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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李樂搖醒了蘇夜。

他廢了好大的勁才將蘇夜移至洞口，洞外的天空殘陽如血。

黃昏下的青云峰，到顯出幾分頹敗的艷麗。

他展開手中的宗軸，陰暗的洞穴仿若被這宗軸上的光波照亮了一些。那宗軸光潔無比，摸上去就好像是人皮一般，細膩入微，又薄如蟬翼，在宗軸打開的一瞬間，李樂仿若看到了延展在自己面前的另一個空間。

他早已按照蘇夜事先說的一切安排好了所需之物，依次將其放在宗軸處擺放好。

他渾身無半分修為，蘇夜便也只好自己強撐著起身，運行宗軸。

他斜斜地倚著李樂，拿起刀在自己耳后一割，一股精純的鮮血便從耳根流了出來。

李樂趁機將他抱到宗軸的正中央，蘇夜坐好后十指相合。

雙手處交錯復雜，復雜的咒術看的人眼花撩亂。

這到底是個什么陣法？

李樂自是不知道，這陣法本是穆青晗所制，他將這宗軸可再刻在了蘇夜的皮肉里，只有在他危急時刻，才會被激發出現，只需蘇夜凝神呼喚，便可將穆青晗傳送至他面前。

當然，時隔太久，蘇夜都快忘記這個宗軸的存在了，那日李樂說要聯系衛黎蕭，他才忽而想起來。

宗軸的本質就是傳送陣。

當然，他并不打算用來呼喚穆青晗。

穆青晗用盡心血的宗軸，希望他能隨護著他一輩子，此刻終于要被蘇夜用來呼喚另外一個人了。

何其嘲諷。

蘇夜的身影在光芒中顯得有些恍惚。洞外殘陽依舊。

洞內一陣沉靜。

“他….如何了？”蘇夜的聲音在這安靜的穴內忽而響起，他聲音里竟帶著一絲顫抖。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李樂聞言，不由皺了皺眉。

他發現了什么？

“他可還好…”蘇夜看向李樂，又復問道。

見李樂并不回答，蘇夜不由微微悲泣。

“是我，對不起他....”

蘇夜的面上有些苦澀。

李樂半邊臉都映在陰影里，神色叫人看不分明。

蘇夜看著李樂，半晌，微微勾動了唇角。

“我像你這般大的時候，我以為我喜歡他。”

蘇夜的眼神忽然變得很溫柔，他臟兮兮的臉，叫李樂想起了那個記憶里臟兮兮的乞丐。

穆青晗是萬眾敬仰的仙尊，他只是一個乞丐。穆青晗將他帶回了宮殿，給他干凈的衣服，漂亮的房子，親自教他修行的一招一式。

“但后來，我愛上了別人。”

短短一句話，卻仿若一個魔咒，也道盡了穆青晗的悲哀。

李樂不由攥緊了拳頭。

“我后來才突然明白了，我對師傅的感覺，不是愛。”

李樂靜靜的看著蘇夜，眼神復雜。

“而我實在太愛他了，就忘了師傅，背叛了師門，傷了師傅至深。”蘇夜提起衛黎蕭仍然有些黯然。

蘇夜唇邊溢出一口血來，他繼續說道：“我…不愛穆青晗，我只是把他當作我的師傅…”

“他待我那樣好，我…卻..卻…”

“夠了。”李樂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

“你給我聽好了。”李樂道，“是你，將他拉入□□的深淵，是你最先主動吻他，也是你最先告訴他，你喜歡他。”

“你知道，他是最疼愛你的師傅，你深悉他的脾性，他知道后定然不會對你怎么樣，但你隨便的一句‘喜歡’卻成了他的永不可磨滅的執念，你別忘了，他的飛升是因你而斷送的。”

“好了，他現在愛上你了，他終于如你所愿被你生生拖下神壇，你卻就想就用一句，他只是我師傅，就能逃之夭夭么？抹滅那些所有的給他的傷害？”

“是你將他拖入□□的深淵，過后，卻說你不愛他了，他只是師傅，嗯？”李樂的笑嘲諷極了。

蘇夜呆呆的，似是沒有想到李樂還有這樣的一面，他似是十分無措的樣子

“我沒有辦法，真的....他是我師傅，我們是不可能的，若是真的被揭露出去，他會名譽掃地，我也會被世人唾罵，那時….我太年輕了，我還那么小.....”

“難道年少無知可以成為借口么？”李樂冷笑。

“你知道他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么？”李樂淡淡看了一看蘇夜。

蘇夜愣愣地看著他，竟連哭也忘記了，但眼中尚且有淚。

“他唯恐忘記與你的一點兒記憶，因為你說你喜歡他，靠著哪些回憶，他就一遍一遍地品嘗，回味。他甚至，連你不經意留下的一小片玉蘭花，他視如珍寶，珍藏至今，還做出了一個幻境，他什么都沒有了，他就在那幻境里，守著哪些記憶，日復一日地重復輪回。”

“他活在的壓力和背叛的痛苦中，他在不停地被過去和道德折磨，而你呢？”

李樂拳頭攥的繃緊的，他生生克制住自己想要揍死這人的情緒。

“你和別人在那里風流快活，早已將他忘在了腦后。”

“收了你這么一個徒弟，真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敗筆！”

李樂將一拳狠狠地砸在墻上。

蘇夜好似魂魄都消散了，只是一個勁的哭。

“不是的....我….”

那些本已亡忘記的往事，此刻竟飛快回現在眼前。

穆青晗對他很好，他們相伴了數十載，他怎么會完全忘記。

他知道，他對他并無私情，只是師徒之情，但他卻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是他，引誘他，是他癡心妄想。

半晌，李樂才見蘇夜嘴唇一聳，然后猛地咳出一口血來。

那血就地濺在宗軸上，濃重鮮紅的一團。

李樂冷笑，挑了挑眉，然后繼續說道：“不過，沒有關系，我會幫他的，因為我現在是他唯一的徒弟。”

“唯一”二字李樂著重了吐字。

蘇夜面露悲色，他看著面前的少年，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你不要他，我要，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你失去了一個對你多好的人。”

蘇夜愈咳愈重，聲聲見血，面色竟顯出幾分病態的紅暈來。

宗軸上斑斑血跡。

李樂見那宗軸上光芒大盛，他知道衛黎蕭快來了。

李樂眼中閃過一抹光。

轉軸中漸漸出現了一了一個黑衣男子，那男子身形漸漸清晰，他的表情先是有些怔愣，但繼而在看到蘇夜的那一刻，眼神亮了起來。

那雙飽含擔憂和疲憊的眼睛，無一不訴說了他對蘇夜的情意。

“蘇夜！”

他上前一把抱住了蘇夜搖搖欲墜的身影。

蘇夜不住地捂唇，血卻越來越多的從他的指縫間溢出來。他臉色煞白，神情都有些木楞了。

“蘇夜，你捫心自問，你當時就是究竟是年少不懂情愛，還是——”李樂勾起唇角。

“還是害怕，不敢承擔罔顧倫常的后果？”

“你真的，不曾愛過穆青晗么？”

那人抿唇看著自己的模樣，他眼底的溫柔，他清俊的身影。

自己在紙上，寫下的滿滿的細密的情意。

蘇夜眼前漸漸模糊了。

他覺得心里難受極了，那隱秘的一角又在隱隱作痛。

衛黎蕭剛一被傳送過來，就聽見了這一席話，他來不及細想，很快就被蘇夜糟糕的狀況，嚇了一跳。

本來接到蘇夜召喚地欣喜，此刻被擔憂沖地一干二凈。

他扶著蘇夜，就要在此消失，卻見蘇夜只是直勾勾地盯著李樂身后的一角。

他看到了李樂那張和蘇夜一樣的臉，也看見了他身后那雪白的衣擺。

衛黎蕭一皺眉，故意遮去了蘇夜的視線。

他看了一李樂，神色怪異，接著一抬手，便原地消失了。

李樂似是打了一場勝仗，疑惑的種子種下，他心滿意足地轉身，卻剛一轉身就忽而停住了腳步。

只見洞口處站著一人，那人面容清俊，唇色也依舊是淺淺的，衣衫上沾染了些許的風塵，臉色有些蒼白，顯得一副久經旅途的模樣。

“師..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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