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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103.存神煉氣
更新時間:2025-08-15  作者: 八月薇妮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都市 | 青春都市 | 八月薇妮 | 大唐探幽錄 | 八月薇妮 | 大唐探幽錄 
正文如下:
大唐探幽錄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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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心里一陣茫然。

是啊,她的家,是哪個家?

小的時候,顛沛流離東奔西走的日子過了很久,但不管如何艱苦,有老朱在的地方,理所當然就是她的家。

然后老朱去了,他告訴自己長安還有她的“親人”,而且長安還有陳基。

從小給予阿弦關懷照料的陳基,不僅是她心里暗自喜歡的人,更是如兄長般的親人。

所以阿弦來到了長安。

陳基說要留,那就留好了,橫豎跟他在一起,也能找到“家”的感覺。

但是現在,陳基也離開了。

那個小屋子又只剩下了她自己,還能不能稱之為“家”?

室內,突如其來的默然。

崔曄緩緩放開阿弦:“你雖一心為了陳基,但他畢竟自有想法,人各有志,不能勉強。他終于選擇了他需走的路,你現在該高興才是。”

阿弦覺著好生古怪:“我、我還該高興?”

“是,你當然該高興,”崔曄道:“你總該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如你一樣性情直率簡單。尤其是對陳基那樣的人而言,他千辛萬苦來了長安,不知是為了龜縮在府衙后院當殮房雜役的,就像是你說的一樣,他需要一個機會,只是這個機會不必你給,他自己也會想盡一切方法、不擇手段也要找到。”

阿弦有些窒息,崔曄繼續又道:“索性跟你說明,其實當初你為了他而選擇向周國公,我便想勸止你,只畢竟是你的心愿,倒也罷了。事實上,倘若給陳基知道了此事,只怕才是對他最大的傷害。”

阿弦一驚:“但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大哥著想,不會比他投向許敬宗差呀!”

崔曄道:“人心是極復雜的。你……你不如倒轉過來想想——倘若陳基為了保全你,而跑去跟許敬宗做了某種交易,你會感激他的保全嗎?”

阿弦頓時覺著心頭一涼,脫口叫道:“當然不!”

崔曄點頭:“那你總該知道陳基的心情了。”

阿弦無法做聲,但那股透心冰涼卻揮之不去。

崔曄道:“故而他現在自己做出選擇,走上他自己想走的路,我反倒覺著對你對他,都是一種解脫。”

阿弦后退兩步,重坐回了榻上,默然半晌,她舉手捂住臉:“阿叔,我該怎么辦?”

“不用去想該怎么辦,什么也不必想,”崔曄溫聲道:“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的話么?到我身邊來就是了。”

阿弦勉強壓住想哭的沖動,眼中的淚卻畢竟無法控制自如。

最終她吸了吸鼻子,擦擦眼睛:“但是阿叔已經不是以前的英俊叔了,你……”

雖然當著賀蘭敏之的面兒痛斥過他所謂“門第身份”之說,但現實告訴阿弦,崔玄暐跟昔日那個身世來歷一片空白的英俊是完全不一樣。

阿弦遲疑問:“我、真的能跟著阿叔嗎?”

崔曄微微一笑:“阿弦當然能跟著我,就好像我在桐縣跟著阿弦一樣。”

阿弦不由破涕為笑,有些不好意思。

崔曄垂眸,才要為她將臉上的殘存淚漬擦一擦,門口八角鬼鬼祟祟地探頭出來:“還有一件事,別把我剛才跟你說的告訴我師父啊。”

崔曄道:“好,我絕不會告訴老神仙小八角見犬起意,私下索要報酬一事的。”

八角才得意地嘿嘿笑了兩聲,身后孫思邈的聲音響起:“八角,你當真想要人家的狗兒當報酬?”

八角受驚,“嗷”地一跳三尺:“師父,我沒有、我……我不敢了!”

孫思邈道:“還不快去把那只狗兒解開,沒見它都不肯吃東西了么?可知你一片愛好之心反會害了它。”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阿弦心頭一動。

八角去后,阿弦壓下心頭悸動:“阿叔,你居然也能這樣使壞。”

崔曄當然早就看見孫思邈在八角身后,卻故意作弄八角,虧得他跟八角許諾的時候還是那樣一本正經。

苦中作樂,阿弦不由微笑。

崔曄看著她面上那一抹笑意,唇角也隨著挑起一個很淺的弧度:“哦,壞嗎?”

這會兒孫思邈將八角遣走,進了門來。

崔曄便對阿弦道:“這位便是孫老先生。”

阿弦歪頭打量孫思邈,卻見這老者須發皆白,容光煥發,雖著粗布麻衣,卻掩不住通身仙風道骨,竟叫人看不出年紀幾何,亦分不清是仙是圣,只知絕非凡人。

因崔曄說“孫老先生”,阿弦福至心靈,驚呼道:“難道就是孫老神仙嗎?”

孫思邈笑道:“只是世人的繆稱罷了。”

阿弦的心狂跳起來,幾乎不敢相信:“您真的就是老神仙?是那個傳說中的老神仙嗎?”

孫思邈笑著舉手,將她腕子輕輕握住,牽她到榻邊坐了診脈。

阿弦無法言語,呆呆地只顧打量。

看著看著,不由自主想起老朱頭之前的話,眼中忍不住又有淚光閃爍。

心緒一亂,脈也有些浮動,孫思邈道:“你怎么了?”

阿弦揉揉鼻子:“沒什么,只是在想……要是伯伯還在該多好,他要是看見我真的見到老神仙了,一定會很高興。”

孫思邈遍閱世情無數,雖不知來龍去脈,阿弦的心意他卻早已知曉:“你伯伯可有什么心愿么?”

“他想讓老神仙給我……”阿弦咳嗽了聲,低頭道:“……不過也不打緊了。”

“給你看病么?”孫思邈看了崔曄一眼:“正巧,也有人想讓我給你看病。”

阿弦定了定神,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崔曄:“阿叔?”

崔曄道:“是,我已經把你所苦之事同老神仙稟明了。”

“不敢。”孫思邈將她的腕子松開,徐徐道:“對你而言,其他種種倒也罷了,唯一麻煩的就是容易被附身。畢竟人鬼有別,被陰靈駕馭,久而久之會對你的身子有極大損耗。可也正因為人鬼有別,你也并不是無能為力的,你其實可以自保。”

阿弦聽他突然說出這些內詳來,喜憂參半:“自保?”

孫思邈道:“你只需要做到四個字:定心忍性。”

面對阿弦疑惑的眼神,孫思邈道:“我雖對此玄道未有極深的研究。但從天道循環因果相生而言,陰靈侵擾對你雖是傷害,對它們來說未嘗不是同樣。只要你堅定心神牢固本性,他們便難以侵擾。”

阿弦若有所思,回想歷來自己被附體的情形……果然,多半是在驚慌失措或者心神激蕩的時候。

阿弦不由點了點頭。

崔曄聽到這里,忽道:“老神仙說的是,只不過阿弦的年紀正值飛揚跳脫之時,偏偏又天生性情激烈急躁的……”

阿弦聽見“激烈急躁”四個字,歪頭看他。

崔曄目不斜視,繼續說道:“老神仙有常人難測的心胸,見解亦鞭辟入里,但……不知可有能助阿弦定心忍性的高妙法子,若能賜教一二,不勝感激。”說著拱手深揖。

孫思邈笑道:“崔玄暐,你倒是很為你這個小朋友著想,但你豈不知道?我能醫人,卻不能治鬼。”

“阿弦便在您跟前兒,”崔曄垂眸,忽又念道:“人命至重,有貴千金,一方濟之,德逾于此。”

孫思邈一怔,正色看他。

原來這四句十六個字,正是孫思邈所秉持的正道,言明人命之關天緊要。

也正因如此,他才將自己的兩部絕世醫書都以“千金”開頭,用意乃是警醒。

如今聽崔曄用這四句來勸自己相助阿弦,孫思邈意外之余,又覺欣慰。

“崔天官果然不愧‘天官’之稱,你才是揣摩人心,鞭辟入里。”孫思邈含笑點頭。

因阿弦這般體質世間罕見,從昨兒接了她之后,孫思邈自己也在尋思是否有方法解破,但他雖然精研醫理,最拿手的卻還是身體之上的病疾,偏阿弦這種更屬于玄道一派。

但畢竟老神仙絕非常人,這一百三十年的生涯,目睹萬千世態,孫思邈非但在醫術上造詣非凡,自更有一番世人皆都為之瞠目的獨門心得。

太宗曾稱贊他是“廣成子”一流的得道神仙,而孫思邈自身的修為的確已登峰造極,他對于如何“定心忍性”,當然有不俗的珍貴見解。

而崔曄也正是因為深知這點兒,故而在聽他點破阿弦的癥狀后,便不失時機地提了出來。

孫思邈因被崔曄說動,沉吟片刻,道:“原本定心忍性的最好法子,是‘十二少’。”

阿弦道:“什么叫做十二少?”

孫思邈道:“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語、少笑、少愁、少樂、少喜、少怒、少好、少惡行……此為十二少。”

阿弦轉頭看向崔曄:“聽起來……怎么像是阿叔?”

崔曄唇角一動,卻又忍住,只淡淡看她一眼。

孫思邈卻笑道:“不錯,崔曄便是你的榜樣。”

阿弦發呆,無法想象。

孫思邈道:“我也知道你難以做到,所以有一個簡單的法子,我教你一篇口訣,此后你每天晚上盤膝打坐一個時辰,心中便默念這幾句口訣。對你的固本培元,修神養性是最好的。”

阿弦試探問:“按照老神仙的說法,我最后會變成阿叔這樣嗎?”

孫思邈笑道:“哪里有這樣容易。世間也只有一個崔玄暐而已。就像是世間只有獨一無二的小友你一樣。”

說罷便念了一篇訣法出來,乃是:“夫身為神氣之窟宅,若欲存身,先安神氣……欲安神,須煉元氣。氣在身內,神安氣海。氣海充盈,心安神定。定若不散,身心凝靜……”

從頭到尾念了一遍,阿弦有些慌張:“老神仙,我一句也記不住。如何是好?”

正想是不是要勞煩他寫下來,孫思邈瞥向旁邊崔曄,道:“不妨事,他幫你記下來了。”

阿弦忙抬頭:“阿叔?”

崔曄道:“是,我記下了,回頭教給你。”

崔曄說罷,又向著孫思邈深深作揖:“此乃大道,多謝老神仙傳授,不勝感激。”

孫思邈若有所思,道:“這是我想了許久的《存神煉氣銘》,之前還曾想過,不知是否要將它傳入世間,又該是以如何方式入世,再想不到……竟是從你跟你的小友開始,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甚好,甚好!也算是了了我思忖已久的一樁心事!”

他大笑幾聲,負手出門。

藥廬本是清凈地方,就算有來求醫者,也并不留宿,對阿弦的確已是破例,如今又承蒙孫思邈傳授了《存神煉氣銘》,已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崔曄是個靈透之人,當下便致謝告辭,帶了阿弦出門。

八角趴在門口,撅著嘴看玄影跟著出門,阿弦看他淚汪汪地,便摸了摸他的頭,八角正要翻白眼,玄影跑過來,人立而起,爪子搭在八角胸前,在他臉上舔了兩下。

八角愣住,一把抱住玄影脖子:“大狗,以后有空過來找我玩。”

玄影“汪”了聲。

阿弦跟崔曄站在臺階下,看玄影跟八角告別,阿弦道:“阿叔,玄影是不是人見人愛?”

崔曄道:“是啊,類似主人。”

阿弦愣了愣,苦笑:“主人?阿叔說的是我?我是有名的人見憎、鬼見愁。”

崔曄笑而不語。

阿弦又想起那一篇口訣,難忍驚訝欽佩:“阿叔,老神仙只念了一遍你就記下來了?是怎么做到的?”

崔曄道:“用心。”

阿弦道:“我也用心了啊,但為什么仍是沒記住。”起初還勉強記得一兩句,越到后來,那些字都在腦中飛舞,哪里還能記得一句。

崔曄道:“天生。”

兩人乘車往回,才走了片刻,阿弦吞吞吐吐道:“阿叔,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去。”

崔曄道:“平康坊么?”

阿弦點頭。

崔曄覷著她神情,不動聲色道:“你莫非是擔心陳基再回去找你?”

阿弦嘆道:“阿叔讓我心里有點兒秘密不成么?”

崔曄淡聲:“你的秘密不在心里,都在臉上了。”

她說回家的時候,臉上三分惶恐,三分期待,還有些難以言說的不好啟齒,崔曄當然一猜就著。

阿弦一噎,忽然嘆道:“我有些想念在桐縣的時候了。”

崔曄目光一轉,即刻道:“你是說……你想念我眼睛沒好、看不見你臉上有秘密的時候?”

阿弦見他居然又猜得正著,雙手便似兩把小鼓槌似的當空揮了揮,最后無可奈何地在毯子上敲了兩下泄憤。

耳畔傳來崔曄類似輕笑的聲音,待阿弦定睛看時,他卻仍是那樣不茍言笑的淡淡模樣。

阿弦悻悻:“十二少……少樂少笑!我見你也不少笑嘛,總是在笑我……”

崔曄嘴角本又一動,轉念間卻又想到一事,那笑影未現便復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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