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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堇站在樓下，只看得見一道背影，身形有些消瘦，一身白色的長袖連衣裙，墨發披散在身后，背脊挺得直直的，一股清冷的氣質油然而生。

楚月十指在琴上撥弄著，一首不成調的曲子便在空中飄蕩。冷不丁的聽到木質樓梯口上傳來點點聲響，楚月抬眼，那一襲紅衣就這樣出現在她的眼前。楚月手指一扣，便停住了按在弦上的手。

“你要看什么？”楚月站起身來走向陌堇，聲音和她的氣質倒是不怎么搭配，誰知道看上去這般清冷的人卻有著溫柔的嗓音。

“這把琴，倒是不錯。”陌堇手指輕柔的點在身旁的那張琴上，滑過木頭制成的琴頭，食指一勾，一聲清響便傳了出來。

楚月見陌堇那熟練的態度以及十指間的繭子，便知道陌堇也是行家，微微仰頭帶著些許自豪的說道：“我這兒的琴都是精品，你可以試試。”

陌堇也不見外，長袖一擺便坐在椅子上，十指在琴弦上滑過，調整著有些不對的音色，沉心一陣之后，抹、挑、勾、剔右手八法轉換自然，上、牽、轉、吟左手行動流暢，散音松沉而曠遠，泛音清冷入仙，按音縹緲多變。

三音交錯之間，一首勾人相思的小調就這般緩緩宣泄而出，引得一旁的楚月心神動蕩，一陣陣念想在腦海中滑過，在腦海里直接匯成了五線譜。

“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陌堇停手，楚月眸間微紅的看著一旁的鋼琴，輕聲的詢問道。

這首她未曾聽過的小調，在這個時節和這家店里，讓她想起來她曾經的愛人。那個曾經笑起來很溫潤的少年，那些難以啟齒的愛怨別離，那些消失不見的海誓山盟……

陌堇輕聲回答道：“莫離。”莫離莫離，此生相遇，莫要別離。這首小調，是她當年行走江南時，有人在彈奏這首曲子送別丈夫，她當時便記下調子，彈了彈，心境卻沒有絲毫的波動，直到此時，她才真正體會到這種情感。

兩心相偎，一別經年，幾度難堪。也曾回首，多番空閑，三四淚點。

午夜夢回之時，身側原本溫熱的地方一片清冷，猛然抬眸，眼前原本熟悉的身影悄然不見。嘖，笨蛋木頭，再不回來，我又要走了啊～

楚月倚靠在墻邊，聲音里帶著點點的傷懷，“這名字，真好。”不多時，卻已經恢復過來，見陌堇手指停在琴弦上，淺笑兩聲道：“你是想要這把琴嗎？我可以送你。”

就沖著這首曲子，這把琴她也送的值。

“我叫楚月，”見陌堇不答話，楚月一手擱著下巴，一手搭上一旁的鋼琴，發出‘咚’的一聲，“這家店是我～我的，你可以把這首曲子的琴譜給我嗎？這里的琴任你挑。”

“陌堇，”陌堇垂眸時不時勾著琴弦發出點點尾音，隨即又說道：“拿紙筆來，這譜子我可以送你。”

人的緣分真的是很奇怪，分明陌堇和楚月是第一次見，但是兩人心里卻有了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大抵是以琴會友，難得在這繁華的都市里找到一位懂琴的知己。

陌堇在這家店里待了一整個下午，她和楚月也沒有做旁的事，只在彈琴。陌堇將曲譜給了楚月，楚月便習了一整個下午的琴，陌堇倒是趁機轉遍了整個琴房。只憑手感，上面的琴就比下面的好上很多倍。

下面的琴都是比較適合初學者的，打磨的并不完善，彈起來的音色也有些混雜，但是上面的琴打磨的盡善盡美，弦能下指、岳山不高，琴胎是生漆，琴身用的是杉木，弦并不是現代普遍用的鋼，而是蠶絲，音色非常棒。

見楚月在一旁彈奏著‘莫離’，陌堇指尖一勾，在一旁彈起了另一首小調，只是彈著彈著，另一旁的楚月猛然間抽泣起來，俯在琴上，淚如泉涌。

陌堇只靜靜的彈著自己的調子，絲毫沒有被楚月影響到。反而是楚月哭了小半晌，將眼淚一抹，湊到了陌堇身旁，聲音帶著些許嘶啞，“這首曲子我也想要。”

楚月絲毫沒有不好意思，捧著紙筆在一旁候著，然后收到了陌堇遞過來的一塊手帕。

“擦擦。”陌堇接過紙筆，看著已經哭花了妝容的楚月，只覺著有些好笑。

起初見這人還以為性子多清冷，沒成想接觸之后，倒是個人來熟。現在眼睛帶著紅腫，淚痕斑駁的，委實不怎么好看了，就算有張臉撐著，也很沒有形象。

楚月抹了抹已經不存在的淚珠，看著上面一團污漬，莫名有些羞愧，不過轉瞬就沒了，“你快寫，晚上我請你吃飯。”

陌堇見狀，也只好給楚月又寫了首譜子。陌堇第二天又來了。兩人談著談著，就說起了感情上的那些事。

“……我也沒想到，我會這樣陷下去，不過現在嘛，我倒是有些甘之如飴了。”陌堇說著，眉眼含笑，唇角微勾，她大概都不知道，自己說起穆席的時候，聲音都比平時溫柔了許多。

楚月聽著一臉的羨慕，偶爾捂著眸子，掩去悄然而出的淚水，“蠻好的啊，總比我要好上許多……”

陌堇慢悠悠的品了口茶，便聽著一旁的楚月時而歡快時而哽咽的吐露心聲。

楚月曾經有一個愛人，一見鐘情，卻兩相別離。她和那個人當年一起開了這家店，他彈著鋼琴，她彈著古琴，合上琴聲便成了兩人的情趣。后來那個人便一去不返，這家店也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可聽著聽著，陌堇便覺著這事只怕是有隱情在其中。那個人走的太莫名其妙，更何況，還是在兩人熱戀期間抽身而去。怎么看都不正常。

“……我在猜他有苦衷，所以我一直開著這家店，等他回來，哪怕我要等上很多很多年，但我也時常在期盼，他下一秒就出現。”楚月說著說著，卻笑了，又道：“他害的我哭了這么多次，等再見到他，一定要讓他還回來。”

陌堇驟然輕嘆一聲，情情愛愛這些事，最是剪不清、理還亂啊！

“阿陌，我昨晚上新創作了一首小調，雙人彈奏的，你會不會吹笛子？”楚月仿若是想起來什么一般，神秘兮兮的掏出一張紙，上面的曲子已經成形。

“會。”

得到陌堇的肯定，楚月猛地起身不知道竄到哪兒捧出個盒子，里面便是一只玉笛，指尖一彈，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時間，嗚咽的笛聲和凄冷的琴聲驟然響起，在滿室飄蕩，一聲聲越發的凄慘悲涼，簡直讓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好在這兩天為了接待陌堇，楚月將店鋪關了門，沒人聽見。

又等到月色高懸，陌堇才啟程回家。

不過一進家門，便看見沙發上端坐著的一個人，約莫還有點眼熟，細細看去，不就是之前在魁首大會上‘調教’過的陳山。陌堇這時候才想起，她還放出過這個誘餌，現在看來，是有大魚上鉤了。

“陳山，”陌堇一手關上房門，一邊換上舒適的拖鞋，“你找我有事？”

陳山喃喃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映像中的老前輩不應該都是像他師傅那樣，留著一截白色的胡須，頂著一頭白發，都一百來歲了看上去還像六十多歲一樣的老頭子嗎？怎么這位前輩……出乎意料的年輕！

不過恍惚歸恍惚，陳山嘴巴還是很誠實的，“前輩，我師傅說想要見見你，就讓我來遞拜帖。只是我沒見到人，給你打電話也沒接，只好在這里等你。”

陌堇眉尾一揚，猛然想起之前和楚月彈奏曲子的時候，將手機調成了靜音，自然也沒察覺到不對，不過陌堇怎么可能承認這種事，“哦～那你師傅打算什么時候來？”

“明日，”說著，陳山從懷里掏出一張帖子雙手遞給陌堇，“前輩請。”

他對陌堇還是很服氣的，就算對方看起來比他小（可能實際上也真的比他小），但是對方的功力在他之上，指導他之后能直接提升他好幾倍的戰斗力，他還是愿意尊對方為前輩。

“好，明天上午我等你們。”陌堇翻開帖子，上面寫道：陌姑娘，小徒得你賜教，乃是他的緣。我既為他師，也自然連上因果，由此特來拜訪，不知姑娘是否有緣相見。底下寫著，青云致上。

真懂規矩啊～陌堇心下有些感慨，這種拜帖寫的還真是直白，不過倒合她的意。要是對方寫的和之前那些正派人士一樣，光寫些道貌岸然的長篇大論來，指不定她還真不想見。

得了消息，陳山自然也該走了。不過于此同時，山莊里的某人也很自然的開車走了。

這某人就是指菲克•離臺。

之前安歌•羅斯德說的半個月，那硬生生就是半個月，拖的那些財政部的官員一個個接二連三的上門拜訪，安歌•羅斯德倒硬氣的一個都沒見。

能不拜訪嘛！安歌•羅斯德再不停手，整個美國的經濟就徹底垮臺了，也就是昨天見正兒八經的來了個人談判，安歌•羅斯德才把人放進來，明里暗里的說著，羅斯德家族可不能白白受這么多年的委屈，讓他收手不可能。

急的對方一個勁兒的各種倒貼賠償，然后菲克•離臺眼睜睜的看著安歌•羅斯德在臨收手時又打撈一筆，順帶還給買了個面子給美國。

菲克•離臺是真心服氣——就特么沒遇上這么心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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