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劇組都有自己的規則。
但規則大同小異:有好處雨露均沾。
比如說采買吃好處,下面人孝敬的好處等等,回過頭他就得給自己的上面分潤。
一個劇組就是一個小社會,各形各色的人,各種事兒都有。
貪財,那就投其所好。
唐青不差錢,一百貫丟過去,李勇果然動心了。
補滿唐青麾下的弓手,如此遇到事兒也多了幾分把握。
走出李勇值房,唐青令馬洪去青云樓結賬。
昨夜李勇說請客,摟著女妓上樓的時候卻說掛賬。
老鴇不吭氣,三個副指揮不吭氣。
唐青也沒吭聲。
晚些,有人來告知李勇,唐青令人把昨夜的帳結了。
“是個聰明人。”李勇笑了起來,“不過,日子長著呢!后續看他懂不懂規矩。”
唐青帶著人上街巡查。
他準備順著胡同巷子捋一遍,才走了沒多遠,麾下弓手們看著沒精打采的。
唐青麾下二十名弓手,兩個小旗馬聰和錢敏。
馬聰滿臉橫肉,帶隊走在前方,錢敏落后幾步,陪笑道:“唐指揮。”
“你特么別害我。”唐青說:“加個副字。”
“是,唐副指揮。”錢敏笑的諂媚,“唐副指揮初到,可知曉兵馬司的規矩?”
“有屁就放。”唐青說。
“是。”錢敏低聲說:“咱們五城兵馬司做的是辛苦活,干的是臟事兒,下面的弓手若是不給吃飽,誰會賣命?這治安治安……唐副指揮不知前面的副指揮蔣勛是如何死的吧?”
唐青點頭,他初到,此刻少表態為好。
“蔣勛剛來的時候便不想得罪那些權貴豪商,不樂意去要治安費。”
治安費……唐青眼皮一跳,“保護費吧?”
“嘿嘿,唐副指揮明見,這便是換個說法。”錢敏說:“咱們辛苦巡查,威懾驅逐盜賊,總得給個辛苦錢吧?蔣勛不肯去得罪那些權貴豪商,下面的弓手沒了進項,巡查時偷懶,結果轄區一位侯爵家夜里進了盜賊,盜賊沒偷到東西,卻撞見了見不得人的事兒……”
盜賊被發現后就跑了,后來一次喝酒喝大了,把事兒廣而告之。
“扒灰。”錢敏擠眉弄眼,一臉猥瑣。
唐青想到了紅樓夢中的洞府。
“侯府沒抓到盜賊,沒彈劾蔣勛?”唐青問。
“沒。”錢敏嘆息,“沒多久,蔣勛喝酒喝多了,竟然……醉死了。”
醉死?
唐青嘆息,“是被弄死的吧?”
“是。”錢敏有些兔死狐悲的味兒,“京師遍地豪強,遍地高官,咱們兵馬司的人在他們眼中便是夜壺,用得著的時候笑一笑,用不著的時候一腳踹開。”
錢敏繼續說道:“唐副指揮要想打開局面,就得先弄到錢安撫弓手士氣,再徐徐圖之。”
“你這有些縱橫家的味兒,可是讀過書。”唐青問。
“讀過一陣子,不過后來家道中落了,哎!”錢敏唏噓不已。
所有人都在等著唐青的新官上任三把火。
連轄區內的豪強家中管事都在看熱鬧。
至于三法司,誰特么敢來討野火,一本奏疏拍死。
唐青沒吭氣。
他在等。
就職第五日。
咸宜坊發生了一起案子。
豪商賈山家中出人命了。
時值中午,唐青帶著十名弓手,還有錢敏急匆匆趕到現場。
賈山是豪商,但凡生意能做大的,背后必須有靠山,否則就是小兒懷金過鬧市,自尋死路。
賈山禮數不缺,拱手后嘆息,“我行商多年,自問修橋鋪路不甘人后,可也得罪了不少人。”
前陣子賈山和兩個豪商爭奪一筆大生意,對方威脅賈山,若是不肯放手,小心腦袋。
賈山沒放在心上。
早上府中有事兒尋管事,沒找到人。晚些府中人出去采買,在后面的巷子里看到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就是管事,被活生生打死了。
“不是賊人。”賈山說。
“為何?”錢敏問。
“地上有人留下了字。”賈山說:“死字。”
“唐指揮,這是對您的挑釁啊!”賈山說。
呵呵!
這年頭的豪商排著隊砍頭可能有冤枉的,隔一個殺一個,絕壁有漏網之魚。
所以唐青不同情。
有人勘察現場,說是被亂棍打死的。
唐青說:“如此,此案上報吧!”
說著他便往外走,賈山怒,“唐副指揮就是這么草菅人命的?”
唐青沒回頭,“草菅人命與否,你說了不算。”
錢敏有些擔心,跟著低聲說:“唐副指揮,賈山在朝中有關系。”
唐青搖頭,自信的道:“他會服軟的。”
服軟?
錢敏覺得唐青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賈山。
回到衙門,唐青去稟告此案。
“該如何本官不管,就一句話,莫要牽累本官。”
李勇冷冷的道,那一百貫仿佛是喂狗了。
“是。”唐青本就沒指望李勇為自己撐腰子。
回到值房,錢敏求見。
“唐副指揮,小人打聽清楚了,賈山的關系在戶部。”錢敏滿頭大汗。
“給老錢弄杯茶來。”唐青笑道。
“您還笑得出來?”
“別擔心。”唐青說:“喝茶。”
“小人喝不下。”錢敏苦笑,“說句不該的,您倒霉了,小人也會跟著倒霉。”
他主動接近唐青,就會被視為唐青一伙兒的。一旦唐青倒霉,哪怕不牽連錢敏,新來的副指揮也會出手清理唐青一系人馬。
“為何冒險投靠我?”唐青這才問道。
“小人……”錢敏捧著茶杯,猶豫了一下,“小人在西城兵馬司廝混多年,早已不想上進,只求平安,只求能多弄些錢財,也好為兒孫積攢些底氣。”
他抬頭,見唐青默然,繼續說:“前面的幾位副指揮太貪,不敢得罪那些權貴豪強,便從咱們的手中扣錢。小人不敢不給,這些年說實話,早已忍無可忍了。”
“而您。”錢敏說:“小人聽說過您……”
“紈绔無能第一的名頭?”唐青莞爾。
“是,都說您有錢,小人想來,您大概也看不上那些小錢,如此,小人也能為孩兒攢些讀書的錢。”
“知道了。”唐青說。
“唐副指揮,那賈山真有關系。小人說句放肆的,戶部的官員一旦出手,咱們這里可頂不住。李指揮那邊也不會出手保您。”
這是肺腑之言。
“唐副指揮。”雜役進來,“有人求見。”
“誰?”錢敏下意識問,又覺得自己逾越了,趕緊起身請罪。
“賈山。”
賈山來了。
一進來就行禮,然后嘆息,“唐副指揮果然是家學淵博,竟能不動聲色。”
唐青淡淡的道:“所來何事?”
賈山說:“我只求一件事。”
“說。”
“兵馬司的人馬要護住賈家。”
錢敏愣住了,心想唐青這般篤定,難道真是算到了賈山必然會來?
趕緊答應啊!
唐青就像是個惡霸,“好處。”
錢敏苦笑。
大爺,唐大爺,這不是普通豪商,是背后有戶部官員做靠山的豪商,您竟然敢勒索他要保護費……
不,是治安費。
賈山眼中閃過怒火,唐青平靜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錢敏額頭汗珠凝結滑落時,就聽賈山嘆氣,“罷了,每月三十貫。”
“三十貫,打發叫花子呢!”唐青伸出手指頭數著每日增加賈家外圍巡查的耗費,最終賈山和他討價還價,以每月五十貫結束了談判。
等賈山走后,錢敏呆呆的站在那里,“五十貫?”
“每月。”唐青心中一松。
有了這五十貫,弓手們的士氣就得到了初步安撫。
唐青也就順利站穩了腳跟。
他的目標不在兵馬司,而在軍中。
要想抗衡石家,他必須從軍。
石亨在大同慘敗,本來沒落了,但于謙卻拉了他一把,在京師保衛戰中石亨大放異彩,順利逆襲。
面對未來的局勢,唐青唯一能做的便是,從軍。
并在京師保衛戰中也能大放光彩。
如此才有和石家較量的底氣。
唐氏的關系還有,但在軍中比不過石家。
唐青想利用兵馬司為跳板,一步步積功,等待時機。
土木堡之變后,數十萬大軍灰飛煙滅,這時候唐青只需讓祖父提及自己剿匪時的光輝戰績,再加上在西城兵馬司的功績……
京衛重組,他的起步就能高出許多。
這謀劃,就算是唐繼祖知曉了,也得贊一句。
而今,他初步在西城兵馬司站穩了腳跟,后續就得不斷立功。
最好是能讓高官們記住的功勞。
最好是殺伐果斷的那種功勞。
為了保命,我容易嗎我?
唐青嘆息。
錢敏喜滋滋的出去,撞到了小旗馬聰。
“馬屁精!”馬聰冷笑譏諷道。
“你說誰呢?”錢敏大怒。
“說的便是你。”馬聰覺得自己武勇過人,本以為唐青會放下貴公子的身份來示好,誰曾想唐青壓根不搭理自己。
錢敏第一個投靠了唐青,讓馬聰很是不滿。
“你特么說什么呢!”錢敏此刻心氣極高,指著馬聰喝罵。
“你特么再指老子試試。”
“指了又怎地?”
馬聰揮拳,呯的一聲,把錢敏打了個鼻血紛飛。
二人廝打在一起。
唐青聞聲出來。
“住手!”
錢敏住手了,馬聰卻依舊不依不饒。
唐青走下臺階,伸手,“刀來。”
雜役遞上唐氏祖傳長刀,唐青拔刀,罵道:“再特么不消停,都砍了。”
“是。”馬聰這才住手。隨即二人跪下請罪。
“麻辣隔壁,好好說話不停,非得要動刀子是吧!”唐青走過去。
二人低頭。
該如何處置?
三個副指揮得知消息后,都幸災樂禍的等著看唐青的笑話。
這才來沒多久,手下兩個小旗就內耗,處置不好,人心都散了。
李勇聞訊后,擺擺手。“本官不管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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