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女第一百六十二章:_wbshuku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順道拜見過蘇氏以后,明夏便跟著怡兒準備回家。
已經是午后了,雖然深秋天氣清寒,但長安大街上仍是熙熙攘攘,叫賣東西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在這滿滿都是生活氣息的紅塵里交相輝映,叫明夏疲累的心里也熱了起來。
自從杜禮重病,她便開始要求自己不許脆弱不許沖動,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可貪求不可妄念,不能自私不能害人……她給自己定下的道德規準是如此之高,先開始的時候的確累的很,可時間長了也就那樣,明夏便以為習慣成自然,天長日久下去,一切都會變好。
可是,如今的她仍是會覺得累。
云柏的話叫一直以為自己永遠是個強弩的明夏,突然覺出了頹勢。
她不是個偉人,不是個女強人,更不是個女超人,她只是個平凡的穿越女,雖然因為現代的知識理論叫她看這個世界的視角是超然的,但實際上,無論她怎樣超然,她也只是個普通的,甚至在現代的時候也毫不起眼的平淡女子。除了相對于唐朝人來說算是驚世駭俗的現代知識,她與同年齡的其他女子,并沒兩樣。
她也會累,也會傷心也會沮喪,也會手足無措,也會心慌,也會祈求……一個真實平淡而牢固的胸膛,可以在勞累的時候,提供給她一個養精蓄銳的港灣,予她溫暖讓她堅強。
可這樣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要求,現在都是奢望。
明夏想起那個美麗而倔強的女子,因為自己的那番話而蒼白的臉色,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復雜的讓人無法厘清。
到底是明智還是自私,到底是愚蠢還是聰明?
造成今天這樣的困局,究竟是誰的過錯?
明夏不知道,她現在什么也說不清楚,平靜的心里漸漸亂成一團麻,顯見的是煩惱壓抑的狠了,干脆一起爆發。
哦,不是吧,又來了……
明夏哀呼一聲,有些頭痛。
這樣的情況不是一次兩次了。
生活中總是難免有些不愉快,明夏卻是個喜歡積極憎惡消極的性子,因而只要那點不愉快不足以強大到興風作浪,往往都會被明夏一爪子pia到腦海深處不予理會。但這個處理結果卻是有后患的,畢竟深埋并不能消融,等到那些小小的不愉快積少成多,總是要張牙舞爪一回的,而每次趕上消極情緒大爆發,明夏都要萎頓個一兩日。
好巧不巧,這街衢上的世俗氣,正好觸發了明夏腦海中積壓良久而蠢蠢欲動的消極因子,一瞬間她的心情變成了灰色,再想什么事情都是不如意,看到誰都覺得不順眼,整個世界都黯淡無光,就連生命也顯得無趣起來。
滿心滿心的沮喪,滿心滿心的失望,潮水般淹沒了明夏……她的靈魂在無邊的苦海中沉浮,卻抓不到哪怕一根救命的稻草。灰敗的失意叫她絕望,好像溺水的人,徒勞的做著無謂的掙扎。
這種感覺可真糟糕……
明夏暗暗皺眉,閉起眼睛靜靜地喘息,身體好像行尸走肉,馬車的顛簸、喧囂的人聲都不復聽聞,她的人生仿佛被禁錮在這狹小的車廂里,一時間暗無天日。
直到馬車停止。
“大小姐,到家了。”怡兒有些擔憂地望著靠坐在陰影里的大小姐,一時間不確定,大小姐這是怎么了?
方才在表少爺家,不是還好好的么?她甚至還見大小姐神秘兮兮地與林夫人耳語,笑得陽光燦爛……可就走了一路,大小姐怎么就變成了這副萎靡不振的模樣?
見明夏不動也不應,怡兒沒法索性先下了車,可不一會兒她又折了進來,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明夏,道:“大小姐,下車罷,云公子來了……”
緊閉的雙眸微微開啟,明夏一時怔然,什么云公子?
呃,是云柏……
灰暗的心里忽然發出了微光,明夏打開車門,精準無比地望向左前方高頭大馬上的那個一身白衣,面龐微黑而笑意滿滿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得到了救贖。
一望見她出來了,云柏笑嘻嘻地飛身下馬,純白的衣擺在秋風中飄了個瀟灑的剪影,仿佛一柄利刃,一下子就剪斷了那層遮蔽了明夏心靈的黑幕。陽光穿過那道裂痕,嘩啦啦地照了進來,片刻間明夏的心里便出現了一大片光亮。
心尖上有一種莫名的情愫萌生,仿佛甜蜜又好像幸福,這舒適的感覺很快便傳遍了全身,明夏的大腦受了優等的信號,瞬間便下達了微笑的指令。
望見明夏面上的浮冰全都化成了一汪春水,怡兒也高興起來,心里的擔憂煙消云散,投向云柏的目光中也滿是熱切的感激。
對于怡兒的謝意,云柏渾然未覺,此時他的眼里只有一個身影,他的雙眸也只能望進一雙眼瞳,世事變幻都與他無關,滄海桑田也只是他身旁的背景,與他何干?
他的世界,只要有一個人就足夠了。
而此刻,那人就在他的面前,還對著他微笑,這世上還有比這更美妙的事情么?
云柏覺得沒有,所以他此刻高興極了,好像得了心愛玩具的孩子般傻笑著。舉了舉手中金黃金黃的一大把菊花,云柏很開心地跑到明夏面前,一雙漆黑的眸子發出奪目的光華,望定了明夏,興奮地道:“小娘子,你方才回來么?幸好幸好,我正趕上!”隨即獻寶一樣將手里的菊花遞在明夏眼前,云柏有些得意洋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看這菊花好不好看?我練劍的時候在一蓬柴草后面發現的,覺得很好,就拔來給你看看……”
接過云柏手中那把稍顯散亂的菊花,觸手仍能感覺出云柏握著的花莖處留下來的溫暖,明夏的心頭也暖暖的,仿佛有溫暖的春水一路潤了過去。
那菊花開的正好,純正的金黃色恣意而張揚。可云柏拔得一點也不憐香惜玉,那些菊花被扯斷的莖部并不齊整,有一兩根甚至還沾著泥土,因此,怎么看來這把亂糟糟的菊花也跟浪漫搭不上邊。
但明夏的心頭卻旖旎了無邊的溫柔,浪漫的只想沉醉。
看了看云柏滿含期待的神色,明夏的笑綻了開來,一時間絢爛的簡直要把那盛放的菊花都比了下去。
這情景落在云柏的眼里,他忽然就福至心靈的想到了一個詞,美人如花……不不,此刻的小娘子,比那菊花還要美!
不過有句話真是真理,美好的東西都會轉瞬即逝。
明夏和云柏這廂還沒搭上話,就見一騎揚塵,風馳電掣地馳近,又干脆利落地停止,戛然而止又不拖泥帶水,一看就是專業人士。
云柏的俊臉含了些戒備的緊繃,明夏卻微微有些怔愣。
來人是她和云柏都認識的,韓元。
“韓大人好,今日怎么有空蒞臨寒舍?”人家畢竟是當官的,人家的主子還是個尊貴的王爺,明夏雖然不情愿,但也只是在肚子里腹誹了一回這個擾人好事的電燈泡,面上卻掛出溫和的笑容來,恰到好處的招呼著韓元。
韓元冷酷的面上也緩和下來,望著明夏便行了一個大禮,道:“我家主人有請杜小姐,不知杜小姐可否賞臉?”
那語氣雖是詢問,可面上的神色卻是不容置疑,明夏的笑容不變,卻望向了早已不悅的云柏,道:“一起去?”云柏不吭聲地點了點頭,明夏便看向韓元:“那便走吧。”
韓元微微有些詫異,他沒想到明夏竟還叫了身旁的這個男子,直覺到蜀王一定會不樂意,便出言阻道:“杜小姐,主人只請您一個人。”
“這是我的護院。”明夏淡淡的,卻也是毫不退縮地望著韓元。
二人之間的氣氛一時緊張無比,云柏微黑的俊臉更黑,正要拉明夏叫她不要去,卻見那韓元終究是敗下陣來,向明夏又施禮道:“好,那便走吧。”
明夏點點頭,隨即轉身將手里的菊花塞給怡兒,道:“你先回去,將這些菊花養在花瓶里,并告知老爺夫人,我去去就回。”汗,這可是今天第二次過家門而不入了,明夏的臉上微有苦意。
怡兒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接過明夏遞過來的菊花,鄭重地點頭。
這孩子也太認真了……明夏滿意地一笑,又看了云柏一眼,只見他眸光沉沉,顯然心境也重,便安撫地一笑,隨即重回了馬車。
韓元不讓多帶人,云柏便又重操舊業做起了全能護院,這回的具體職責卻是馬夫。明夏一路沉默,心中卻翻來覆去的,有些不平靜。
而這不平靜的絕大來源,卻是李恪越來越頻繁的邀約。
先時明夏還以為李恪只是將她作個紅顏知己來結交,而現今看來,這單純的情誼卻在悄悄地發生變化,想到那變化的終點,明夏忽然打了個冷戰。
李恪雖好,卻絕不是她的良人!
而鐘惜月方才囑咐的話也重新在耳邊回響,像警鐘一樣敲打在明夏的腦海。
那些皇家人,都是碰不得的啊……更何況還是這般嫩的一個娃娃。
其實就算鐘惜月不給她忠告,明夏也知道不可與這皇家的人走得太近。先前她與李恪的交往倒還是秘密,也沒人知曉,關鍵是李恪那時對她也只是一般的朋友情誼,如他所說,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可如今這單純的友誼卻在變質,雖然只是個苗頭,卻被明夏敏銳的嗅覺給發現了。
一入宮門深似海,更何況她和李恪之間天差地別的身份鴻溝,這些都注定,明夏跟李恪之間絕無可能。她以為李恪明白,也確信自己并不是禍水級別的人物,可這些苗頭,卻又為何會發生呢?
唉,不管了,既然還是苗頭,那便一定要早早掐斷,免得造成大禍患。
更何況,她現在還有云柏!
雖然云柏并不名正言順的屬于她,可明夏的心里卻早已將自己劃到了云姓的管轄范圍內,故而老實的她,只覺得自己草花有主,實在不該再沾染桃花。
她和云柏間多了個閔媛,已經難辦的很了,可千萬莫要再添什么人。
而且,明夏的心思很單純,覺得一個人的心一次只能裝一人,她現在將這心里裝了云柏,就再不能招惹別人,除非她和云柏崩了,那就另當別論。
是以,很該跟李恪說清楚了。
明夏的決心下得滿滿,然而看見了優雅微笑的李恪,她的決心又都化了漿糊。
李恪看見云柏有些驚訝,為了保密,明夏前來赴約都是一個人,今次竟多帶了一個,而且這多帶的人還是個男人!
他的心里有些微的不舒服,好像自家的花園突然進了個外人一般別扭。然而眼前的那人越來越熟悉,李恪忽然想起信都時,這個男人也是常常跟在明夏身邊的,于是便釋然了。
只是個隨從而已……這個念頭叫他心頭一輕,面上的笑容也暖了一分,竟忽略了一點,哪家的隨從有這么奪目,甚至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也不容人忽視?
不過下一刻,李恪的好心情便又不復存在,他聽著明夏對云柏的介紹,心中再一次的沉了下來,甚至比方才更甚。
這人是云柏!
那個曾經妄想以一己之力換回杜家安好的傻瓜!
那個默默呆在明夏身邊近一年,與明夏朝夕相處的人!
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憤慨,但從未有過的危機感仍是襲擊了李恪,叫他面上一成不變的微笑也僵硬了一瞬間,很快又恢復了原狀。
不就是一個富家公子么,自己是個皇子,見著他用得著如臨大敵么?
李恪有些鄙視自己,故而很快便神色如常的請明夏和云柏入座,欣賞他新摹的楷書。
彼時的李恪還是個孩子,長期生長于皇家的勾心斗角中,他那本該柔軟敏感的心已經開始堅硬,故而竟沒感覺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想見這個名喚杜明夏的女子,是因為已經動情。
現在的李恪也不明白,自己對云柏的敵意,究竟是從何而來?他向來是好相處的,待人接物無不落落大方溫文爾雅,可為什么對著那個普通的男子,他卻總是耐不下心來,臉上的微笑也需要用極大的自制力才能維持?
明夏的感覺和計算都掐的很準,看出了李恪因費解而微皺的光潔額頭,她更是再接再厲,用眼神與語言,甚至連肢體動作都微微動用了一點,以便叫李恪知曉,她如今已是心有所屬。
不負明夏所望,聰明的李恪很快便明白了,他雖然還沒看懂自己的心,但旁觀者清,看懂別人的心卻了若指掌。于是他的心里更加不舒服了,可面上的笑意如故,卻一點也沒顯現。
直到明夏與云柏相攜離開,李恪才卸下了偽裝,一臉失落地坐著,沉默不語。
少年的心里滿是失意,卻不明白這失意從何而來……等到以后他終于明白的時候,卻再也見不著那個如風般隨意、如水般澄澈、如花般美好的女子。
回來的時候,明夏沒讓韓元送她,也謝絕了古韌的好意,只是叫云柏駕車,緩緩地向家里行去。
云柏卻還是悶悶的,一路上沉默的很,就是進了杜府,他還是緊閉著薄唇,一言不發。
遣退了丫環,明夏親自奉茶,端給云柏以后便坐在一旁,笑道:“還生氣哪?”
云柏摸向茶杯的動作一滯,悶聲道:“……沒有。”喝了一口茶,心下為著自己的語氣不安,生怕小娘子見怪,他又特特地強調:“我就沒有生氣!”
“是嗎?”明夏懷疑地站起身,站到云柏跟前,仔細地盯著云柏的臉,又伸出一只小巧白皙的手掌拍了拍,似笑非笑道:“那為什么這臉這么長?”
明夏的動作太隨意,云柏沒提防之下,一下子竟沒反應過來,任由明夏拍了一下他才回神,旋即虎目生光,可……瞪又不敢瞪,于是只能直直地望著面前嬉笑的如花容顏。
明夏興起,索性兩手并用,捏著云柏的面頰向兩邊拉,還奸笑道:“我來幫你回復原位……”
云柏雖與明夏之間暗生情愫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可二人之間卻一直是相敬如賓,雖然云柏當杜家護院時,也曾與明夏打打鬧鬧,但那時畢竟無心,與有意時的親昵完全不同。而明溪山莊里,二人也常常是靜靜相擁,這般嬉鬧的情景,除了上回明夏偷親了云柏一口,還是第二次。
明夏拉來拉去沒個完,饒是云柏先前不敢反抗,可慢慢的也給折騰出火氣來。他眼一瞪,猿臂一掃便強勢地攬過明夏的小蠻腰,抱在懷里叫她動彈不得。
唔,這感覺……云柏吸了口氣,心里美的受不了!
他竟忘了,上回抱著她,也是這般受用呢……唉,虧了虧了,方才早就該抱過來……
明夏嘻嘻笑著窩在云柏懷里,又想到見著云柏前的煩悶,便嘆了口氣,道:“云柏,我不想做那窯廠的生意了。”
“為什么?”云柏雖然高興,心下卻疑惑,小娘子不是甚愛賺錢的么?
“因為我做的已經很多了……我不想再用自己的知識影響這個世界,也不想再逼迫自己了,”明夏淡淡地說完,便抬起頭來,炯炯有神的美眸直視著近在咫尺的云柏,道:“我累了,不想再折騰。云柏,你不是想仗劍天涯么,我陪你,我們一起笑傲江湖,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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