乎睡得異常安心。

林清愚還在沉睡中,楚姒見他睡得安穩,呼吸也還算平穩,這才輕輕起了身準備離開,但人還沒走,手便被他拉住:“別走”

“不走。我處理些事情。”楚姒下意識的安慰道,林清愚聞言,看著她仿佛帶著笑意的唇角,這才又沉沉睡了過去。

楚姒自己收拾好以后,才走出了房間。

“綠檀在這里候著,誰也不許進房間。”楚姒道。

綠檀忙點頭應下,楚姒走出房門,看著院子里都在低聲議論的下人們,道:“主子的事情,不要妄論,再有議論者,直接趕出楚府。”

丫鬟婆子們見楚姒親自發話,忙低頭應了。

楚姒說完,這才提步往外而去。

綠芽拿了披風匆匆跟上,春枝也在:“小姐,聽說榮華院出了大事”春枝道。

“老爺呢?”楚姒問道。

“本來是去上朝的,可白雪姐姐尋了個大夫過來,進去一瞧。老夫人竟是服毒自盡了,還留下了認罪書,老爺一聽,忙使人上了折子告假,如今大家伙兒都在里頭呢。”春枝語氣里帶著些許的哀憐,畢竟在榮華院待過幾年,也算是還惦念主仆情分。

“認罪書?”楚姒諷刺的勾起嘴角,楚老夫人雖說以前也是教書先生家出身,可并不認識幾個字,要她寫認罪書,不是畫蛇添足么,楚秉松看來是真的亂了方寸。

春枝忙點頭:“那認罪書聽說是老爺發現的,老夫人認了是自己屢次三番罔顧法紀救了大公子,覺得自己罪不可恕,只有以死謝罪,并求皇上放過老爺,放過楚府。”

春枝也是聽得一陣唏噓:“都言虎毒不食子,可子毒卻能傷母。”

“這樣的話一個字也不要再說。包括在我面前,明白嗎?”楚姒停下腳步叮囑道。

綠芽忙低頭應聲,不遠處卻傳來一道略激動的聲音:“大妹妹!”

楚姒輕輕嘆了口氣,轉頭看著一身縞素的李瀟,上前見了禮:“大妹妹,你沒事吧。”

“沒事。”楚姒微微搖頭。

“沒事就好。”李瀟似反應過來這種情況下不應該兒女情長,又忙道:“大妹妹,我們一起去榮華院吧,母親方才知道這個消息,已經哭暈兩回了。”

“嗯。”楚姒頷首,跟李瀟走了過去。

綠芽看著李瀟的背影,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淡淡的墨水香氣,微微抿唇,也跟著走了過去。

榮華院已經丫鬟婆子哭成一片,打理喪葬的下人們也都開始里里外外的收拾準備了。

楚老夫人的尸身才被打理干凈,楚秉松便忙命人將她放進了棺槨之中。

白雪已經哭得發不出聲音,江媽媽眼眶微紅,跪在一側不說話。

楚姒看了看。大伙兒都在,唯獨不見楚秀秀。

聶姨娘見楚姒的目光掃了過來,忙低下了頭。

“把棺槨抬到前院去。”楚秉松啞著嗓子道,似乎很疲憊。

楚蓁蓁也紅著眼睛,但更多的怕是為了老夫人曾許諾的六十抬嫁妝和必死無疑的大哥楚其泰,還有因為祖母逝世,很可能要守的孝期。這里頭真正傷心的,除了白雪,怕也只有李夫人了。

棺槨被抬走,楚姒恭敬的站在一側,楚秉松走的時候,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去換素衣來,替你祖母守著。”

“是。”楚姒應了聲,她今日出來本就穿的素淡,不過卻需要回去換上縞素。

李夫人被李瀟攙扶著也跟著棺槨往前院去了,楚蓁蓁這才站起來,走到楚姒跟前:“大姐姐緣何來的這么遲?”

“不知發生了此等事。”楚姒道。

楚蓁蓁看著她:“大姐姐似乎一點也不傷心。”

“傷心一定要表現在臉上嗎?也許表現在臉上的,都不是真正替祖母傷心呢。”楚姒語氣淡淡。卻又把楚蓁蓁壓得死死。

楚蓁蓁咬牙,想起也將死楚其泰,并沒有多爭執,轉身跟著眾人走了。

江媽媽走了過來:“大小姐,去換衣裳吧,奴婢記得您身邊有個功夫不錯的丫頭,也可以帶上。”

楚姒看了眼意有所指的江媽媽,感激的點點頭,說罷,江媽媽這才帶著白雪也離開了。

聶姨娘想混在人群里悄悄溜走,楚姒卻道:“聶姨娘”

聶姨娘的腳步忙頓住,回頭為難的看著楚姒:“大小姐”

“我只是想提醒你,別走的太快了,不然絹花落下了,也不知道。”楚姒俯身撿起地上落下的一朵白色絹花道。

聶姨娘看著那絹花,忙接過,又道了謝,這才匆匆離開。可聶姨娘也不是笨人。想起楚姒方才的話,微微咬唇,她是說秀秀太著急了么

楚家老夫人畏罪自盡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京城,趙煊逸聽罷,越發覺得楚秉松此人不可用,而趙訓炎卻覺得又可一用。這樣的狠毒之人,就如同一把尖銳的刀子,真的發起狠來,必要傷人筋骨。

焦思邈在一側還有些感嘆:“想不到楚秉松這么狠”

“跟你一樣。”趙訓炎淡淡說著,焦思邈則是趕忙跪下:“王爺”

“好了,本王既然要用你,便不會揭穿你。”趙訓炎下巴微微抬了抬:“這件事你辦的很好,下去吧。”

“是。”焦思邈面色陰暗,卻沒叫趙訓炎看見,轉頭便退下了。

趙訓炎看著焦思邈離開,面色寒了寒:“來人。”

“王爺有何吩咐?”立馬有人過來。

“宮里要選秀的事兒,辦的怎么樣了?”

那人抬起頭露出笑容:“王爺放心,奴才安排的人已經在臨近幾個州府都開始傳了。說用選秀來祈福今年的災年,相信不久就會傳到京城來。”

“很好。”趙訓炎站起身來,看著屋外未化的厚厚積雪,淡漠道:“如今流民眾多,若是不選秀,皇上可就是違背民意了”

楚姒回來換衣服的時候,林清愚已經清醒了些:“穿厚些,守靈的時候冷。”

“嗯。”楚姒淡淡應著,心中卻覺得暖。

林清愚望著她,依舊不放心:“綠檀你可以帶著,春枝那丫頭也可以帶著,綠芽就留在院里吧。”

“為何?”楚姒扭頭看著林清愚,自己身邊的人他都這么清楚了么。

“你表哥不也來了么。”林清愚蒼白的面上牽起一絲笑意,楚姒莞爾:“你倒是考慮的周到。”

“自然。”林清愚自信的笑起來。

楚姒不與他貧嘴,穿戴好以后便出去了,反正林傅肯定在這周圍守著,林清愚既不會被發現也餓不死。

楚姒到了前院時,整個楚府都要已經陷入了一片哀慟之中,似乎所有的下人都十分的不舍這個主子。楚姒心中有些諷刺,當年自己生母慘死,都不見這般悲切。

楚秉松并不敢大操辦,一切從簡,畢竟楚老夫人是畏罪而死,加之楚秉松這段時間本就人緣極差,大家明哲保身都來不及,就更加不會過來了。

所以靈堂除了白雪低聲的啜泣和李氏的大哭,便顯得格外的安靜了。

弘哥兒也跪在一旁,不哭不鬧,只天真的問著一旁的白雪:“白雪姐姐,祖母怎么了?”

白雪泣不成聲,楚秉松想起老夫人臨死前的要求,低聲道:“祖母已經故了。”

故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弘哥兒自然明白,但他并沒有表現出尋常孩子的傷心,而是轉頭看著楚秉松:“那弘哥兒以后沒人照顧了,能跟著父親嗎?”

楚秉松沒有多想,只是詫異的看了眼沒有絲毫傷心之色的弘哥兒,點點頭。

楚姒淡淡聽著這對話,弘哥兒小小年紀便如同楚秉松一般,冷血無情,倒真是他的親兒子。

無人來祭拜,但楚家的嫡子嫡孫自然都跪著守靈,侯夫人倒是過來祭拜了一番,看著跪在一側低著頭的楚姒,煞是心疼,看了眼楚秉松:“我能跟姒兒說說話嗎?”

楚秉松深深看可眼楚姒,想起老夫人的第二個要求,沉聲道:“如今還在祭拜,怕是不能走開。”

侯夫人見他如此,倒也沒說什么,不過尋常人家多少會讓孩子們偶爾在一旁的耳房里松松腿腳,可楚秉松卻好似故意一般要將楚姒留下。

李夫人見她是安平侯府的夫人,縱然悲傷,也不忘替自己兒子考慮,忙道:“我帶姒兒去耳房稍坐一會兒。”說罷,便起身看著楚姒:“姒兒,起來吧。”

楚姒看了眼怒目而視的楚秉松,輕聲應了是,便站起來隨著幾人進了房間。

楚秉松才要發作,便見定國公府也來了人。

楚蓁蓁本是一喜,若是定國公府來人,就說明他們還是承認丞相府這個親家的,不過她沒想到定國公府居然這么狠,直接送來了一封與秦雪斷絕關系的文書。

來送信的是黃氏,黃氏怯怯的看了眼憤怒的楚秉松,忙道:“楚丞相,老夫人過世了我公公婆婆也很傷心,只不過大妹妹她傷了公公婆婆的心,所以才做出這番決定的。”

楚秉松一直都知道定國公這個庶子提上來的就不是個能拎得清的,他這么著急送這文書來,是怕自己會牽連到他們吧。

“是嗎。”楚秉松冷冷說完便朝一旁的下人呵斥道:“還不送客,愣著做什么!”

黃氏被嚇得一顫。看了眼地上的楚蓁蓁,趕忙轉頭離開了。

楚蓁蓁氣得不行,如今跟定國公府斷絕了關系,她的身份就更加不堪了。

“父親”楚蓁蓁還想說什么,便聽得楚秉松不滿道:“你母親呢,怎么不來守著!”

“母親的身體”

“她就是躺也要給我躺在這里,她身為兒媳,這是她應守的婦道!”楚秉松黑著臉氣得發顫,如今楚府上下可謂是一團亂,就連家中中饋也只能交給煙雪這個姨娘來打理。

聶姨娘小心的縮在一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楚秉松紅著眼睛瞪著她:“秀秀呢,這個不孝女,怎么到現在還沒出現?”

聶姨娘忙跪伏在地上:“秀秀秀秀她”

正說著,楚秀秀便大哭著跑了進來,卻還來不及換下身上那身并不太合身的華麗外袍和滿頭的珠翠。

“祖母,秀秀來晚了”楚秀秀一陣大嚎,看得周圍的人都一陣尷尬。

楚秉松氣得一腳踹在她的心口:“不孝女,你跑哪里去了?”

楚秀秀不知楚秉松怎么發這么大的脾氣。滿眼淚水道:“我去了”

“回稟老爺,四小姐回來了,正在外頭呢。”有下人忙來稟報,楚秉松想起自己這個四女兒,心機樣貌都不比這三個女兒差,而且如今尚未婚配,心思定了定:“讓她進來。”

“四妹妹不是被祖母罰在家廟”楚秀秀還要說,卻忙被聶姨娘拉住,楚秉松看著二人,冷哼一聲,轉頭又給老夫人上了柱香。看著深色的棺材,楚秉松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受,但他并不后悔,他苦心經營了一輩子的丞相府,不能就這么毀于一旦!

楚姒聽著外面的吵鬧聲,面色淡淡,李夫人則是拉了李瀟也坐了進來。

“讓侯夫人見笑了。”李氏忙讓人奉了茶。

侯夫人倒是沒覺得怎么樣,只是擔心的看了看楚姒:“姒兒可還好?”

“多謝侯夫人關心。姒兒沒什么大礙。”楚姒站在一旁應著,李瀟看到這般如同婆婆問媳婦兒的場景,低下了頭。

侯夫人又交代了一番,這才離開,畢竟李氏一直跟著,她也說不了知心話,反而還一直想攀附關系,侯夫人看著李瀟都是一臉的尷尬。

送走了侯夫人,李氏才抓住楚姒:“侯夫人好像挺喜歡你?”

楚姒轉頭看著她:“姑姑可是有事?”

見被楚姒直接戳穿,李氏微微尷尬了下,忙道:“我聽說安平侯在太學院也有關系”

“好了!”李瀟終于忍不住了:“難道娘希望兒子往后能榮登榜上,也要被人指指點點說是靠的裙帶關系嗎?”

李氏哪里見過他發這么大的脾氣,眼睛還腫著,看著他:“瀟兒,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你能考上自熱是你自己的本事加上你祖母在天之靈的保佑,好了,你趕緊出去給你祖母磕頭吧。”李氏啞著嗓子推著他。

李瀟心中羞惱。不好意思去看楚姒,只垂著腦袋道:“大妹妹,一道出去吧。”

“好”楚姒應了聲,氣得李氏直罵李瀟是個榆木腦袋。

楚秉松也一直跪到了深夜,此時楚老夫人底下的那些庶子們才趕來回來,二嬸子一進門就開始哭天搶地,二老爺也緊隨其后,原本寂靜的楚府竟生出了幾分諷刺的熱鬧來。

楚秉松黑著臉,李氏也板起了臉,嘟囔著:“庶出就是庶出,沒規矩。”

二嬸子聽著這話,也不惱,只扭頭看著楚秉松:“哎呀,大哥,你說怎么一下子就折了一個泰兒,如今咱娘也跟著沒了呢。”

楚秉松面色愈發難堪,將手里的紙錢都丟入了火盆里,起身離開了。

楚姒抬眼看著靜靜跪在角落的楚黛兒。楚黛兒也回頭看了過來,卻是給了她一個詭異的笑容。

(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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