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蔚藍色_33.第33章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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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樣的人?”
蔚藍聲音清淡,冷風拂過,吹起她未扣起的大衣下擺,里面那條鮮艷如火的紅裙,在凄冷的深夜,透著一股張揚肆意。
秦陸焯看著她。
第一次瞧見,原來一個人身上真的能這么矛盾,清冷與張揚一并,就像是硬幣的正反面,明明那么不融合,卻能巧妙地相互依存著。
蔚藍反問,“你覺得我這樣的人,應該做什么?”
“反正這樣的事情,不像我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會做的。”
她似乎一下戳中他的心思。
秦陸焯皺眉,半晌之后,他低沉的聲音在暮色中,緩緩響起,“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個比鋼鐵還要強硬的男人,一輩子大概都沒幾次這樣主動低頭的時候。
他又吸了一口手中的煙,灰白色輕煙,飄散了一圈,便失去了蹤影。
男人低聲說:“這幫人做的是刀口舔血的買賣,你和他們接觸太危險了。”
其實,他本意也并不是指責。
哪知蔚藍了然地點頭,“我知道,你是擔心我。”
他回頭,站在車頭另一邊的女人,她的五官其實并不濃艷,眉眼清淺,偏偏搭在一處,就有種恰到好處的感覺,此時她臉頰上掛著淺笑,眼睛亮晶晶,竟比身后的星辰還要閃亮。
“……”秦陸焯沉默。
半晌,他說:“你是林紀明的妹妹,他知道你在做這么危險的事情嗎?”
蔚藍啞然,差點兒笑出聲。
所以想了半天,他只想出這么個理由?
蔚藍沉聲說:“危險的事情,我不來做,總有個人需要做。”
說罷,她看著他,“你以前抓犯人的時候,想過危險嗎?”
秦陸焯吸了一口煙,抬頭望著遠處,淡淡道:“那不一樣,我是職責所在。”
蔚藍忽而安靜,這樣的夜晚總是能勾起心底最深處的回憶。
她曾經無數次,只要閉上眼睛,就能想起那個血淋淋的畫面,明明那么溫厚純良的生物,卻只因為它長了一對被人類覬覦的象牙,就被砍掉整個面部。
人的貪心和欲望,卻以它們的生命為代價。
她說:“所以你覺得我做的事情很可笑?與其花費這么多精力保護動物,不如去關心山區失學兒童,關心更有意義的社會問題。”
這就是野生動物保護面臨的艱難處境,他們要面對著來自四面八方地質疑。
秦陸焯轉身,聲音低沉卻堅定。
“都一樣,只要是命,都值得關心。”
蔚藍微愣,望向他,這個男人表情淡然,說出的話,卻叫她再一次啞然。
他總是叫人這么出乎意料。
秦陸焯自然不知蔚藍心中想法,他皺眉問,“你們是和警方合作嗎?”
好在,蔚藍很快重拾自己的情緒,淡笑道:“我記得你以前是刑警,應該對保密守則很熟悉吧。”
呵,秦陸焯嘴角溢出一聲嘲諷地冷笑。
跟他提保密守則?
不過蔚藍隨后說,“其實沒什么不能說的,國際野生動物保護組織在非洲又發現了一批專業盜獵者,他們是以中國務工人員的身份在非洲活動,不過主要是進行偷獵活動。這次他們查到一批價值1.2億的象牙,即將運往中國。”
“買家是這個吉叔?”
蔚藍:“準備點兒說,這批盜獵者就是他的人,剛才在包廂里,他說的你都聽到了。”
“所以你們才想著跟他接觸?抓人抓臟?”
其實這套辦案的程序,秦陸焯在警隊那會兒,早已經見慣不慣。只是當時他在,即便真的派臥底,那也是精明強干的小伙子,誰他媽會讓一個手無寸鐵的姑娘去冒險。
秦陸焯又朝人瞧了一眼,何止是手無寸鐵。
蔚藍穿著的紅色連衣裙,是收腰款式,纖腰盡顯,瞧著不盈一握。
他懷疑他兩只手都能給她勒斷。
“現在警隊這幫人,真是辦事越來越不靠譜。”
秦陸焯作為過來人,都忍不住罵一句自己的這些后輩。
蔚藍見他這么說,開口說:“我不是和警方直接合作,是國內野保組織聯系我,他們的負責人之前在美國時,就和我認識。我們進行前期的調查工作,到抓人的時候,我們會配合警方。”
秦陸焯聽完,簡直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看著她。
他半晌才道:“所以你們今晚的行動,根本沒有警方支援?”
“今天是我第一次接觸這個吉叔,不涉及貨物交易,我們評估過,不會有危險。”
蔚藍神色淡然,仿佛她和秦陸焯討論的只是一件在普通不過的事情。
秦陸焯瞪著她,他真不知道該說她天真還是不怕死。
特別是想到,今晚她全程坦然淡定的表現。
這女人,真他媽奇葩。
他氣得轉過頭,林紀明他媽之前跟他怎么說來著,他妹妹很乖巧,結果她干的哪一件事,都出乎他的意料。
最后,還是氣不過,他盯著蔚藍,“你知不知道警方每一次行動之前,都會嚴密布控,你今天這算什么?單刀赴會,你是嫌活夠了,還是覺得這幫人會心慈手軟,看你長得好看,就放過你?”
深夜,寒風呼嘯而過,他的聲音明明裹著一層火氣,砸在她心上。
可是,卻叫她覺得溫暖。
她說:“我們評估過,這次行動不會有危險。”
“沒什么行動是萬無一失的,如果失敗了,你想過后果嗎?”
他直直地看著她,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想過嗎?”
蔚藍怔住。
秦陸焯豁然轉身,往前走了好幾步,前面是一片湖,此時月色清輝灑在湖面上,泛著粼粼波光。冷風拂過,仿佛能將人凍僵,身體上再冷,卻冷不過心底。
沒什么行動是萬無一失的——
當他師傅用這句話警告他的時候,那時候意氣風發的秦隊長,是怎么說來著,他毫不在意地說:在我這兒就沒意外。
秦陸焯從警校畢業之后,因為在警校的優秀表現,一開始就被分配到了刑偵隊。他膽大心細,身體素質過硬,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幾次破案,儼然成了警隊的明日之星。
他的警隊生涯也猶如他所有的師長和領導期許的那樣,屢破大案,直到他成了最年輕的刑警隊長。
三十歲還不到的刑警隊長,沒人懷疑他的未來。
直到那次任務之后,他的人生徹底改變。
三條手足的命,他背不起,卻不得不背負著。
一夕之間,所有都變了。
當他最后一次身穿黑色警服,出現在三個同事的追悼會上時,哭地險些昏過去的母親,呆呆望著被鮮花和國旗圍繞著卻再也不能動丈夫的妻子,尚且什么都不懂,只能靠在媽媽懷中的稚嫩孩子。
那一雙雙眼睛看向他的時候,秦陸焯又一次想起師傅告訴他的那句話。
每一次任務都帶著危險,而把所有的兄弟帶回來,是他的責任。
可是,他沒能做到。
秦陸焯拉開車門,看了一眼衣著單薄的女人,低聲說:“走吧。”
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蔚藍家門口,四合院的門安靜地閉著。秦陸焯雙手握著方向盤,左手食指忍不住輕扣,待旁邊副駕駛的門被推開時,他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想沒想過,如果事情失敗了,你和你的家人都會遭到報復。”
這是臥底最可怕的事情,行動失敗,身份暴露。
蔚藍眨了下眼睛,重新關上車門,坐好。
“那你知道為什么這么多人,他們偏偏選中我來當這個買家?”
秦陸焯不耐煩地打開車窗玻璃,車內空調打地太足,悶地人腦子有些僵硬。
他哪里知道。
好在,蔚藍無意賣關子,她說:“因為我很有錢,有錢到這個吉叔不會懷疑我這種有錢人,居然會想著保護,而不是掠奪。”
秦陸焯瞥了她一眼,被氣笑了,他滿臉都是,你逗我?
面前的姑娘,揚唇淺笑,竟是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發愣的時候,在他臉頰上輕輕地戳了一下。
秦陸焯下意識往后躲時,手指尖已經觸到他,有點兒涼。
“秦隊長,你這里有個渦。”
他皺眉,似乎很不悅她冒犯的動作。
誰知面前人卻絲毫不在意,淺笑,“以后要多笑笑,你笑起來好看。”
——你覺得這幫人會看你長得好看,就放過你?
他是這么說的吧。
蔚藍望著鏡子,腦海中浮現他那張盛怒的臉,嗯,確實是這么說的。
所以,他還是覺得她好看啊。
如果被秦陸焯知道,他昨晚一通責罵,最后在蔚藍腦海里,只留下這個結論,大概會氣得想要撬開她的腦袋,看看她的腦回路究竟是什么構造了吧。
她又掬起一捧冷水,敷在臉上。
只不過心情,更愉快了。
助理張蕭都明顯感覺到蔚藍今天的好心情,所以在匯報行程的時候,終于松了一口氣。她告訴蔚藍,那個因為兒子出國而心理失衡的李太太,取消了下周的預約,據說是不用過來了。
她告訴蔚藍這個消息的時候,蔚藍只是淡淡點頭,沒有在意。
倒是張蕭微嘆氣說:“蔚老師,你這個時間段又要空出來了。”
這哪里是空出來的時間,根本就是空出來的錢啊。
一個小時一千塊,這個時間段的咨詢者取消了,如果沒有新的咨詢者過來,那就是一筆損失。
蔚藍抬頭看她,淡笑道:“你很怕我閑著?”
“當然不是。”
張蕭趕緊擺手,她哪里敢啊。
蔚藍知道她是為了自己著想,安慰:“放心吧,你一個人的工資,我還是能發出來的。”
張蕭更加窘迫,趕緊說:“蔚老師,我真不是這個意思。”
蔚藍也只是和她說笑而已,于是她揮揮手,叫張蕭先出去忙。
下午的時候,客戶離開時,蔚藍的手機正好響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隨手按了接聽鍵。
電話里男人的聲音朗潤好聽,是林紀明,她姑姑的兒子,也是蔚藍的表哥。
“小藍,晚上有空嗎?”
蔚藍拿著電話,“你回國了?”
林紀明朗聲一笑,“我們藍藍還是這么聰明。”
蔚藍忍不住捏了下鼻尖,“不要這么稱呼我。”
相較于林紀明黏糊的叫法,她倒是寧愿他喊自己蔚藍。
隨后,林紀明報了個地址,是個餐廳,他說:“晚上不見不散啊,穿漂亮點兒。”
說完,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說來蔚藍和林紀明關系一直很好,林紀明是獨子,他們自幼一起長大,所以他一直把蔚藍當作自己的親妹妹。這也是蔚藍在警局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而不是給蔚然打電話的原因。
她一個人住在外面,家里本就有微詞,那晚事發突然,給蔚然打電話,最后必然掀起更大的波瀾。況且那天還有周西澤在場。
晚上下班的時候,她想了下,還是先開車回了自家。
林紀明訂的是八點,顯然他公司事情也忙。
這是一間位于五星級酒店里的法國餐廳,是一間米其林三星店,林紀明讀書時是在英國,對于英國本土的食物,即便如今回國多年,都還抱怨不已。
好在法國餐廳及時拯救了他的味蕾。
等到了餐廳,門前的侍應生剛開口詢問,蔚藍便報上林紀明的名字。
穿著西式馬甲套裝的服務員,彬彬有禮地將她引進餐廳。
餐廳的環境有些幽暗,此時大多數桌子都已經坐著人,卻不見喧嘩聲。她跟在侍應生的后面,一直走到餐廳里面。
林紀明原本正在和對面的人說話,一抬頭,就看見蔚藍走了過來。
他招手,坐對面的男人回身看過來。
蔚藍今晚穿了一件白色寬松刺繡毛衣,一條藍色牛仔褲,及膝黑色長靴,她本來就身材高挑,比例絕佳,又因黑色長靴的視覺沖擊效果,從她進門開始,不少人都盯著她看了又看。她頭發簡單地披散在肩膀,一側長發被挽在耳后,耳朵上戴著鉆石流蘇耳環,鉆石釘在耳垂上,流蘇隨著她走動的幅度,輕輕晃悠。
林紀明笑道:“我請的另外一位到了。”
說著,他起身,給蔚藍拉開里側的座位。
蔚藍也是走到跟前,看見秦陸焯坐在這里。他端端坐著,一只手搭在鋪著白色桌布的桌面上,閑閑地敲著手指,像是無意識的動作。
她將外套脫下,搭在椅背上,這才坐下。
林紀明見秦陸焯不說話,笑道:“你們兩個之間,我就不用再相互介紹了吧。”
確實沒這個必要。
林紀明說:“上次蔚藍的事情,麻煩你大晚上跑一趟。”
這話是對秦陸焯說的。
蔚藍看著對面巍然不動的男人,伸手撩了下長發,點頭,“那這頓飯,得我來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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