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澀年華第一卷:一生只得一相遇_wbshuku
第一卷:一生只得一相遇
第一卷:一生只得一相遇
阿狗得意地交抱起手,伸出一腳,上身一斜,頭一揚,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鐵明搖了搖頭,對蔣經理說,麻煩拿一瓶紅酒來,記在我賬上。
蔣經理答應了一聲就下去了,走開一段路,回頭看四人都坐下來,哼了一聲:狐假虎威,這三個流氓。轉念一想:宋鐵明他什么出身啊,會和這種人有來往。
酒上來了,阿狗忙接過,一臉奉承地給鐵明滿上,謝過他請自己喝酒。
“這洋酒的滋味就是不一樣啊,甜甜的醉人,聽說喝了還能長壽呢!”
阿狗也給自己倒了滿杯,端起酒杯對鐵明這么說著。
“是呢,真好喝。”
阿蟲這只“應聲蟲”忙應和道。
阿鼠像只小老鼠一樣小心翼翼地把鼻子湊上去,一聞里頭的酒,立馬就彈開了,扇著鼻子,皺起了眉頭,惹得阿狗笑他:
“這傻小子不會喝酒。”
“我……我怕這股子嗆鼻的味。”
“你瞧我喝。”
阿狗說著就一仰脖,慢慢一杯子就緩緩倒空了,
“真是好酒量。”
鐵明看著阿狗喝酒的模樣,不禁贊嘆了一句。
“明哥,你也喝嘛,你請我們幾個喝,你自己不喝,我們都不好意思。”
“好!”
鐵明也端起酒杯飲了一口。
四人喝了一圈。鐵明看著他們美滋滋地品嘗著紅酒,感覺缺了什么,抬起手,打了一個響指,站在墻邊的侍者就走了過來,彎腰聽吩咐。
“四客牛扒,再來四份菠蘿派。”
阿狗他們一聽鐵明要點東西給他們吃,有些不好意思。
“呀,明哥,這怎么好意思呢,你們這的東西貴,我們喝了酒,又要吃牛排,菠蘿派,叫你破費。”
“是啊,明哥,我們不餓。”
“坐下來聊聊天就足夠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都表示說不想鐵明破費,心里頭迫不及待地想要嘗一嘗“芳華”的牛排和菠蘿派是什么味道,肯定很好吃,可惜以前沁心從不帶他們來這里吃,還去別的地方吃。
“不用客氣,見到了朋友請朋友吃一頓也是應該的,“芳菲”的牛扒還是蠻好吃的。”
“嘻嘻!”
鐵明發回答正中他們下懷。他三人謝過了鐵明,又敬了一回酒。鐵明這回開口問了。
“阿狗阿鼠阿蟲,你們現在還在里頭?”
“在哪里頭?”
鐵明指了指桌上的咖啡糖,手指順著鐵罐子的方蓋子滑了一圈,阿狗明白他說的是什么了,回答說:
“當然在吶,不然兄弟幾個靠什么吃的。”
“就沒有想過出來嗎?到林氏來,有林先生在,上海沒有哪個幫會敢找你們麻煩。”
“來林氏能做什么?”
鐵明人往座位里一仰,雙手往外一攤,又交錯起手指,擱到下巴上說:
“很多啊——保安、小生,做得好往上升——經理、主管。”
阿狗臉上已有幾分醉意,聽他說完,乜斜著一對小眼珠子,放下酒杯,頭搖的像個撥浪鼓,手一揮,說:
“明哥,我們不如你啊”。
阿狗卷起大拇指指著自己,接著說道:
“我——阿狗,十一二歲落草到上海,就是個混混,習慣了混。沁心說“爛泥扶不上墻”,就這樣了,人還不知活幾年呢,就要開心。”
說到“開心”兩個字,阿狗瞇起眼,微微一笑,手指點著鐵明,人有點晃起來。阿蟲阿鼠忙去扶住他,勸他道:
“狗哥,你喝醉了。”
“醉了嘛!我清醒著呢!去去。”
阿狗推開身邊的兩人,繼續點著鐵明,說出一句:
“人活著,開心!來,明哥,咱們干一杯。”
阿狗說著就站起來,端起酒杯,鐵明也站起來,“叮——”兩只高腳杯碰在了一起。阿狗一口飲下半杯紅酒,鐵明也一口飲下。看著面前的阿狗,鐵明突然敬佩起他那份瀟灑不羈的浪子情懷來。
阿鼠也看了阿狗一眼,默念一遍:“人活著,開心!”
這時,牛扒和菠蘿派上來了。三人對著香噴噴的牛扒都發出了“哇”的驚呼,好香啊。
“快吃吧,東西趁熱好落肚好消化。”
鐵明招呼他們快吃吧。
他三人就自管自大吃起來。三人都用叉子叉起牛扒,舉高高了咬。鐵明看著這吃法真滑稽,問他們這么吃不累嗎?
“沁心教咱們這么吃。”
沁心呀——鐵明不禁笑了。
吃過了牛扒和菠蘿派,鐵明又叫了一瓶紅酒。這次,他面露難色,像是有什么難言之處。
阿狗的鼻子靈,一下就嗅到了這個氣息,暗想著,是不是他們三人吃得太多了,鐵明沒錢付賬了?——不可能,他多大的老板呀,怎么會沒錢付賬?
“明哥,你在煩什么事,是不是我們……”
阿狗試探性地問鐵明。鐵明忙擺擺手,說道:
“不,就是一些業務上的事。”
“告訴我們,別看我們無權無名的,沒準還能幫上一些忙呢!”
鐵明心頭一動,他要的就是阿狗這句話。他剛和羅便丞談不攏,正氣著他呢,正好找阿狗治治這個囂張的洋人。
鐵明便把洋人羅便丞如何敲詐、威脅、擾亂林氏的事說了出來。
阿狗氣得當即一拍桌子,拍胸脯保證一定好好教訓教訓他。
“你們可要小心吶!”
“沒事的,明哥,這是我們的專長嘛!”
“哈哈哈哈——”
他還想再和阿狗他們三人聊聊,突然有些為他們可惜,如果自己能勸動他們離開幫會,來公司上班,也不失為一樁好事。錢不說多少,至少穩當,活兒還是正經活兒。
一杯酒又一杯酒的喝過。鐵明時而和阿鼠說說話,時而和阿蟲說說話,問阿狗呢,他只喝酒不應。
其實阿鼠和阿蟲倒是有意接受鐵明的邀請。畢竟他在公司里,又是個不小的領導,待他們也不錯,能罩著肯定會罩著他們。所以他倆都看著阿狗,等他點頭。
只要他一點頭,他們明天就上班。這里阿狗飲落最后一杯酒,拍到桌上,頭往里一轉,咬了咬牙齒,似乎在認真考慮。
鐵明放下酒杯到桌上,手握著酒杯細長細長的腳,等著他的回答。阿狗神情黯然地說道:
“明哥,知道你和沁心都是為了我們好,你們是大人物,走得陽關道,我們走慣了下水道,好意心領了。”
鐵明飲了一口酒,尋思著他這番話,看來他們和自己真是道不同啊,就是指引他們走上正路也不肯。阿狗低頭又在醞釀話語,突然他人往桌前一貼,“咚咚咚”手敲了桌子三下,說:
“我——阿狗,是條野狗,就不喜歡被人牽著走。明哥你別說什么保安給我做,就是上海市長我也不做。一點自由也沒有,還不如一條狗,跑跑跳跳,隨地吃,隨地睡,誰的眼色都不看。”
鐵明不禁要抬頭看看他,頓時被他說得啞口無言,這阿狗說得還真一點錯也沒有。在公司里,在辦公室里,自己一身筆挺的西裝,一臉的嚴肅,考慮這事那事,還要煩心公司里的閑言碎語,哪一刻得了自由?究竟為什么忍受,為什么擺脫不掉?
哎!這就是成人世界啊,處處不易,處處不自在。倒還有像阿狗這樣的人。鐵明心下佩服起阿狗來,端起酒杯,舉到阿狗目前:
“阿狗,我敬你一杯。”
“來來,明哥,阿蟲阿鼠,咱兄弟們一起來。”
四人同飲一杯。鐵明現在明白了為什么沁心會和阿狗談朋友。他倆同樣都是放蕩不羈的個性,愛自由追自由,無拘無束,規矩道理一概不理。放飛自我,翱翔在空中就是不愿落地。
阿狗這人——寧為雞頭,不做鳳尾,視自由如性命,什么高官厚祿,什么男歡女愛都比不上一個自由人。我無拘也無束,無牽也無掛,天地留不住,人脫樊籠去,哈哈!
“阿蟲阿鼠,你們還跟不跟狗哥?”
阿狗一邊胳膊摟著一個的肩膀,向自己懷里一抱,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問他們。阿鼠阿蟲毫不猶豫地說:
“跟!”
許是被阿狗一番肺腑之言打動了,許是想起了阿狗的種種好處,他們最終打消了投靠林氏的念頭。
“好兄弟!”
阿狗很開心,他們三人又喝過一杯。這回,鐵明就看著他們,看他們一同喝過酒,看明白了自己和他們三人的格格不入。
話該說的都說盡了,飯也吃完了,酒也喝干了,那么就散了,各回各處,各歸各地。好聚更要好散,既然道不同就不相謀。鐵明提議開車送他們回家,外頭冷,車多人擠的。
“不敢臟了你的車,你的身份,我們的處境,早就不是一道了。”
阿狗當即就拒絕了鐵明,話還說得頗誠懇。他也明白他們早就不是一道了,更不愿意走上鐵明現在走的這條路,要和鐵明撇清關系,免得“臟了”。
鐵明不知該惋惜他們三人還是惋惜自己。
自己就像這霓虹燈一樣,似乎站在高處,似乎光耀閃爍,倚靠著高樓大廈,俯瞰著豪車富人,但真就還不如一盞水火燈,照亮農家小屋,圍繞在樸實的農人漁民身邊,讓他們粗糙卻不失溫暖的手點亮自己,只要帶去一絲光明就好。
這是生活,現在不過是為了活著。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