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段瑯收到耿志山消息之后,確實被這道戰報嚇了一跳。由于大飛偵查的地點太廣泛,不但要關注藍湖城動向,還要顧忌雙封山一側有沒有曾兵。所以,段瑯確實忽略了惠寧城方向。更何況故新郡有四萬兵力駐扎,段瑯不認為那邊會出現問題。
沒成想,越是最放心的地方越是出現了大亂子。而周虎的自身失誤,導致了幾萬精銳的損失。這種重大失誤如果不處斬主將,何以服眾。但周虎可不是一般的將領,他是出身于影者的絕對親信。段瑯心痛,但不得不做出痛苦的決定。令如山,律如鐵,才能讓大軍長久不衰。
執法隊把周虎捆綁在中軍帳外,行刑者為難的看著自己的統領。他們要打的可不是普通軍卒,這可是立下赫赫戰功的周虎將軍。而且執法行刑者也不敢懈怠,軍紀如鐵,軍杖與軍棍不同,軍棍比較輕,結實點的壯漢都能挺下幾十軍棍。但十幾軍杖下去,屁股就開花,三十軍杖骨裂,五十軍杖基本杖斃,更別說是二百軍杖了。如果弄虛作假,那死的可就是他們。
周虎也看出執法者的為難,牙關一咬,“兄弟們,給個痛快吧。我不怪你們,到了地獄,老子會把這筆賬記在那馮準的頭上。來吧,不必手軟。”
執法統領難過的嘆息了一聲,“周將軍,一路走好。”
執法隊統領一揮手,示意行刑者直接給個痛快,省的周虎受罪。周龍王福重等人紛紛走出大帳,看到即將行刑,周龍忍不住痛哭起來。
就在軍杖舉起的那一刻,崔志亮急忙喊道,“慢著急什么,再等等。”
執法隊統領一愣,“崔將軍,小的可不敢違令。”
“我讓你違抗命令了嗎?”
“那還等什么,段帥還等著復命呢。”
“說什么屁話,讓你等等就等等,我們還沒跟周虎兄弟告別呢,滾一邊去。”崔志亮瞪眼說道。
周虎感激的抬頭看了看崔志亮,“崔大哥,兄弟謝謝了。早晚都得上路,兄弟之過無話可說,讓他們動手吧。”
周虎說著,看了大哥周龍一眼,“哥,別忘了給我報仇。”
周龍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哽咽的點了點頭,卻說不出話來。崔志亮的目光不停的看向大營門口,心說這個李建山怎么還不出現。再拖延的話,他可就犯下了阻礙執法之罪過。大營中幾乎所有的將領參將都圍了過來,不少軍卒也替周虎將軍難過。但是軍令如山,沒人敢阻攔執法隊行刑。
執法統領看了看眾人,無奈的舉起了手。就在這時,一匹快馬沖進了大營。
“等等都他媽給我住手。”
李建山一身勁裝打扮,連戰袍都沒有穿。這兩日他與老知事陳田,帶領城內百姓在城外開荒農耕,沒想到周虎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到了。
看到李建山打馬趕到,崔志亮暗暗松了口氣,趕緊迎了上去。
“李大人,周虎的命可就全靠您了,二百軍杖,這分明要活活打死。”
“老崔,你們在賬外候著,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行刑。一切責任我來擔,不用怕。”
“有您這句話,我老崔拿命給您頂上。”
李建山說著,把戰馬交給了一名兵衛,快步向中軍大帳走去。
軍帳之內,段瑯低著頭雙目微紅,他知道沒人能承受住二百軍杖。但周虎犯了這么大的過錯,如果饒恕的話,以后就無法對其他犯錯將領實施軍法。歷都城大軍自建立以來,靠的就是軍紀嚴明,才能讓經歷大漠歷練的這些瘋狂兵衛約束自己。一旦軍紀散亂,別說是將領難以約束,即便軍中那些刺頭兵衛都不好管教。
李建山推開帳簾走了進來,看到李建山的出現,段瑯眉頭一皺,“怎么,你阻止了行刑?”
“段瑯,你小子瘋了?周虎戰功赫赫,又是我歷都城十二大將排名前五的戰將。現在大敵當前,你居然要斬殺自己的臂膀?”李建山怒道。
“兩日前,我已經把他的罪過通報與你,幾萬兵馬的損失,難道比不上他的人頭。”段瑯冰冷的說道。
“戰爭都有損傷,誰也不敢說永遠是常勝將軍。更何況,那馮準打著閆發成的旗號,也不能都怪罪到周虎身上。”
“身為主將,周虎連基本的敵我識別都忘了嗎。如果他們打出我段瑯的旗號,是不是就該下馬迎接。這是戰區,不是自家的熱炕頭。更何況,即便打錯旗號,難道閆發成就不是敵軍將領嗎。錯就是錯,如果連這點擔當都沒有,他周虎更不配在我的軍中。”
“行行行,我不跟你爭,就算周虎錯了,也不至于死罪吧。”
“建山兄,明月頒布的十大軍規,你自己看看他占了幾條。驕傲自滿乃軍中大忌,血的教訓也算是給所有人敲響了警鐘。”
“我不管什么軍規,反正周虎我保了。你要看不起我,那就拖延一兩日,等張如明和明月回來之后再定罪。反正他們正往回趕,估計明后天就能到。段瑯,這點面子應該能給吧。”
段瑯眉頭緊鎖,“建山大哥,你是偵辯司出身,應該知道偵辯司的懲處更加嚴厲。周虎與我情同手足,我也不想斬殺了他。但放過周虎,以后你叫我如何再處置別人。前有車后有轍,身為大軍主帥,我必須要一碗水端平。”
“這我不管,反正你今天不能行刑。怎么,不給我老李面子?”
“不行,軍令如山,不管是誰,哪怕是大營中的所有人來,今日必須行刑。如果你們要責怪,甚至咒罵,哪怕事后打我一頓,我段瑯絕無怨言。但軍規就是軍規,任何人不得違抗。”
李建山一咬牙,“好,這可是你說的,不管是誰,哪怕是所有人來,今日也得行刑?”
“不錯,是我說的。”
“你可不要反悔?”
段瑯雙眼微閉,“事后,我會以兄長之禮厚葬周虎。”
李建山指著段瑯,“行,那我李建山就替你這個大元帥,出去把命令重復一遍。”
李建山說著,走上前伸手抓住一枚令箭。段瑯一愣,“建山,你這是要干什么?”
李建山二話不說,手持令箭走了出去。來到賬外,所有將軍兵卒的目光頓時看了過來。
李建山走到高臺之上,舉著令箭大聲喊道,“傳段帥之令,仗責周虎二百軍杖。軍令就是軍令,不得朝令夕改。但是,段帥說了,可以是大營中所有人來。也就是說,其他人可以替他代仗。諸位兄弟,有沒有代勞的。”
李建山的話頓時讓所有人一愣,周龍第一個站了出來,“末將愿意代勞。”
“我也愿意。”
“還有我!”
眾將官紛紛站了出來,甚至連普通兵衛,也紛紛請愿,愿意替周虎挨上幾仗。
李建山趕緊說道,“不必這么多,二百人就行,一人一仗,就當是被蚊子咬了。”
中軍大帳之內,以段瑯的耳力,聽的清清楚楚。段瑯一怒之下沖出大帳,“李建山,你這是要干什么。”
紛亂的場面被段瑯一聲怒喝,頓時安靜下來。李建山臉不紅心不跳,耷拉著眼皮說道,“段瑯,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哪怕是所有人來,今日也得行刑。我老李還怕聽錯了,專門問了你一句。當著大伙的面,我老李再問你一句,你剛才是不是說今日就算所有人來,也必須行刑?”
段瑯氣的指著李建山,“是,我是這么說的,但是!”
“別什么但是,大伙都聽到了,我可沒有假傳軍令。段帥的意思,就是可以讓所有人來替代。”李建山趕緊打斷道。
崔志亮趕緊上前,“多謝段帥開恩,末將愿意替周虎將軍挨上幾仗。”
“段帥軍令如山,但法不外呼人情。這樣的判罰有情有義,末將佩服。”王重復也跟著說道。
眾將官紛紛上前,連兵衛們都爆發出歡呼之聲。段瑯氣的一揮手,“都給我閉嘴。”
軍營內漸漸安靜下來,段瑯看著眾人乞求的目光,瞪了李建山一眼,“建山,你們這是串通好的吧。”
“別瞎說,我老李在城外忙著剛回來,還沒喘口氣就來見你了,哪有工夫串通。”李建山說完,趕緊給眾將官遞了個眼神。
崔志亮等人呼啦一下跪倒在地,“請大元帥開恩。”
營內的兵衛們,也跟著跪倒求情,“請大元帥開恩。”
看到黑壓壓的人群,段瑯無奈的嘆息一聲,走到了高臺之上。
“諸位兄弟,周虎與我情同手足,殺了他我也于心不忍。但咱們歷都城大軍向來軍紀嚴明,如若就這么放過,我段瑯還有何顏面處置他人。”
說到這,段瑯看了看周虎,“好吧,周虎,念在眾將官為你求情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既然軍令已下,二百軍杖必須打。身為軍中元帥,我段瑯也算是徇私枉法,本帥就替你挨上十杖。”
段瑯話音剛落,沒等周虎感恩,李建山趕緊說道,“段瑯,這么多人,一人一杖就行,不必挨十杖。”
段瑯目光一瞪,“參將以下人員不可代勞,就算要替,也只能是將軍以上人員。建山兄,這可都是你的主意,那你就第一個來吧。”
“呃!我可沒說代勞。”
“來人,李大人既然要首當其沖,那就代勞五杖吧。”段瑯不容分說,立即讓執法隊把李建山按倒在地。
李建山翻著白眼,“行,不就是五杖嗎,來吧。”
行刑人員看了看段瑯,手中軍杖高高舉起,卻是輕輕的落了下來。
“怎么,沒吃飯,還是不想再吃飯了。”段瑯怒道。
行刑人員一聽,二話不說,狠狠的打了上去,李建山頓時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段瑯第二個代勞,當著眾將官的面,段瑯結結實實挨了十大軍杖。即便段瑯身子骨結實,這十杖下來,也被打的冷汗直流。段瑯這樣做,也是給眾將士看的,他要讓所有人知道,周虎的命是大家一起扛下來的,并非法外開恩。
周虎眼含熱淚,哽咽的說道,“段帥,我周虎欠您一條命。”
段瑯忍著疼痛,“不必說了,以后在戰場上,將功補過吧。”
在段瑯的監督之下,崔志亮周龍等人,紛紛替周虎挨了軍杖。大營內的兵衛軍卒們默默的看著,這恐怕是天下軍營之中,第一次出現將帥同時受罰的場面。
次日下午,早已得到消息的澹臺明月,快馬加鞭趕了回來。澹臺明月一到五糧城,連府衙都沒去,直接來到了大營之中。
中軍賬內,段瑯正與眾人看著沙盤,商議著怎么去為故新郡的兄弟們報仇,就看到澹臺明月匆匆走了進來。
“軍師大人,您回來了。”眾將軍紛紛給明月打著招呼。
段瑯看了看明月,“這么快?”
“得到消息之后,我怕你們盲目的行動,所以就連夜趕了回來。”
“老張呢?”
“向天等人保護著他在后面,估計后天能夠趕到。”
澹臺明月說著,看了看眾將官,問道,“瑯,你們是不是商議著準備出擊?”
段瑯點了點頭,“不錯,我歷都城大軍念在同源同種的份上,在益明城救了朝堂的兵馬。他們非但不感恩,居然做出如此小人的行為。不給他們點顏色,還真以為我段瑯怕了他們。”
澹臺明月暗暗松了口氣,“還好,我來的及時。大家都別站著,咱們還是坐下說吧。”
澹臺明月奔波了一路,確實有些疲憊。但是眾人卻是一個個面帶赫色,紛紛搖著頭。
“軍師大人,我們還是站著聽吧。”崔志亮尷尬的說道。
段瑯也苦笑道,“我們這些人坐不下。”
王重復把眾人替周虎求情之事說了一遍,得知段瑯的處理手段,澹臺明月也頗為驚訝。雖然明月有些心疼段瑯,但她非常支持段瑯這樣做。周虎不能殺,軍紀也不可違背,這種將帥同罪的處置,也算是兩全其美的方式了。
段瑯看著明月,問道,“你是不是要阻止大家出擊報復?”
“不,任何人觸及咱們的底線,都必須要付出代價。但是,大家別忘了藍湖城還有一個陌坤。”
“就算這是陌坤的詭計想把咱們拉入戰火,也得讓大夏朝堂付出點代價。”段瑯憤怒的說道。
澹臺明月點了點頭,“看來,咱們繼續安穩下去,他們還會出現聯手對付咱們的局面。既然這樣,那就開戰。但是,開戰之前,必須要有個主目標。瑯,我在路上也考慮了,既然陌坤占據藍湖城與宏親王對壘,那咱們就兵發惠寧城。最起碼,可以占據一條北上的主要通道。不過,出兵之前,有件事必須要做的穩妥。”
“什么事?”段瑯問道。
“派出使者,暫時與陌坤達成協議。我們不與朝堂大軍前后攻擊他陌坤,也得讓陌坤做出承若,不來襲擊五糧城。”
段瑯一愣,“明月,與南平暗中私通,這要是傳出去,那天下百姓可要唾罵咱們了。”
“所以,這件事必須秘密進行,不落文字,只是君子協定。而且這種協定,也會隨著戰局的發展而改變。大家心知肚明,天下人不會得知即可。”
“那派誰去?”段瑯問道。
“這個人必須有一定份量才行,否則陌坤不會答應什么。但是,你我絕不能出面。我覺得張大哥出馬最合適。”
“張如明?”段瑯一怔。
段瑯想了想,其他將領過去,空怕還真沒這個份量。除了他與澹臺明月之外,也就張如明夠這個份量。甚至李建山出馬,在陌坤眼里都不如張如明。
眾人商議了一下,覺得在安全上應該不會出現什么問題。陌坤應該知道扣下張如明,會徹底激怒歷都城大軍。真要是與朝堂聯手,他南平大軍必敗無疑。況且張如明在陌坤手里,只能是個雞肋,食之無味去之可惜。
經過一番討論,段瑯同意了澹臺明月的提議,決定暫時與南平陌坤達成和平默契,以便抽出主力兵馬拿下惠寧城。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