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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72.難承受
更新時間:2025-08-15  作者: 八月薇妮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都市 | 青春都市 | 八月薇妮 | 大唐探幽錄 | 八月薇妮 | 大唐探幽錄 
正文如下:
大唐探幽錄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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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怏怏去后,阿弦扶著英俊下臺階,又將大門掩上。

英俊道:“你……幾時回來的?”

阿弦道:“回來有半個時辰了。阿叔去善堂做什么?”

英俊道:“是……朱伯跟你說我在善堂的?”

阿弦道:“是啊,他還讓我去找你呢。”

英俊默然。

兩人正走到屋門口處,英俊忽地說道:“我才走了回來,身上有些發熱,便在外頭站一站罷了。”

阿弦體貼,忙去拿了個褥墊放在石凳上,扶著他落座:“阿叔這幾日可好么?”

英俊道:“很好。你呢?”

阿弦道:“不算很好。”

英俊問道:“這話如何說?”

阿弦道:“一來是案子棘手,二來想家。”

英俊唇角微挑,卻又止住,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略放低了些:“朱伯的咳嗽好些了么?”

阿弦聞言往西窗看了眼,只聽里頭悄無聲息,阿弦便也低聲道:“現在沒了聲響,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我去看一眼。”

才一動,手腕已被英俊精準地握住。

阿弦驚羨交加:“阿叔,你是怎么做到的?”

英俊眉間微蹙:“什么?”

阿弦道:“先前我在雪谷里……你就差點兒掐死我,你明明看不見,卻又怎么會這樣準確無誤把人擒住?”

雖然如今跟英俊“化敵為親”,但說起往事,阿弦仍情不自禁摸了摸脖子,陰影仍在。

英俊道:“我記得在雪谷的時候,恍惚看見一道影子……想必那時候我還沒瞎。”

英俊或許并不是天生的瞎子這話,袁恕己也曾說過。

阿弦略覺心虛,忙轉移話題:“我還是進去看看伯伯。”

“別去,”英俊回答,大概是覺著這句有些突兀,英俊道:“既然沒有聲響,也許是睡著了,病人需要多休息才好,你不可去打擾他。”

阿弦覺著他言之有理:“阿叔說的是,我方才看伯伯的臉色就不大好。”

院子里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寂靜。

忽然阿弦身后響動,卻是玄影慢慢地晃了出來,來至兩人身邊兒,趴了下去。

阿弦摸了他一把,低低笑說:“你也知道伯伯睡了,所以出來了?”

英俊道:“阿弦。”

阿弦抬頭,英俊道:“伯伯他可說過別的什么?”

阿弦疑惑:“別的?”

英俊道:“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吩咐,需要照做?”

阿弦道:“并沒有,伯伯只說英俊叔喂他吃了野山參呢。”

說到這里,阿弦好歹想起先前那件迫不及待要做的事:“是了,陳大哥的信我還沒看呢。”她怕英俊不知,喜滋滋道:“阿叔可知道了?陳大哥從長安帶信給我了。”

英俊的聲音里出現極罕見的澀意:“你……看過了?”

阿弦道:“還沒看,伯伯才跟我說……”似乎怕讓老朱頭聽見,阿弦壓低聲音:“他還說故意藏起來不許我看呢,因為怕我會亂跑到長安去。”

英俊的手指在石桌上輕微地動了動。他極少會有小動作,這樣的舉止,便無意流露他內心的微瀾。

此刻阿弦已經跑進堂下,將信取了,小心地用刀裁開。

因英俊在外頭,阿弦便又走了出來,在他對面兒凳子上坐了,打開信,急不可待地開始看。

她起初還滿面笑容,看了數行,笑便斂了。

英俊聽不見她說話,卻似能感覺她身上氣息變化:“怎么,莫非是陳基有什么事?”

阿弦神情忐忑,目光從信上移開看向英俊,猶豫了會兒后才說道:“陳大哥……在信上說他、說他很好,還說已經在京兆府找到了差事。”

英俊道:“既然如此,你也該放心啦。”

阿弦不語,只又將面前的信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才重裝了起來。

但是面上卻有些恍惚,似憂心忡忡。

這會兒天色已暗,外間越發冷起來,英俊卻并無要進屋的意思,阿弦也因有心事,并未說話。

屋里屋外昏暗沉寂,似無人在內。

一刻鐘后,阿弦才起身道:“好點燈了,風也越發大了些,阿叔,我扶你進去。”

英俊忽道:“阿弦,你伯伯身子不好,晚飯也不知吃什么,你能不能代勞下廚?”

“下廚”正是阿弦弱項中的弱項,然而英俊已主動開口,阿弦哪甘示弱:“那當然是我做了。阿叔要吃什么?”

英俊道:“你什么拿手,就做什么是了。”

阿弦苦苦一笑,才要過來扶他,英俊道:“我想起忘了一樣東西在善堂里,如今我去取來,你且做飯,我回來吃。”

阿弦道:“外頭已經黑天了,我去取就是了。”

英俊道:“不妨事,待會兒酒館的車夫會來,正好兒叫他送我一程。”

阿弦詫異:“陳三娘子的車夫?他來做什么?”

英俊道:“你不必問了。”他起身往外而行,阿弦不放心,到底送了出來。

果然,才站了半刻鐘,就聽得馬蹄聲響,那車夫驅車而至。

來到門前,車夫跳下地:“先生。”又因看見阿弦,便道:“十八子,老朱頭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你別擔心。”

阿弦見他如此殷勤,就也說:“不是什么大礙,多謝你啦。”

車夫有些詫異,卻聽英俊道:“勞駕扶我上車。”

阿弦忙過來,同車夫一塊兒將英俊扶了車上。英俊靠在車窗邊兒,微微撩起簾子的一角兒,對外說道:“我暫時離開這片刻,你記著,把你該做的事做好了……聽明白了么?”

阿弦正仰頭看著他,一頭霧水:“好了,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做湯面。”英俊的手一松,簾子垂落。

車夫道:“十八子,保重。”驅車離開。

阿弦目送車輛滾滾而去,不由笑了聲:“阿叔可真是的,就算伯伯暫時不能做飯了,也不至于這般飯急,說的一本正經的,仿佛是什么緊要大事呢,還怕我不認真做反而去偷懶不成?”

話雖如此,想到要做飯,仍是頭大,阿弦轉身回屋,且走且想:“是了,我先去看看伯伯睡的可安穩?”

她生怕驚醒了老朱頭,便躡手躡腳地來到西間門口,輕輕掀開簾子往內看去,卻見炕上,老朱頭側臥向內,果然睡得正好。

阿弦出一口氣,這才又飛快地跳到廚下:“阿叔第一次吃我做的飯,要做點什么好呢。”想到上次才接了英俊回來后……因要向老朱頭獻殷勤求留下英俊,做了那一餐飯,老朱頭那嫌棄的臉色猶如昨日。

阿弦嗤嗤又笑幾聲:“這次不糟蹋茄子了,我用山蘑好了,就煮山蘑雞蛋湯面,平日里看阿叔用這個用的最多,想必是最容易做的。”

她撿了十幾個曬干的干蘑,略用水洗了洗撈出來放在案板上備用。

又在廚下轉了一圈兒,意外地發現壇子里還腌著些豆角,即刻取出來備用,為了調味,摘了兩頭蒜開剝。

擇好了蒜,又撿了幾粒胡椒,阿弦仔細切碎了,又去切干蘑。

誰知那干了的蘑菇是要用水浸泡至少半個時辰才能用的,阿弦不知這訣竅,切了幾次,均都不動。

急得頭上滲出汗來,癢絲絲的,阿弦舉手在眉端抹了抹,不料方才她剝蒜的時候沾了蒜汁子,頓時眼睛上火辣辣地,淚水劈里啪啦,如斷線珍珠。

阿弦淚眼模糊,手上一滑,刀鋒便歪了!

老朱頭向來最珍惜他廚下的這些家伙什,菜刀對他而言便似將軍的佩劍,當然要磨得鋒利而雪亮,阿弦如此冒失,頓時手指上一陣銳疼,她本能地尖叫了聲,幾乎將那把刀扔出去。

手指上已經飛快地滲出血來。

阿弦滿眼的淚本就看不清,只望見手上一團血紅,也許是“十指連心”的緣故,心里頓時也牽痛起來,難受的無法形容。

原本只是蒜汁子辣到的,倒也罷了,可是此刻,竟無端端地有一種深受委屈,想要大哭的沖動。

正在此刻,身后一個焦急的聲音喝道:“胡鬧,你在胡鬧什么!”

阿弦一愣,猛回頭,卻見老朱頭赫然就在身后,也不知他幾時出來的,竟如此快而無聲。

老朱頭看看她手上的傷:“誰讓你動這些的!”舉手要來給她包扎,又似被嚇傻了,挓挲著雙手催促:“還不快去弄些鍋底灰抹上止血!”

阿弦“哦”了聲,卻沒有動作,只道:“伯伯,你不是在睡著么,怎么起來了?”

老朱頭道:“我聽見動靜,自然來看看。誰知我一錯眼兒不見,你就惹禍!還不去裹著鍋灰?含在嘴里也行!”

阿弦呆呆地將手指塞進嘴里,皺眉嘀咕道:“好疼啊。”

老朱頭滿眼焦急:“你才知道疼!該!如果疼了這次以后長記性,別再碰我這些東西了,倒也是好!”

阿弦道:“伯伯,你不咳嗽了?”她的手指塞在嘴里,說話便有些含糊不清。

老朱頭長嘆了聲,轉過身對著案板不看阿弦:“這兒不是你呆的地方,你快出去吧。以后也不許再拿我的家伙什。”

阿弦看著他有些闊圓、顯得頗可靠的肩背:“如果伯伯的病好了,我就再也不進這里,也不碰你的家伙什了。”

老朱頭的背影有些顫抖:“傻孩子……”

他的聲音又沙啞起來:“就算、就算伯伯這次的病好了,但畢竟……伯伯已經是這把年紀了,遲早要……”

老朱頭還未說完,阿弦叫道:“又來王八念經!我不聽不聽不聽!”她賭氣跺腳大叫,手指上的血沾在唇邊,又被眼淚打濕,看著就像是眼中流出了淡紅色的淚。

兩人對峙之中,老朱頭忽道:“阿弦,不要鬧小孩子脾氣。”

阿弦道:“我沒有!”

昔日熱鬧祥和,總是散發著食物香氣的廚房,此時卻依稀有些劍拔弩張,食料雜亂無章地亂放著,空氣里有些微的血腥氣。

阿弦沒來由覺著很冷,她縮了縮肩膀,卻忙又放松下來,只當那股冷意不存在。

玄影從門外走進來,他越過老朱頭身邊兒,一直來到阿弦身側,仰頭看著她,試圖去舔她的手。

老朱頭看著玄影,頃刻,忽地問道:“陳基的信你已經看過了?”

阿弦道:“看過了。”

老朱頭道:“他信上寫得什么?”

阿弦道:“陳大哥很好。”

老朱頭笑笑:“只怕未必,他那個人,是個死要面子的,如果真的很好,何苦這會兒才來信?定是報喜不報憂。”

他看向阿弦:“你是不是也看出來了?”

阿弦轉頭不答,卻看見案板上那些干癟的山蘑,散亂的胡椒、蒜瓣,她無能為力,這世間總有她無能為力的事,比如連做好最簡單的一餐飯都不能,比如……

阿弦道:“阿叔為什么改變主意,讓我看陳大哥的信了,不是害怕我跟著跑到長安去么?”

老朱頭道:“人總是會變的,其實……其實我也有些后悔,當初興許我該讓陳基帶著你走,畢竟,我已經是這把年紀了,強留你下來,卻終有一日會比你先走,倘若那時候只留下你一個,豈不是自私的很?”

阿弦尖叫:“我不要聽這些!”

老朱頭道:“你愛不愛聽,這些都是我心里的實話。現在你信也看了,只怕也知道他的情形如何了,你如果想去……”

“我哪里也不去。”阿弦喃喃道,“我只留在這里,守著伯伯,玄影,跟阿叔。”

她下定決心似的走到案板前,舉手又拿起那把鋒利的菜刀,受傷的手重又拿起一個干蘑。

“我能做到,一定能做到。”阿弦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眼中的淚卻一滴一滴落下來打在那些凌亂的食材上。

“放下,放下!”身側,老朱頭驚慌地大叫。

阿弦不抬頭,只是用力切那干蘑,如果這時候她失手,只怕會將整只手都切下來。

老朱頭的聲音帶了幾分絕望的凄厲了:“阿弦,弦子!”

阿弦攥緊那把刀:“不想我拿刀,自己來拿啊!不想我做飯,那你就快點病好,來給我做飯,你知不知道我都快餓死啦!”

她猛地轉頭,滿臉淚痕狼藉,就好像這張臉才從海水里冒出來一樣。

老朱頭呆在原地。

“阿弦!”門口一道人影出現,是袁恕己。

袁恕己快步走到阿弦身前,一眼看見她手指上的傷:“你、你在干什么?”

阿弦輕聲:“沒什么,大人,我不小心傷到。”

袁恕己濃眉緊皺:“不小心?我方才在外頭就聽見你好似在大叫……”

阿弦道:“我沒事。”

袁恕己握住阿弦受傷的手指,輕聲嘆息,終于說道:“我才回府衙就聽說了朱伯的事,我不放心特來看看,怎么……英俊先生這么晚又去了哪里?竟放你一個人在這自言自語……”

他轉頭環顧周遭,目光所及,卻似什么也沒看見。

阿弦直直看著袁恕己的身側。

從頭到尾,老朱頭明明就站在那里,正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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