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吃驚的樣子?”杜方塵微笑道。
葉染吞了吞口水,點了點頭,“有點。”
“你之所以會吃驚,是因為你一直都未曾試過去了解遙吧。或許,你連你自己都不是那么了解。”杜方塵蹙眉道。
他和杜方遙之間的感情,是誰也沒辦法取代的。
所以,對于十年之前的事情,雖然他并未經歷過,也是無比的了解,而且,杜方遙這十年來一直在尋找當初那個救他的小女孩的事情,杜方塵也是知道的。
所以,在得知葉染就是那個小女孩的時候,杜方塵也是很為吃驚的。
但是,他和杜方遙不一樣的地方是,他骨子里的執念比較少,十年前的仇恨,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他的心里,留下的痕跡并不似杜方遙那么深。
葉染微微一驚,或許,她的確從未真正了解過杜方遙,連自己也不是那么的了解吧?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是一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也在為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努力爭取著,但是,嫁給杜方遙之后,兩個人之間所產生的那些摩擦和沖突,在漸漸失去控制之后,她也發現,自己的心,也有些失控了。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葉染迷糊了。
有好一會,她才問道,“當年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是吧?”
杜方塵不無意外的點了點頭,葉染就接著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葉染忍不住接著問道,“那你是怎么想的?你不恨我嗎?”
杜方塵哈哈一笑,“恨一個人太辛苦了不是嗎?這些事情,交給遙就可以了。”
葉染自嘲一笑,“所以,他比你更恨我。”
“換個角度想,他也比你想象中的更愛你。”杜方塵提醒道。
“愛?我和他之間有可能嗎?”葉染不以為然。
“正是因為看似不可能,所以你們兩個就想當然的認為不可能,但是事實究竟如何,想必也只有你們兩個心里清楚吧。”杜方塵道。
葉染張了張嘴,想要辯解,杜方塵一擺斷她的話,“這是你和遙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也不必和我多說。但是,我想說的是,時間會很好的證明一切的,到時候你就會知道,其實,這世上,沒有什么仇恨是化解不了的,唯一化解不了的,就是心與心的羈絆。”
杜方塵說完,也不等葉染回答,就起身徑直離開,留下葉染一個人,在房間內陷入一種恐慌式的思索之中。
灞水河畔,杜蘭息姍姍來遲,但是一看到那個白色的人影的時候,心里就是微微一驚。
趙無忌看到她,朝她招了招手,淺笑道,“蘭息公主,你來了。”
“怎么是你?”杜蘭息皺眉道。
一大清早,她就收到杜方瀾的一封書信,約她在灞水河畔相見,說是有重要的話要說,卻沒想到,來見她的人不是杜方瀾,而是趙無忌。
“蘭息公主很意外?還是不開心?”趙無忌臉上的笑容不變,看上去有幾分如沐春風的味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便意識到自己可能被欺騙了,杜蘭息也不能讓趙無忌面子上太過不去,她一聲苦笑,道,“只是意外罷了,沒想到二皇子也會在,七哥呢?怎么還沒來?”
趙無忌上前一步,走近一點道,“蘭息公主,實話告訴你,是我讓七皇子幫我約你來這里來的,還請不要見怪。”
“哦,你約我有什么事嗎?”強行按捺下那種被騙之后的不適感,杜蘭息淡淡的道。
趙無忌笑道,“難道,沒事就不能見蘭息公主嗎?莫非是我面目可憎,讓蘭息公主連見面的心思都沒有。”
“二皇子過謙了,蘭息不敢。”杜蘭息哂笑道。
“蘭息公主不必不敢,如若蘭息公主真的不想見我的話,現在就可以離去,我一定不會稍加阻攔。”趙無忌沮喪的道。
這話,倒是讓杜蘭息很是意外。
她原本以為,今日趙無忌會上演一場死纏爛打的鬧劇才對,畢竟當日在玉蘭大殿她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拒絕了他,讓他的面子上那么過不去。
正是基于這種想法,所以她才不想和趙無忌之間有過多的牽扯,以免卷入是非的漩渦之中。
而且,作為北斗王朝唯一的皇子,趙無忌可謂身份超然,其驕傲自然不容挑釁。而她偏偏讓他下不來臺,被報復,或許也是有可能的吧。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趙無忌費勁周折的約她過來,只是一言不合而已,就輕輕松松的讓她離開。
難不成,趙無忌約見她真的沒別的目的,只是想見見她而已。
想到這里,杜蘭息略略放松了警惕,回以一笑道,“二皇子如若是有什么話要說,我且聽聽也好,并不急于走。”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看到趙無忌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故意制造見面的機會,然后欲擒故縱示之以弱這一招,正是當日杜方瀾在望春樓所教給他的。
其實一開始趙無忌對這一招并不抱什么希望,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來的,但是沒想到的是,杜蘭息這么快就上鉤了。
這一點,在讓他意外的同時,也是有點開心,看得出杜方瀾這人還真的是不一般啊,只是,這種人,連自己的妹妹都可以出賣,還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地方?
趙無忌聽了杜蘭息的話,趕緊道,“也沒什么很重要的話,只是那天在玉蘭大殿見到蘭息公主,一時驚為天人,所以才會那么莽撞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給你造成了困擾,對于這一點,我很抱歉,一直都想找機會和蘭息公主道歉。”
說著,他正色的道,“對不起。”
杜蘭息看到趙無忌滿臉真誠而慚愧的樣子,頓時有些啞口無言。
其實,淑女好逑,那件事情,趙無忌本身并無錯吧。
錯的應該是她,當時的她沒有考慮過任何后果就拒絕了,拒絕的那么直接,那么的讓人下不來臺。
道歉的那個人應該是她才對,可是,趙無忌卻搶在她先前道歉了。
這一幕,無疑讓杜蘭息的心里小小的起了一點波瀾。
她有些受寵若驚的道,“二皇子言重了,其實……并沒有什么不是嗎?”
趙無忌嚴肅的搖了搖頭,“不,蘭息公主敦厚善良才不會覺得有什么,但是對我來說,這件事情,卻是極為嚴肅和重要的。雖然我一心愛慕蘭息公主,但是我并不想讓自己的愛慕成為蘭息公主的麻煩,這一點,還望蘭息公主了解。”
杜蘭息有些不自在的點了點頭,“我了解了。”
“那蘭息公主的意思是,原諒我了。”趙無忌微笑道。
杜蘭息再度點了點頭,“二皇子態度如此謙遜真誠,如若我還一心執著于此事,倒是我的不是了。”
趙無忌故意一板臉道,“如若蘭息公主只是因為照顧到我的情緒而原諒我,心里還是不太情愿的話,大可不必……”
“不。”杜蘭息慌亂的道,“我是真的原諒你了,絕非別的意思。”
趙無忌低聲一笑,意識到這一番話語,已經讓杜蘭息放松了警惕,一步一步上鉤了。
但是他本身就是前來演戲的,自然要演足了才好。
低聲一嘆,他道,“其實我知道,蘭息公主原諒我,只是出于自身善良的體現罷了,和我本身并無任何關系,說起來,還是我做人太差勁了。”
杜蘭息詫異的道,“二皇子怎如此說自己?”
趙無忌苦笑的道,“在遇見蘭息公主之前,我一直都是很有自信的,但是在遇到蘭息公主之后,相形見絀,我才變成這樣子了。”
杜蘭息不安的道,“其實我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等到你真正了解我了,你才會發現,我并不值得你去喜歡。”
趙無忌搖了搖頭,“我并沒有把你想的有多好,但是,在見到蘭息公主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蘭息公主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所以注定,蘭息公主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這一點,我敢向上天發誓。”說著,趙無忌就要發誓。
杜蘭息趕緊上前一步,將他攔了下來。
下一秒,似乎意識到兩個人的這個動作太親近,太曖昧了,杜蘭息后退一步,臉頰微微紅了起來。
趙無忌見狀趕緊追問道,“蘭息公主為何不讓我發誓?”
“我……”
趙無忌嘆聲道,“果然如此,蘭息公主還是不相信我的一顆真心。”
“不……不是的……”趙無忌這應接不暇的一系列動作,杜蘭息被弄的很是被動,在窮于應付的同時,頭,微微疼了起來。
她對趙無忌其實并無多少好感,最多只是不討厭而已,但是此時趙無忌的態度,卻是讓她很是不知所措,生怕自己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就重重傷害了他一般。
而她此時的心態,聰明如趙無忌豈會不知道,趙無忌自是趁熱打鐵,窮追猛打,唉聲嘆氣道,“既然蘭息公主說不是,那又是什么呢?”
杜蘭息頭疼的道,“我只是覺得自己不值得你發誓罷了,而且,我們兩個的關系,也沒到那種地步。”
“這般說來,還是我太唐突了。”趙無忌歉疚的道。
杜蘭息一見他這樣子,恨不能扇自己兩個耳光,怎么一張嘴就說錯話。
她接著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子的,我只是……只是說,二皇子將這件事本身看的太重了。”
“我并非將事情本身看的重,我看的重的只有蘭息公主你。”
“我也不值得。”
“蘭息公主對自己的美麗不自知,自然不會如此認為,但是在我的心里,卻是值得的,我只恨自己太過懦弱,不能讓蘭息公主知道我的真心。”趙無忌道。
“二皇子這話的意思是?”
“我恨不能為蘭息公主去死,如若蘭息公主想要我證明自己的真心的話,我都可以將心剖出來給蘭息公主看看。”趙無忌下猛藥道。
果然這話一出,杜蘭息臉色大變,嘴巴張大到合不攏了。
難道,她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可以讓一個男人愿意為她去死嗎?可是為何,她在杜方遙的身邊,從來都感受不到這一點呢?
這么多年來,她一直都愛的太隱忍太卑微太痛苦,幾乎要失去自我。
可是,不論她變成什么樣子,都始終得不到杜方遙的重視,杜方遙的心,也從來就不在她的身上。
難道,真的是她錯了?
她愛錯了人,所以注定后果慘烈,不可收拾。
這是這么多年以來,杜蘭息的第一次動搖,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只是很快,她就搖了搖頭,恢復本心。
她望向趙無忌的態度也隨即一冷,“二皇子,你的話說完了嗎?”
“說完了。”
“那我該走了。”
“蘭息公主……”趙無忌試圖挽留。
可是杜蘭息害怕自己的內心深處的堅定再度動搖,絲毫不理會他的話,徑直離開。
而趙無忌也沒有再去追,他站在原地,看著杜蘭息遠去的背影,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因為他知道,今日他約見杜蘭息的目的達到了。
以后,要再度親近杜蘭息的話,勢必變得容易許多。
而在不遠處的一塊高地上,耳聞目見這一切的杜方瀾,亦是陰冷一笑。
不得不說,這趙無忌還真的是個人才,明明只是演戲而已,卻可以演的如此投入,如此逼真。
如若他不是這場戲的導演者的話,想必他都會為之動容了。
而他都能產生這樣的想法,杜蘭息的心思就可想而知了。
不過杜方瀾卻是知道,趙無忌是注定得不到杜蘭息的,因為這場戲,他才是真正的導演,他絕對不能允許那樣錯誤的事情發生。
他不知道的是,趙無忌雖然并沒有看向他這邊,卻也是感知到他這個方位有人,不過趙無忌并沒有點破罷了。
他以為是杜方瀾派人的人,并不是杜方瀾本人,但是這一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杜方瀾想要利用他,還差了點火候,事情的主導權,他是一定會牢牢的把握在手里的。
此時,離大閹寺兩百里以外的一個小村莊。
兩位陌生客人的來臨打破了村莊百年來的安靜。
這兩位客人都是一身黑衣,一個臉色冷峻,一個則掛著玩世不恭的淡淡的笑,卻正是寧默遠和韓寂。
他們兩個一路追逐大宗巴到了這里,在給幾股小的勢力通風報信對大宗巴稍加阻攔之后,他們兩個趕在大宗巴之前來了這里。
如若所料不錯的話,大宗巴在午時左右也會趕到這里的。
因為絕對不允許大宗巴進入大閹寺的緣故,所以這一次,強強碰撞,是不可避免的了。
此時韓寂笑道,“寧默遠,你說,這一次,是你死還是我死。”
“你死。”寧默遠毋庸置疑的道。
韓寂摸了摸鼻子苦笑,“為什么是我死。”
“因為我不能死。”寧默遠淡淡的道。
“哦,這邏輯還真是很莫名其妙啊。”
“你跟我討論誰會死這個話題,更加莫名其妙。”寧默遠斜睨他一眼,“為什么不是大宗巴死。”
韓寂笑著問道,“真不知道你是狂妄還是瘋了,你以為大宗巴是想殺就能殺的嗎?”
“我想做的事情,還從未失手過。”寧默遠篤定的道。
“我敢保證,大宗巴一定是個例外。”韓寂笑的跟一只狐貍似的,還真沒浪費韓美人那個稱號。
雖然他冷起來跟一塊冰山似的,但是那只是極少數的時間,大多數的時候,他都是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的樣子,和寧默遠形成了一個極端。
有人見到他們兩個,都只會覺得寧默遠可怕,特別是寧默遠臉上的那一道傷疤,更是多了幾分猙獰恐怖的氣息。
只是,如若有人知道這個一直笑著的好看男人就是當年大閹寺代號十一的第一殺手的話,想必一定會恨不能戳瞎自己的狗眼。
寧默遠是一匹狼,韓寂,則必然是一頭虎,只不過,他是一頭笑面虎罷了。
寧默遠不理會他,冷哼一聲,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時間,然后隨意走進一家農家。
韓寂緊隨其后,搶在寧默遠前面,扔出一大錠銀子,讓農家的主人準備熱飯熱菜,當然還有酒。
這一錠銀子,差不多是這農家半年所能賺回的錢了,農家主人雖然很是疑惑這兩個陌生人的身份,但是看在銀子的份上,還是很快就準備好了飯菜。
飯菜很簡單,因為銀子起了作用的緣故,多了兩個荷包蛋。
韓寂沒有吃菜,而是先倒了一杯酒,然后盡皆撒在地上。
“做什么?”寧默遠挑眉道。
“用這一杯酒,祭奠那些死去的亡魂。”韓寂低嘆道。
“你看起來不像是個怕死的人。”寧默遠不屑的道,他一邊說著,一邊大口的吃飯吃菜,一會和大宗巴交手,不可避免是一個力氣活,沒有好的體力可不行。
“誰說我不怕死啊。”韓寂呵呵一笑,“你看這個世界多么的美好,多么的值得留念,這么死了,豈不是太可惜了。而且,我連老婆都沒有呢。”
說到這里,韓寂伸手摸了摸下巴,一張艷麗無雙的臉龐映入腦海之中。
竹葉青一般的蛇蝎女人,偏偏有著一張連老天都要妒忌的美麗臉龐,不得不說,老天對她實在是太眷顧了,就連他,都有點吃醋啊。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