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一時失言,后悔不已。
那些話本不應該由她說的,但話都說出口了,時俊和正看著她,明顯等著她的下文。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此事是,三公主決定的。”
時俊和一愣,“為什么?”
趙家和時家的婚事,一向不理朝事的三公主莫玉真為何會平白無故插一腳進來?
梁氏也很無奈,“現在沒有外人,妾身也不怕跟國公爺透個底,咱老爺跟著三殿下辦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他自然得聽那位的話行事,就算真有什么為難的,也只能自己啃了。”
時俊和點點頭表示理解,“但是三殿下一向明白事理,再說趙家名聲受損,于你們于他都沒有好處吧?”
誰還沒事干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啊?
梁氏有苦沒地方說,怨念萬分,“如果不是你那侄女得罪了三公主,氣得三公主要出手整治,又怎么會有今天的難堪呢?”
時俊和一時無言,他很清楚時寶瑾的性子,驕縱蠻橫,得理不饒人卻不是沒有眼色的人,怎么會招惹了莫玉真呢?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梁氏冷冷地說了句,將這事的過錯全都推到了時寶瑾身上,“但是人家三公主親自跑來跟老爺要求的,那位殿下又是寵愛自家妹妹的,老爺哪敢不應。”
莫玉真說推遲婚事就推遲婚事,一點含糊都沒有。
時俊和苦著臉,勉強問:“難道就一點婉轉的余地都沒有了嗎?如果真是寶瑾的錯,讓那丫頭親自登門向三公主致歉,或許……”
梁氏連忙擺手,“可千萬別!三公主說了,這事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有她的手筆,我跟你說這事已經不合規矩了,若是還捅到三公主那里,那她還不得扒了我們老爺的皮!”
梁氏暗暗后悔自己跟時俊和坦白了,后者微微挑眉,忽然一笑:“瞧夫人這話說的,您既然把話攤開了講,自然是時某有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又何必這時候還要遮遮掩掩呢?”
“……”梁氏悻悻一笑,暗說別看時俊和是個武夫,但腦瓜子可不木,便討好地說:“國公爺說的是,這事還真的只有您才有辦法呢!”
時俊和皺眉,“此話怎講?”
梁氏卻當時俊和在裝傻,“誰人不知道您家那位小女兒天資聰穎,討人喜歡,是三公主的至交好友,若是由她到三公主面前美言幾句,興許還能管用呢!”
而且她還隱隱知道時寶瑾在踏青宴與時青雪發生過爭吵,隨后三公主還上前安慰了時六娘,所以由不得她不懷疑莫玉真突然對上時寶瑾的原因。
當然,她沒有笨到以為是時青雪慫恿三公主插手這件事,畢竟這事一鬧出去,趙時兩家都沒臉,時青雪也不像是那么拎不清的。
時俊和斂去笑容,而后淡淡地說:“小女青雪雖與三公主有幾分交情,但貴人所做的決定那是我們可以置喙的。”
梁氏一聽時俊和不愿意幫忙,頓時也惱了,冷嘲熱諷:“還以為你有多要緊自己的侄女,真的事到臨頭還不是袖手旁觀。”
時俊和無動于衷,一點都沒有被這話激到,梁氏也不想真的得罪了前者,說了兩句就悻悻閉嘴,只道:“既然國公爺也無能為力,那妾身也就不打擾了,告辭!”
梁氏走了,時俊和還坐在大廳,皺眉沉思,半晌,忽然說:“人都走了,還不出來。”
一直躲在屏風后面時青雪只得乖乖走出來,見時俊和面色沉郁,悻悻吐舌,連忙辯白:“爹爹!我發誓,這件事真的與我沒關系,絕對不是我讓玉真那么做的,我也是聽到趙夫人的話才知道這么回事的!”
信誓旦旦,說的跟真的一樣。
時俊和又好氣又想笑,睨著她道:“這么說你一點都不知道三公主打算替你整治寶瑾的事?”
“……呃。”時青雪知道自己這個小白兔是絕對逃不脫老狐貍的手掌心,乖乖認了,“踏青宴的時候玉真見我跟三姐起了點沖突,一口咬定是三姐挑事,就說要好好治治三姐。”
她也料到莫玉真會有所動作,但她沒想到對方會那么速度,簡直超出了她對她的預期啊!
時俊和無奈了,“你明知道三公主打算動手,你怎么也不勸著一點?”
時青雪答得理所當然,“我勸什么?玉真一心為我,三姐卻三番五次要給我難堪,難不成我還要為了一個仇人去傷了關心愛護我的人的心嗎?抱歉,這么渣的事情我可做不出來。”
“放肆!看你說的什么話?”時俊和不悅地皺眉,“那是你三姐,怎么成仇人了呢?!”
青雪冷笑一聲,到嘴的抱怨又咽了回去。
她不是沒想過把時寶瑾對她做過的那些事情都告訴時俊和,但事到臨頭她還是選擇不說。
不是怕時俊和不信她,而是不想時俊和為此傷心難過,知道有個一心謀害自己,爭奪爵位的親弟弟以及惡毒到想要自己女兒身敗名裂的侄女……
那么惡心的事情,她寧愿時俊和當她不懂事和三房慪氣!
“爹,您就別想了,別說玉真那倔脾氣不可能因為我的幾句話改變主意,我也絕對不會上門去為三姐求情的,我肯叫她一句三姐,作為姐妹給她添妝已經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了!”
一口氣把那些怨氣全都說了出來,時青雪就閉眼縮脖子,生怕時俊和一怒之下真的對她動手。
畢竟這些話在不知情的人聽起來,確實有夠無情的!
“你啊!”時俊和并沒有動手,無奈地嘆息了句,就把那害怕的小身子拉到自己懷里,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責備的言語輕得像安慰:“話都說完了才知道害怕啊?先頭干什么去了?”
時青雪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被‘赦免’了,更加肆無忌憚地把心思都剖白,“您是我的爹爹,我既不愿意讓您傷心,也不忍心瞞著您,便是再不中聽的話也不隱瞞,若是你真的因此生我的氣,那我也只好認了!”
“嘖嘖!聽這語氣,多么委曲求全,不知道的人還道是我欺負你了呢!”
青雪呲牙,“本來就是!您是我爹爹,就算女兒有錯也應該偏幫女兒,如何能夠為了一個外人來責罵無辜的寶貝女兒呢!”
時俊和:“……”
國公爺表示心塞塞,他怎么會養出如此‘臉大’的女兒,更神奇的事他竟然覺得這樣說話的時青雪莫名可愛。
哎,果然女兒什么的,只能寵!
“好了好了,我也從沒有想過真讓你去三公主那里求情,不然我剛才也不會那樣駁了趙夫人的面子。”
時俊和也知道怎么做才最符合時家的利益,但真要做起來才知道有多難:他根本沒辦法讓他的寶貝女兒受半點委屈,哪怕他是時家家主,肩負著整個家族的榮譽。
時青雪咧嘴笑得燦爛,又說了好幾聲‘好爹爹’,才被時俊和趕了出去。
時俊和也不是沒事做,他沉了沉心思,就入宮去請旨賜婚。
照理說,但凡受點恩寵的臣子們只是要有點與其他人不一樣的特權,這樣才足以彰顯他們的受寵、特別。而這請旨賜婚就是其中一項。
時俊和一開始沒把這當回事,以他的戰績功勛,請旨賜婚不過是走走場面,讓時寶寧和聞人熾的婚事看起來更光鮮亮麗一點罷了。
然而當他將莫淑君的意圖上呈莫祥斌的時候,皇上沒有一口答應,反而陷入了沉思,半晌才低聲說:“朕記得愛卿收了聞人將軍為義子,還讓他在時家序齒,怎么現在又讓他同寶寧成婚?難不成你還想讓他做你的上門女婿?”
上門女婿。
這四個字看似開玩笑,實則誅心。
誰都知道時國公因為友人的救命之恩,將友人之子收為義子,其心可鑒,但如今被莫祥斌一說,反倒成了時俊和因為沒能生出兒子,一開始就存著讓聞人熾倒插門的念頭。
這可是斷了聞人氏一家的血脈啊!
時俊和皺緊眉,以他對莫祥斌的了解,就知道皇上是對他求的這樁婚事不滿又沒有借口拒絕。
“啟稟皇上,聞人熾乃是聞人將軍唯一的子嗣,臣與他相交一場,無論如何也不會斷他血脈。聞人熾與臣的女兒成婚,那寶寧也是聞人家的人,斷沒有什么上門女婿的說法。”
這話將莫祥斌最后一點借口都撇清了,莫祥斌這回是完全沒有理由拒絕聞人熾和時寶寧的婚事。
沉吟片刻,莫祥斌又笑了,狀似無意地說:“說來也是湊巧,前些時日母后還與朕說她十分喜愛寶寧的端莊賢淑,這樣品貌的女子,世間少有,可不能讓她去了別家。”
暗示意味十分明顯,皇家有意要時寶寧嫁入皇家。
至于這到底是誰的意,皇上說是太后的意思,那就是太后的意思。
時俊和頭上都開始冒汗了,他是真沒有想到莫祥斌竟然有這意思,但細細一想他更加誠惶誠恐:莫祥斌這哪是要時寶寧嫁入皇家,這分明就是在懷疑他的忠誠!
這樣一想,饒是國公爺久征沙場,后背也被嚇得陣陣發寒,根本沒辦法應對莫祥斌的話。
好在莫祥斌借著又嘆息:“可事有不巧,愛卿都已經將女兒許配給了聞人將軍,聞人將軍又是忠臣之后,縱使朕再怎么喜歡寶寧那丫頭,也不好奪人所愛啊!”
時俊和只得苦哈哈地說:“劣女多得皇上與太后的厚愛,實在慚愧,慚愧!”
莫祥斌笑得更加慈祥,十分好說話地開口:“愛卿放心,朕雖非媒人卻也懂得寧破十座廟、不拆一樁婚的道理,聞人將軍與寶寧郡主的婚事,朕記下了。”
時俊和這才松了口氣,雖然沒有馬上賜婚,但有這個保證也算成事了。
莫祥斌忽而又淡淡地說:“朕記得你還有個小女兒,今歲要滿十六了?”:mayiw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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