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逃妻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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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派來給葉錚送名榜的那位,原先是桓府一名老嬤嬤的孫子,因他機靈能干,被丁滿看中了扔到內閣做個司記,雖領俸祿,卻是不上品級的末流小吏。
除了平日在內閣庫房做些瑣碎之事,他每年所做的最重要的差事,就是給葉錚送名榜。
酈家姑娘去“修行”的這種事,外頭雖眾說紛紜,但桓府里自然能透出些許內情。
何況這人本就就是機靈的,那天錦宜“失蹤”,桓玹身邊的譚六在瞬間調動了府里的精銳,后來甚至動用了京兆府的人,雖然打著“找尋失蹤考生”的幌子。
隨著時光流逝,而桓玹也仍繼續地派人去找尋錦宜,有些內情自然就更明朗了。
起初在聽王叔跟賈小五說起小玉的時候,這人還并沒覺著什么,直到老葉伯伯無意中說了那句“如果姓霍就好了”。
誰不知道當初府里流傳過桓玹同霍羽姑娘感情甚篤之類的傳說啊。
誰不知道酈家那姑娘似乎長的跟霍家姑娘相似啊。
再加上那艄公所說的種種可疑……
要不怎么說聰明人就是聰明人呢。
送信人回去之后,并不著急忙慌去找桓玹。
他每年送榜之后,本來都會把詳情跟丁滿稟報,但今年丁滿事忙,沒顧上理他。送信人不屈不撓地盯了兩天才攔住丁滿。
他生恐如果有差錯的話會惹禍上身,就只仍假借回稟之意,草草說罷之后,笑道:“聽說葉先生身邊多兩個新的丫頭很合心意,叫什么……木小玉。”
丁滿起初還以為他是隨口說的:“是嗎?合心意就好。名字倒是有些怪。”
“是啊,”這人抓抓頭發,“管家老葉還跟我說什么……如果這姑娘姓霍就好了。”
丁滿因為一直沒有錦宜的消息,正心煩意亂急著要走,聞言頓時警醒起來:“你說什么?”
忙著問了一遍,丁滿的心怦然亂跳,即刻把送信人帶到桓玹跟前兒,讓他將當時的種種巨細靡遺地都說了一遍,包括他在回來的船上打聽艄公的話。
當桓玹聽罷后,回味著“木小玉”三個字,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閉了雙眼,長長地吁了口氣。
“木……小……玉。”喃喃自語,卻像是回味無窮。
自錦宜失蹤后的這么多天來,第一次,他的唇邊挑起了一抹笑意。
丁滿把那人帶了出去,望著他仍有些忐忑的臉色,拍著肩膀道:“好小子,你立大功了,若真的找見了人,我保你青云直上!”
桓玹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了盡可能周詳的安排。
進宮去跟皇帝稟明,回府見老太太,同時派人去翰墨把八紀跟子邈接上,去京兆府告知子遠讓他安撫雪松,等等。
之所以帶著八紀跟子邈,自然不是因為帶了兩個聒噪的猴子會讓路程縮短一些。
這也是桓玹的細致入微之處。
葉錚跟自己有隔閡,離京之前甚至連見都不肯見他,隱居后更是一概上下舊識都不見。
桓玹隱約猜到是因為什么。
但是那種事,兩個男人之間,很難明說。
可也不是不能說,也許……只缺一個契機而已。
桓玹很懂葉錚的性情,所以每年打包科考名榜跟挑選卷宗的事,都是他親自所做。
他知道葉錚不肯見人,卻不會錯過那些天下風流才情蘊集的出色好文章。
遁居孤島,雖算是閑云野鶴,但其中孤苦寂寞,自不能向別人說。
送名榜,收集葉錚喜愛的文房四寶等投其所好,也算是桓玹的一點兒尊師之心。
沒想到有朝一日,這種堅韌至善的心意,竟又歪打正著地成全了他。
他的契機也終于到了。
他站在舟上,遙望不遠處的東極島,思緒萬千。
他也瞧見了那靠近島邊兒的一只漁船,卻只是掃了一眼,并未十分留意。
艄公跟那人顯然是認得的,一邊搖櫓一邊招呼:“小五,打了多少魚了?怎么看你只顧閑逛呢!”
遠遠的,賈小五看看他,又低下頭,突然用力劃了劃水,離他們這艘船遠了些。
艄公愣怔,賈小五為人豪爽熱情,平日里一旦看見他載客前來,都會主動靠過來攀談,今兒卻是反常。
艄公詫異之余,大笑道:“小五,你鬧什么?怕我把你的魚嚇跑了?”
那邊兒賈小五支吾了兩聲,含糊不清,最后終于大吼了聲:“是啊,我改天再來!”
兩人說話的時候,桓玹不由也瞟了一眼那邊兒。
陽光下,他隱約能看清那漁家青年的臉,見是個方臉膛的小伙子,臉跟胸膛都泛著健康的栗色,就是那一身衣裳似乎……
八紀跟子邈趴在船頭,子邈因頭一次坐船,晃得吐了半路,這會兒聽見有打漁的,就抬起頭來想看,眼光瞟過去,模模糊糊叫了聲:“姐姐。”
八紀摁著他的腦袋:“你吐糊涂了!”
桓玹聽子邈叫姐姐,心里卻莫名地忐忑起來。
雖然自從聽送信人帶了消息,又得了“木小玉”的名字,讓他確信了是錦宜在此無疑,所以才不由分說地把兩個小殺手锏也帶上,可如今近了東極島,卻反而生出一種莫名惶恐——倘若不是呢?倘若一切都只是巧合呢?
這會兒,那青年的漁船已經快靠了碼頭,但不知為何,卻又生生地往旁邊飄了過去,最后竟遠遠離開了那碼頭,轉到遠處的柳樹下去了。
艄公也好奇地一直看,見狀嘖了聲:“小五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總不成……是船里藏了人了呢?”
八紀問道:“船里還能藏人?我怎么沒看見?”
子邈趴在船舷上,喃喃道:“姐姐,我看見了……”
桓玹看看艄公,又看看子邈,突然覺著心跳都停了。
他自個兒是站著,子邈卻是趴在船板上,當時日影太烈,從他這個角度,對面船板上也都泛著光看不清,但子邈的角度……
吱呀吱呀,這會兒船已經快靠了岸邊,卻還隔著一段距離。
桓玹回頭:“八紀,你帶著子邈去葉府等我。”
八紀還沒答應,桓玹踏上船頭,一撩袍擺,往前躍出。
那艄公正要驚呼使不得,眼前一道人影就如同寒塘渡鶴似的,自水面掠過,大袖飄揚,輕輕落在碼頭上,又腳不點地地往那邊兒柳蔭下掠去。
錦宜看見船頭站著的那道影子后,就像是看見了命中的克星突然天降。
她本來被太陽曬得渾身暖軟,這會兒身體卻不由自主開始發僵,趁著徹底不能動彈之前,錦宜慢慢地令自己低頭,伏低再伏低。
“小五哥哥!”她覺著自己像是一條才被釣上水面的魚,呼吸都困難,只壓低了嗓子示意小五:“快走,我們快走!”
她做賊似的指揮著小五靠了岸,臉色已經慘白。
貓著腰起身的時候雙腳發軟,突然……她想到桓玹既然已經來了,總不會是為葉錚,畢竟葉錚不見他多年。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如果是這樣,那這會兒她再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倒不如再乘著小五的船趕緊逃之夭夭出島去。
可又一想,如果桓玹來了,自不可能是一人前來,島外也許都已經是她的人了。
這會兒真是進退維谷。
賈小五見她失魂落魄,忙扶著:“小玉妹妹,你是不是被日頭曬的頭暈了?”
錦宜的確正暈,在他結實的手臂上搭了搭:“小五哥哥,勞煩你……你送我回去。”
突然錦宜又想到:葉錚畢竟是桓玹的老師,如今好歹算是在葉錚的地盤上,桓玹總、總不至于強行如何,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得趕緊回府,抓住葉錚這個靠山。
錦宜扶著小五的手臂,往前一跳上了岸。
然后她看見前方五六步遠,柳樹下站著一道本該還在船上的身影。
桓玹望著她,又看看小五,又看看她。
錦宜分不清他眼睛里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這會兒該怎么做,整個人像是瞬間放空了。
賈小五卻吃驚地看著桓玹:“你不是剛才在朱伯船上的客人嗎?你……你……好快啊!”
桓玹不再理他,只是一步步走向錦宜。
錦宜本能地轉身要跑,卻見背后是一片浩渺的湖水,她只能訕訕地止步。
但雖然停下來,卻實在沒有勇氣再轉身。
賈小五看看錦宜,又看看桓玹,面對這種“尷尬”的場景,他總算有些會意,試著問:“小玉妹妹,你……你們認識嗎?”
錦宜還沒回答,腕就被那熟悉的手輕輕握住。
他微微用力,已叫錦宜身不由己地撞入那久違的懷抱。
“喂……”賈小五瞪大雙眼,立刻要抗議。
“這位小兄弟,我們不僅認識,”桓玹環抱著錦宜,笑的溫和內斂:“這是內子,我,是她的夫君。”
明明沒有風,小五卻突然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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