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叫我總監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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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琪在鏡頭前笑得花枝亂顫。
寧檬問她:“地方可以給你騰,但是仙女小姐姐你是打算要干嘛呢?”
尤琪說:“我不是馬上要回去了嗎,好些東西我舍不得扔,想郵回去,你先幫我收著。”
寧檬摘了眼鏡,松了馬尾,手指插進發根里來回搓,把自己搓得像個梅超風:“好家伙,你也不嫌費事!回來之后買新的不就得了,買新的都比你郵回來的運費省錢!”
尤琪嘖的一飛眼神,那微嗔的媚態在寧檬眼里又是一道美不勝收的風景。
“那可不一樣,”尤琪拖著尾音說,“都是我用慣了的東西,都有感情了,哪能說割舍就割舍得下啊?東西在好不在新!反正老何說了,運費貴點也不要緊,只要我高興,隨我便,總之他就四個字:養得起我!”說完這句話,尤琪歪著頭沖著鏡頭外叫,“是不是啊,老何?”
她的聲音里原本仙仙的氣質一瞬間被嗲嗲的賤聲替換了。
寧檬聽得一哆嗦:“閉嘴!給我收起的你的狗糧!”
隨著尤琪的召喚,一個男人的臉龐湊近到鏡頭前。
寧檬依稀記得自己上次從視頻里見到這位忙碌的華爾街精英已經是半年多以前了。和初識時相比,鏡頭前意氣風發的何岳巒已經脫胎換骨,他已不再是當初苦追尤琪時的清貧男子了。
尤琪當年一進大學就憑著無敵美麗吸引了無數狂蜂浪蝶。喜歡她的男生很多,但喜歡到癡迷和執著的,誰也沒比過博士院的何岳巒。憑著那股假如你不接受我我真的會死給你看的執著勁兒,沒家世沒錢權的何岳巒,以一顆赤子之心和赤貧錢包,竟打敗了無數富二代拆二代,成功采擷到了尤琪的芳心。
尤琪和何岳巒好在一起時,跌碎了無數富二代奢侈品牌大墨鏡。他們摔著墨鏡好像在摔自己疼痛破碎的心似的,發出悲慟詛咒:“你丫選那個窮光蛋,早晚有你丫吃不上飯的一天!”
結果讓他們一直心懷期待的“校花尤琪選錯窮郎君兩人餓到吃不上飯”的慘況卻并沒有發生,而更讓他們無限嫉妒憤恨酸的是,何岳巒博士畢業后去了紐約,他憑著他那種誓達目標不達就去死的過人韌勁,很快就在華爾街落下了腳。
等尤琪大學一畢業,他就直接把她接到了國外去。
他兌現了當初的誓言,以一種高調的絲毫不加克制的姿態,讓那些等著看尤琪跟他一起餓死的紈绔二代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是如何賺著美元養家,如何讓尤琪什么也不用干只要負責貌美如花就好。
寧檬對于這個有著執著韌勁的博士師兄的感想是復雜的。一方面她有一種自己馬子被人拐走的感覺,比較氣;一方面又覺得他對尤琪確實不錯,也就消了氣。
何岳巒湊到鏡頭前,看見寧檬就開始笑:“寧檬,你的爆炸發型挺贊的!”然后低頭吻了下尤琪迎過來的額頭。
寧檬想自插雙目了。
“行了啊!你們倆還來上勁了,硬塞我雙份狗糧!”
何岳巒笑一笑,和寧檬說了聲再見,西裝革履氣派不凡地拎著皮包上班去了。
寧檬對他從鏡頭前消失掉的身影表示納悶:“不都要回來了,他怎么還這么兢兢業業去上班?”
尤琪一臉驕傲:“老何是多有品德的人啊,當然要站好最后一班崗了!”
寧檬只想翻白眼。她覺得尤琪戀愛之后就變成了一個披著仙女外皮的蠢蛋癡妹。
尤琪接著對寧檬發問:“你呢,你轉崗了沒有啊?”
寧檬握拳,一臉堅決:“我明天就去跟那個毛驢子老板說!”
尤琪毫不吝嗇地翻過來一個大白眼:“我現在高度懷疑你是被你那個壞脾氣的老板虐出斯德哥爾摩癥來了!天天跟我吐槽他多驢脾氣多差多把你當老媽子,天天咬著后槽牙跟我說你要換崗,結果呢?結果永遠是‘明天’這倆字兒給你背鍋!”尤琪說到激動處,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我就不明白了,他那么差勁的人,怎么就叫你這么猶豫不決裹足不前呢?!”
寧檬抓抓頭皮,用指甲迅速撓撥著大腦皮層下的腦細胞,讓它們對尤琪幾乎振聾發聵的質疑快速做出回應。
“呃,其實吧,我們驢老板倒也不是個一無是處的人,比如說呢,他雖然脾氣很差很驢,愛咆哮愛馬景濤附體,但他咆哮的時候從來不說本質上的臟話,就那些生殖器之類的東西;他平時是挺狂挺老板病的,鼻孔不抬到地平線兩米八的位置上就活不了,但他狂呢,也有狂的資本,他是有真本事的,我跟在他身邊除了給他做老媽子,也沒少跟他學習他的專業知識。”
寧檬把自己大腦皮層被刺激得有點過度興奮,她說著說著就滔滔不絕停不下來了。
“……剛你說到斯德哥爾摩癥,其實我覺得我們公司各位高管們都有點這毛病,具體表現是大家有時候跟上趕著似的到陸既明那找訓聽。陸既明這個人噴人有一大特點,就是口是心非,他嘴巴上把話說得越狠心里就越軟越慈悲。”
她滔滔不絕地講著,并沒有意識到她這番長篇大論,竟像是訣別前的回顧總結一樣了。因為要離開,所以能想到的便都是種種的好。
尤琪被寧檬這一大套長篇發言懟得有點發愣。跟個傻子似的眨巴了好幾下眼睛,她說:“這聽起來倒是個因為人物性格復雜多層次而很吸引人的主啊!怪不得你老明日復明日!你老板長什么樣啊,有照片嗎,來,給我瞧瞧!”
寧檬回味著尤琪剛剛說的“吸引人”幾個字,莫名地打了個哆嗦。她心不在焉地打開網頁隨手搜了張如花的照片發了過去。
尤琪在鏡頭前把美麗的面孔糾結成復雜情緒的拼盤載體:“看著有點眼熟啊!”
寧檬有點心虛地說:“可能不好看的人長得都有點像吧。”
尤琪齜著牙嘖嘖嘖:“寧檬我求求你,就算你這老板再有人格魅力,我也求你別迷上他,要不然真白瞎你這副如花似玉的青春小嬌軀了!”
這回輪到寧檬翻白眼:“美人兒,你別配錯物種,我是人他是驢,不合適!”
尤琪雙眼圓瞪:“還好他長這樣,不然你老這么拖拖拉拉明日復明日我真的會以為你在暗戀你們老板!畢竟搞起暗戀這套玩意,你最拿手了!阿檬,答應我,明天一定去跟他說,你要換崗!”
寧檬回想著白天那二位精英女性的穿著氣度,雙手握拳,狠狠點頭。
“我明天一定去說,再不去我就是頭母驢!”
第二天一早,寧檬搶在第一時間沖進陸既明辦公室。
陸既明對她的突然出現呈現出一瞬的懵逼狀態。
“我叫你了嗎?”
一瞬后,他皺皺眉,又松開眉,一皺一松間,有著你既來之我就叫你安之的情緒轉化。
他吩咐:“咖啡,加糖,熱的。”頓了頓,忍不住補充,“正話!別給我泡茶!”
寧檬卻站在原地沒動。
陸既明低頭翻了兩頁文件,又抬頭,看到寧檬烈士一樣地杵在自己面前沒動且也沒有要動的打算。
他把筆往桌上一丟。
“說吧,什么事。”
寧檬抬手推了推眼鏡。她的手背上一片紅。是剛剛無意識地用另一只手的指甲刮的。
她一副鎮靜的樣子,手背上的指甲紅印條卻昭顯著連她自己都不察覺的內心緊張。
“陸總,”寧檬力求讓自己的音色不要因為心跳加快而起了發啞的變化,“三年前我來面試的時候,其實真正想去的是項目部,我的職業規劃是希望有天自己能成為一名金牌投資總監;但陰差陽錯的,我卻成了您的秘書。現在我做秘書已經做了三年了,這個崗位上我已經學不到新的東西了,所以我想……從秘書這個崗位上辭職,到項目部去……”
寧檬說話的時候,陸既明的一張臉像蘸了水的牛皮一樣,越抽越緊。緊而蓄力的臉皮下,是陸既明儲存著的、伺機勃發的暴脾氣。
“陰、差、陽、錯?!”陸既明咬著舌尖似的,發出這四個音。
寧檬一下意識到自己的成語用得太耿直了。
“陸總我口誤,是天賜神機……”
陸既明冷笑一聲,身子向后一靠,頭仰在大皮椅背上,賦予鼻孔看人和看不起人的功能,音色間針對陰差陽錯四個字充滿抱負性的不屑和頤指氣使:“你玩不了投資,別異想天開了,安心給我做秘書得了!”
寧檬被刺激到了,搓著手背,堅持:“可我想成為一名投資總監!”
陸既明不耐煩,手指用力敲著桌子,“咚咚”兩聲,像在用指尖發出“住口”兩個字。
“能不能不鬧騰了?消停點!”頓了頓,他居然有點妥協似的開出一個安撫條件,“回頭給你加雙倍薪。”
寧檬躲在鏡片背后的雙眼亮了一下。這一瞬她被金錢動搖了。不過想起石英和許思恬那天走在她前面,窈窕卻英姿勃發,談笑間和男人們站在同一高度,在金融洪流中揮斥方遒,運籌帷幄……
那才是她想成為的人啊。
寧檬吞下口水,堅持:“……您別想拿錢搞定我!”
陸既明像是想不到一向聽話溫馴的秘書會逆反到連錢都不認,這簡直就是不識好歹了。
他用冰夾刀子一樣的目光,瞪著寧檬。
寧檬在他的瞪視里,感覺自己已身中數刀渾身失血,以至于感官都變得快要麻木了。
半晌后,陸既明冷冷笑起來,看著寧檬,幾乎有點陰惻惻地說:“你一定要和我擰著干嗎?知道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嗎?總有一天你會走投無路,會回來哭著求我做秘書!”
寧檬低下頭靜靜地深呼吸。然后她揚起頭,把自己的鼻孔抬高到從未曾有勇氣到達過的一個高度,鏗鏘堅定地說:“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親口叫我一聲寧總監!”
寧檬看著陸既明。晶亮的鏡片后面,是她晶亮的眼睛。這最后通牒一出,她反而心靜了下來,不再慌里慌張的。
她安靜地看著陸既明,用平緩的回答一下戳破了對方篤定她不舍得辭職的神氣和趾高氣昂。
寧檬說:“好,陸總,那我就不干了。”
陸既明定在那里,看著她足足兩秒鐘。
第三秒,他狠拍了下桌子,又摔了根筆到地上,指著寧檬,大吼:“出去!我就等著你的辭職信!”
寧檬轉身出門。
門在她身后關闔的一剎那,她聽到里面有摔杯子的聲音。
聽著那聲音,寧檬簡直要無奈到發笑。
……真是活人慣得他呀。多大的人了,堂堂公司大老板呀,還以這樣的方式發脾氣呢,至于嗎。
她坐回到工位上,打開文檔開始敲辭職信。
剛敲下“辭職信”三個字時,心頭還有點猶豫和類似不舍的蕭瑟感。但馬上,她就找準了自己該有的情緒定位,把心一橫,堅定地開始敲下提請離職的文字內容。
里面都開始摔杯子給她聽響了。反正都這樣了,辭職就辭職,不能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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