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貴妃起居注_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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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緒處理完政事已經是到亥時,他有些疲倦的靠在御攆椅背上,閉著眼道:“陳落,去燕熙堂。”
燕熙堂里,沈汀年拄著下巴打瞌睡,桌上的飯菜都涼了,她穿了一件寬袖束腰紗裙,而且是天青色,梳著垂云鬢,頭上只插著一根藍寶釵。
青絲流瀉在肩胛,燭光微微搖晃,她微側的臉,那么熟悉而美好。
濮陽緒緩緩走近,跟進來的月朱小聲的稟報:“皇上,娘娘等的有些久……這桌子菜都是她自己去膳房做的。”
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濮陽緒把人輕輕抱起來,不想一動作,沈汀年就醒了,迷糊的揉了揉眼,“好困……”親喃了一句,又往他懷中拱了拱,親昵無比。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汀年睡的迷迷糊糊,似乎聽見碗筷相碰的動靜,待她翻了個身,又覺得什么都沒聽見。
沈汀年一覺醒來發現身邊沒人,她撐了撐頭,覺得頭皮刺疼,一時呆了呆,聽見有人靠近輕喚了一聲‘娘娘’,待床帳被拉開,就聽月朱發出短促的一聲驚叫。
“娘娘,你怎么了——”
沈汀年就覺得整個頭都格外的沉重,她強撐著下床,頂著月朱驚慌的眼神,來到了妝臺前,鏡子里瞬間照出她腫脹的臉,她本能的閉了閉眼,再睜開還是如此。
聯想這頭皮刺疼,沈汀年很肯定是昨天洗頭過敏了,癥狀并不算嚴重,她原就臉小,肌膚也敏感,些微的刺激都會過敏,所以一直以來格外注重接觸的藥物。
預備著伺候沈汀年早上梳洗更衣的阿滿和鎖橋在外室聽見動靜,齊齊進來,兩人看著沈汀年腫的整張臉都大了一圈,雙雙倒吸一口氣。
鎖橋更是沒忍住脫口而出:“天吶,怎么會這樣!”
沈汀年眼睛受牽連的腫痛,她不得不瞇著眼看人,從鎖橋和阿滿兩人間看了一個來回,幾乎不用言語,阿滿瞬間臉上發白,她軟的站不住,跪地上,驚恐的搖頭,“娘娘,奴婢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月朱已經出去找御醫了,屋內就三個人,鎖橋也瞬即就明白了現下的狀況,她們昨天才一來,沈汀年就出了事,自然是脫不開干系。
慢一拍跪在地上的鎖橋不似阿滿那樣驚恐和急切的辯解,反而是懊悔和反思——她被分配進燕熙堂真的是因為使了銀子的緣故嗎?她只顧著想同沈汀年相見相認,卻未料到自己可能在不經意間就暴露了?
“你們先下去吧。”沈汀年一視同仁,沒有發作兩人,能讓她無知無覺的中招,手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高明,她不覺得這件事如此簡單。
很快,月朱重新進來,擔心不安到小臉發白,所幸沒焦慮多久,福祿領了三位御醫匆匆進來。
原是要隔簾診脈的,但是沈汀年癥狀特別,不看不能做出確切的判斷,連朱院首提出銀針刺入頭皮檢查,沈汀年都面無表情的同意了。
“娘娘可還有哪里不適?除了頭皮刺疼,臉上腫痛……腹部有沒有不適?”另一位管姓御醫是精通皮膚過敏及各類疤痕消除雜癥的,他只通過簡單的檢查就有了初步的判定。
沈汀年無力的搖了搖頭,“只頭疼……”而且好似頭皮下也開始隱隱作痛。
“當是藥物過敏。”管御醫鄭重的說著,朱御醫收了針,銀針尖頂是白色的,沒有毒,他的神情也松快些,附和著點了點頭。
唯獨自始至終沒有檢查,只閉著眼聽脈的老御醫沒有診斷完,這位發須皆白的老者,是太醫院新聘的,原來曾在京城病坊坐診,后來年紀大了就回了老家頤養。
“向御醫?”朱院首等了好一會兒,見向老御醫還閉著眼,若不是他手還搭在沈汀年腕上,還以為人睡著了。
只他才喚了一聲反倒招來沈汀年的眼神,明明都雙眼腫的快睜不開,看人的目光冷冰冰的,朱院首只好不說話了。
“咳咳……”向老御醫是把自己咳醒的,他睜開眼,就對上沈汀年的目光,直到這一刻,向老御醫才恍然,他說怎么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原來還真的是一位故人。
見他終于收了手,朱院首問他:“如何?”
向老御醫只搖了搖頭,還不及開口,沈汀年先擺了擺手,“有勞朱院首和管御醫了,你們可以出去開方子了。”
只叫了兩人名,這是委婉的要留向老御醫問話了,他們也不敢多留,忙收拾一番就出去了。
在此期間福祿靜靜地在屏風處等著,隱約可見里頭的影像,他幾次沒忍住變了呼吸的輕重。
“月朱。”沈汀年眼神一個示意,后者便走過去請福祿一道退出去。
雖然整個腦袋都在疼,沈汀年開口還是微微笑了:“向老師,好久不見。”
當初她在病坊花了多少畫像,就喊了多少聲向老師,她會的一些醫理都是向老御醫那時候讓她幫忙整理草藥教她的。
向老御醫卻在這聲‘向老師’中變了神情,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他張了張口,想說什么最后化作長嘆。
“向老師為何會進宮?”
一連兩日,她得見兩位故人,而且都是她最窘迫最難熬是給予了幫助和溫暖的人,沈汀年哪怕做了最大的準備,也有些反應不及。
向老御醫顯然不是個會掩飾的人,他都一腳要踏進棺材了,若不是身不由己的理由,不可能會回京城,“去年老夫那不成器的兒子惹了事,欠了債主一筆巨款……”
為了還債,也是為了家中還尚在念學堂的孫兒,向老御醫放下了釣魚竿,重新背起了藥箱,回了京城,輾轉之下竟進了宮。
“老師剛才久久不開口,是否有為難之處?”沈汀年很輕易就揣度出了這其中的局,自己曾經的那點過往已經被人一點點扒出來了,任何一點細碎的事情大抵都被研究了個遍,只可惜她從來都是淡漠的性子,與人瓜葛的少,要牽動她感情的更是難。
從沈斌,到林墨,到現在的向老,還有鎖橋——當真是一個不放過。
沈汀年瞇著眼,也忍著痛,看著記憶里總是笑呵呵的向老御醫老態滄桑的臉刻著一縷愁苦,這愁苦是認出自己才有的。
“老夫這條命不值當——”他才艱難的開了個口,就被外頭傳來了動靜打斷了。
“奴婢叩見皇上……”
“奴才叩見皇上……”
濮陽緒一進來就看見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隱約覺得氣氛有些詭異,但他的眼睛落在沈汀年臉上就整個人都呆滯了一下。
走近之后還有些懵然,“這……怎么回事!”
沈汀年想擋一下自己的臉,手抬起來又覺得矯情,“你別看我……”
“我不看,我不看,年年,你別用手碰,是不是很疼……御醫人呢,到底怎么會腫成這樣……”
到后面他那怒喝聲已經響徹整個燕熙堂,被震的最直接的就是還杵著的向老御醫,他行禮的動作有些發抖,不敢去看濮陽緒那深沉冷凝的臉。
濮陽緒看著沈汀年的目光有多憐寵和心疼,轉過身來瞪著其他人的目光就有多冷厲。
先前離開的管御醫已經動作迅速的調配出了舒緩頭皮肌膚腫痛的冷敷清草膏,而朱院首配的是內服的清熱解毒湯,有鎮痛功效。
一番兵荒馬亂,沈汀年敷了藥,也喝了湯,喝的時候因為嫌苦,被濮陽緒抱著喂下去的,一面還哄著她不要怕,喝了藥就馬上會好,但是其實都知道,一夜之間發作成這般,定然不是尋常的過敏。
“昨晚你沒睡屋里?”沈汀年要一直躺著,所以看向濮陽緒是仰視,早間她醒來就覺得身邊沒有一絲溫度。
濮陽緒不吭聲了,胸膛起伏的很厲害,顯然是在壓抑情緒,眸光閃動著不知在想什么,半響沉默,沈汀年有些不適應的眨了眨眼,伸手拉了他一下,“還會有更壞的消息嗎?”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濮陽緒知道她現在疼著,情緒就不好,若是再多想些有的沒的,他深吸了口氣,“昨晚我吃了些涼的,就半夜鬧了肚子,怕吵到你,就回了勤政殿睡。”
倒不是他腸胃太矜貴,而是罪魁禍首沈汀年做的飯太難吃了……
沈汀年自責不已,放下他的手,“以后,我都不做了。”
“好了,好了,別想這些了……”濮陽緒是剛下朝就得了信緊急趕過來的,他還得回去御書房,那邊還有大臣等著,有好幾樣事情要商議,“你先安心睡一覺,所有的事情我都會處理——”
“不用你來,我自己處理。”沈汀年知道最近因為新政他已經夠煩累了,所以聲音有些堅決,“你若想我做皇后的話,這后宮的所有事情都該我來處置。”
濮陽緒一時又是心疼又是欣喜,她這話是愿意做他的皇后了。
他不知道的是沈汀年昨日得知了林墨的消息,已經被激的張開了所有的刺,她要將那威脅著他們的一切障礙一一清除。
“那我把福祿調來給你使派?若需要動用侍衛,讓人去找束泰……”濮陽緒自然是相信沈汀年的,她要做什么事情,認真起來,連他都要頭疼一番。
“我只要一個人。”沈汀年卻搖了搖頭,“那個一直跟著你身邊的暗衛,我聽小木子說起過,他是天生的靈犀鼻。”
沈汀年自己也是個聞香高手,但是濮陽緒身邊的暗衛小左卻是萬萬里挑一的靈犀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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