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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霜寒-41 一個香包
更新時間:2025-08-16  作者: 語笑闌珊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都市 | 青春都市 | 語笑闌珊 | 一劍霜寒 | 語笑闌珊 | 一劍霜寒 
正文如下:
一劍霜寒_41一個香包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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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食盒是最常見的紅漆木盒,季燕然隨手一拿,也只是說話時的無心之舉,并未想過要仔細檢查什么。可就在他放下去時,指尖突然就觸到了一絲冰冷的寒意,像融化的雪片,稍縱即逝。

一條三寸雞冠小蛇高昂脖頸,自食盒夾縫中猛然躥起,如一道紅色閃電,毒牙森森。

白色衣擺帶出厲厲疾風,云倚風出手極快,季燕然被推得連退兩步,再看時,那條西域毒蛇已纏在了他的雪腕間,頭頸皆被牢牢捏住,半分動彈不得,正在“嘶嘶”而又憤怒地掙扎著,不斷有猩紅的粘液自齒間滴落下來。

蕭王殿下還沒來得及關心這惡心粘液有毒與否,云倚風便已手指一錯,如鷹爪猛然收緊,“嘎巴”一聲,將那紅蛛蛇捏得粉身碎骨,污黑血液霎時飛濺,炸開的雞冠也迅速萎靡下去,耷拉著腦袋,稀爛而又癱軟。

云倚風將它丟到一邊,單手撐在桌上,純白衣袖層疊滑落,也沾上了指間的紅黑血液,稍微有些刺眼。漂亮泛紅的眼梢微微上挑,看向一旁的季燕然。

蕭王殿下拉過他的手,信誓旦旦。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從今日起,我娘也歸你了。”

云倚風沒理這紈绔王爺的胡言亂語,只將胳膊抽回來“有毒,別碰。”

季燕然皺眉“那你”

“我不怕。”云倚風把手浸入干凈水盆里,輕飄飄道,“我百毒不侵。”

季燕然聽得頗長見識,但仔細一想卻又奇怪,既已百毒不侵,那這三不五時就忽冷忽熱的奇毒,算怎么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情節亦不怎么有趣,王爺不聽也罷。”云倚風洗了七八遍手,方才將那粘膩腥臭的氣息洗干凈,“走吧,我們去找鐘姑。”

季燕然道“若我想聽呢”

“我不想說。”

季燕然陪在他身側,兩人一道離開了許秋平的住處。偷眼一瞄,見對方像是并未生氣,也并未被勾起傷心往事,于是又在心里補一句,將來無論哪天,要是你想說了,王城也好,春霖城也好,任何一個地方,我都會備下一壇酒,入口甘甜的,有好聽名字的。將惆悵往事悉數葬在酒里,痛快一醉后,再醒就只余一場酣夢,與美滿余生。

云倚風道“到了。”

官府守衛已經將整座大雜院圍了起來,許秋平離奇斃命,無論是因為蛇還是因為毒,廚房里的人顯然都該是第一嫌疑人。此時已近深夜,冷風“嗖嗖”地刮著,吹得桌上燭火亂晃,更添幾分忐忑寒意。小丫頭蜷縮在娘親懷里,雖不明白外頭發生了什么事,卻也覺得有些害怕,只用雙手擰著衣邊,抿住嘴不出聲。

云倚風敲了敲門,突如其來的動靜,將屋內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過了好一陣子才想起去開門。原以為是兇神惡煞的家丁喊自己去問話,卻沒想到外頭站著的會是季燕然與云倚風,看清來人后,鐘姑明顯松了口氣,那小姑娘也爬起來打招呼“大哥哥。”

鐘姑將燈火撥亮“王爺,云門主,快請坐。”

“深夜登門,打擾了。”云倚風道,“不過有些事,還是想問清楚。”

鐘姑點頭“是,是,我明白。”

“官府的人來問過話了嗎”

“張大人已經問過了。”鐘姑道,“下午的時候,丫頭曾哭鬧著跑來廚房找我,所以大人第一個找的就是我們。”

但并沒有審出什么,也確實沒什么。小丫頭在爬樹時不小心跌傷,當時院里沒有別的大人,看到膝蓋流血心里害怕,就跑去廚房找娘親。雖說哭得鬧心了些,但她并沒有進到廚房,很快就被家丁抱走了,這段時間鐘姑一直在廚房里忙活,甚至都不知道外頭的事,所以看起來并無太多疑點。

可靈星兒卻恰恰是因為這片刻哭鬧,才得以順利溜進廚房下毒,照此一推,那其他人也完全有可能和她一樣,趁機換了藏有毒蛇的食盒進去。

云倚風笑笑,聲音溫和“穿著這么漂亮的粉裙子,怎么會想起來去爬樹又不是個瘋瘋癲癲的小男娃。”

“我我先前也沒爬過。”小丫頭不好意思道,“下午的時候,我在院里跳格子,是大哥哥說樹上有鳥巢,里頭有各種顏色的稀罕小鳥,我就想去看看。”

云倚風心里一動“大哥哥是誰”

“他說自己是山莊里的教書先生。”小丫頭道,“對了,還送給我一個好看的香包。”

她從凳子上跳下來,踮腳在柜子里翻了半天,才扯出一個灰撲撲的小包袱。鐘姑在旁看得吃驚“這這丫頭,這些事情,怎么從沒同我說過”

“大哥哥說了,不許告訴別人。”小丫頭打開包袱,又看了眼云倚風,“他還說了,除非是這個大哥哥來問。”

事情似乎已經被剖開。

那香包繡得精巧,一面是重重芙蓉疊牡丹,一面是桃花從中美人顏,另有蝙蝠喜鵲錦鯉魚,都是尋常的吉祥樣式,唯有一面,是一條紅蛇盤于桌上,張嘴似要撲向前方女子,地上還有五個打鬧的小娃娃,繡像中人人喜笑顏開,處處花團錦簇,畫面填得極飽滿,因此也沖淡了幾分詭異意味,不細看的話,甚至根本都不會注意到瓜果中的那條蛇。

若這五個小娃娃是指許家五兄弟,那圖中正在照顧他們的女人,顯然就該是娘親。她看起來像是死于毒蛇利齒,也恰好對應了許秋平的“哇哇哭著要找娘”。

鐘姑戰戰兢兢地問“有有問題嗎”

“有問題的是那所謂教書先生。”云倚風將香包收起來,又對小丫頭道,“他還同你說過些什么”

“嗯”小丫頭仔細想了半天,結結巴巴道,“也沒什么,就說這山莊很臟,倒了就倒了,還說壞人都會有現世報,還說、還說他知道很多大秘密,我若有本事,就自己去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季燕然與云倚風卻明白,對方這話并非要說給小丫頭,只想借由她傳達。

但送信的方式何止有千百種,他偏偏要選這最麻煩、最隨性的一種甚至有些像是開玩笑,如果兩人一直沒有找來大雜院,沒有看到這個香包,那想破解許秋平的慘死與童謠之間的聯系,怕是又要費一番大力氣。

在小丫頭的回憶下,云倚風畫出了那“教書先生”的樣貌,回頭卻見季燕然還坐在桌邊,微微皺著眉。

“走吧。”他拍拍對方的肩膀,“我們去找張孤鶴。”

夜幕陰沉,與白天的氣溫相比,像個兩個截然不同的季節,風也更寒了些。

云倚風搓搓掌心,放在嘴邊哈了口熱氣。

季燕然停下腳步,只往后看了一眼,王府暗衛立刻識趣地跑上前,懷中還抱了一條輕便披風。

云倚風“”

“沒辦法,有備無患。”季燕然裹住他,又仔細將系帶系好,“你總是不肯好好穿衣服。”

云倚風笑笑“多謝。”

他看了看對方的神色,又問“怎么,不高興”

季燕然嘆氣“對方實在囂張過了頭。”

這種被人事事窺探、三不五時拋出一條線索撩撥的感覺,就像被貓爪按住戲弄的魚,感覺實在算不得好。

云倚風拍拍他的胸口“將來見到這人時,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揍一頓。”

季燕然問“你揍還是我揍”

云倚風答曰“一起揍。”

季燕然笑“好。”

張孤鶴連夜派兵搜查,也沒找到小丫頭嘴里的那個人,倒是從一間雜役房中翻出了人皮面具,后又經過仔細排查,發現山莊里的確少了一名清掃雜役,是在許大掌柜出事前,由中間人推薦進來的。

“這種雜役,都是一群一群招進門的。”管家道,“不是什么要緊差事,當時家中又還沒鬧出亂子,因此也沒細查。”

而那中間人一聽是自己送的雜役惹出事,也嚇得夠嗆,當下就跑回店中翻看名冊。鬧哄哄折騰這一夜,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時分,季燕然看了眼天上明晃晃的日頭,道“回客棧吧。”

“不等回復了”云倚風問。

季燕然道“編造身份這種事輕而易舉,難不成對方還會老老實實報上姓名籍貫既然明知查到的是假東西,你我又何必在此浪費時間。更何況還有張孤鶴在,他才是望星城的父母官。”

“也是。”云倚風活動了一下筋骨,“我還真有些困了。”

過了一會,又補充“又餓。”

“又頭暈。”

季燕然全部只應一聲,帶著他翻身騎上飛霜蛟。銀白大馬四蹄輕快,馱著兩人回到客棧,老張早已準備好了清淡飯菜,也早已準備好了藥浴用的熱水。

云倚風客氣道“都說了我又餓又困又頭暈”

季燕然往他嘴里塞了個薺菜餃子,把剩下的半句話堵回去“吃,吃完這一盤,我親自盯著你。”

云門主滿臉哀怨,嚼得宛若牽線木偶人,恨不能吃到地老天荒。

但一盤餃子頂多就三十個,再加上蕭王殿下喂得頗勤快,一個接著一個,不多時就見了底。

云倚風道“還要喝一點點面湯嗨呀”

“沒有面湯了,老張鍋都已經刷干凈了。”季燕然握住他的胳膊,將人一路提溜上樓梯。

王府暗衛再度吃驚“王爺這么著急,要去做什么”

另一人端著碗大口喝湯,頭也不抬地回答“看云門主洗澡。”

先前那暗衛恍然大悟“哦”

藥浴用的藥材都是事先分好的,只消用熱水煮開后倒進浴桶。季燕然推開臥房門,迎面就是一股騰騰嗆鼻氣味,連打幾個噴嚏后驚道“這是什么玩意”

“藥材啊。”云倚風解開腰帶,又看他一眼,“王爺打算一直這么盯著我”

季燕然挪過一把椅子坐下“我不盯著你,萬一又翻窗跑了呢”

云倚風想了想,點頭“有道理。”

他轉過身去,將腰帶隨手搭到一旁的木架上。雪色紗衣層層向下散開,像一朵夏日里盛開的花,滑下肩頭時,露出大片白皙脊背,肩膀也是單薄的,腰窩處落著一顆鮮紅小痣,挑起半寸浪蕩風情,灼灼刺人眼。

季燕然目光一斂,不自覺就錯開視線,看著窗外那湛藍長天和縹緲輕云。

“嘩啦”的水聲傳來,云倚風將自己整個身子都浸入浴桶里,眉頭微皺。

“不舒服嗎”季燕然走上前。

“嗯。”云倚風閉著眼睛,“我調息片刻。”

季燕然找了個小板凳,坐在他身邊陪著。

浴水中也不知加了什么,聞之嗆鼻,烏黑一片,比起墨汁來也好不了多少。云倚風本就生得白,被這烏七八糟的水一浸,更似淤泥中生出來的一朵清蓮,干凈剔透又不盈一握。

一滴一滴的冷汗從他額上滑下,落在長長的睫毛上,刺得眼睛生疼,看起來倒像是剛哭過。唇上毫無血色,饒是四周熱氣蒸騰,也沒能把他熏出半分紅潤。

季燕然將手指搭那纖細頸間試了試,而后便一掌按在他背上。

云倚風渾身一顫,一直憋在胸腔的郁結悶氣總算呼了出來。

季燕然繼續幫他調息,卻覺得浸入熱水的手臂細密刺痛,像是傷口觸到鹽巴,灼肉燒心。

怪不得他眉頭微皺,又想起了靈星兒嬌憨那句“泡著不舒服,門主經常偷奸耍滑”。

可這刺骨之痛,又哪里只是不舒服。

大半個時辰后,季燕然撤回內力,輕聲問“好了嗎”

“嗯。”云倚風眼前發黑,趴在浴桶邊沿喘氣,“我先歇一會。”

季燕然扯過一邊的布巾,將他濕淋淋裹了出來“先前你經常說要泡藥浴,也是一樣嗎”

“一樣。”云倚風靠在他懷中,嗡嗡道,“可若沒星兒與弟子盯著,我就能偷偷減些藥量,會舒服些。”

季燕然聽得無奈,把人放回床上“你這樣的病人”

“你不懂。”云倚風打呵欠,“若我原本能活三年,有了這藥浴,頂多能活三年一個月,為了區區三十天,卻要吃這莫名其妙許多苦,若非清月哭著喊著追著我打不是,求我,我才不泡。”

季燕然捏起他的下巴“三年”

“或者五年吧,又或者一年兩年,說不準。”云倚風原想再提一提血靈芝,卻又實在精疲力竭,嘴里嘀咕兩句,身子一歪就睡了過去。

季燕然伸手將人接住,濕淋淋的墨發,像浸水后的冰冷緞子。

他取過手巾,將那一頭長發仔細擦干,見床上也沾有不少水,索性將人重新抱起來,帶回了隔壁房中。

暖和蓬松的被褥,香氣也是極溫柔的。

大片陽光透過雕花窗,如融化后的金,斑駁地流淌進臥房。

院中的男人們正在聊天說笑,聲音經過層層阻隔,入耳就只剩下斷續模糊的嘈雜,小孩子鬧著,婦人們笑著,都是溫情脈脈的人間美好。這靜謐的午后啊,似一把化不開的蜜糖,粘稠地裹住了心,使人越發貪戀這三千繁華。

云倚風放松身體,徹底墜入了黑甜夢鄉。

季燕然輕輕替他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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